春雨洗刷着凤鸾宫外的青石阶,碧澄澄的台阶,泛着清亮如洗的光泽。
宫女们持着灯笼,费力地清扫着宫殿前的积水,漫过来,又漫过去,皇后怔怔看着那滩污水,心头纷乱一片。
春雨缠绵,就像纷杂凌乱的心思,缠缠绕绕,零零落落。
正在这时,远处的朦胧中,出现一抹桃色的身影,正急匆匆向这边赶来。
“姐姐,姐姐!”女子一边奔跑,一边带起地上的泥水,看来,她真的是焦急了。
“姐姐救我啊!”敏妃看见皇后,眼前一亮,如同溺水之人见到浮木般欣喜,“姐姐,妹妹闯祸了!”
皇后冷哼一声,道:“进来说话。”
敏妃见皇后进了殿,也连忙跟在跟了进去。
优雅清闲地取过矮桌上的茶盏,皇后轻啜一口,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敏妃纤巧的秀美紧拧,惶然道:“我派了人到月贵妃那里……”
茶碗轻磕,皇后诧然道:“什么?是你派了人去行刺柳兮月?”
敏妃被皇后的惊诧吓住,半晌,才挪揄道:“我也是为了咱们姐妹,这个月贵妃,自从出了次宫,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甚至连皇上的态度都变了。以前,皇上只要听到她的名字,就会嫌恶不已,现在不知怎么了,总是时不时提起她。”
皇后放下茶碗,目光遥遥投向窗外:“是啊,的确不一样了。”想起那日扔药的一幕,她的心中,便感到阵阵惊虑。
“姐姐,这件事肯定没完,听说皇上下旨,要彻底查清这幕后主使,连皇上也插手进来,要不了几天,这事就得水落石出啊!”一想到轩辕麒玉的暴虐,敏妃急得一双美目泪水连连。
目光有意无意瞥过敏妃稍显隆起的肚子,皇后淡然道:“放心吧,这火烧不到你身上。”
敏妃诧异,“姐姐这话从何说起?”
缓缓站起身,皇后从容道:“我是六宫之主,这点小事还解决不了吗?你只需好好养胎,我们姐妹今后的命运,就靠妹妹你了。”
敏妃大喜:“姐姐的意思是肯帮我了?”
皇后轻叹一声,执起敏妃的手:“妹妹,别的人我不敢说,但我们是亲姐妹,有我一日,就有你一天,我们龙氏家族,永远不会衰败的。”
“姐姐,有你这句话,妹妹就放心了。”敏妃看着皇后,笑得点点头。
“皇上驾到”
恰在此时,内侍的通报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敏妃一急,就要冲出殿去。
“妹妹,这是做什么?”皇后急忙将她拦了下来。
敏妃急道:“若是被皇上看见我在这,免不了要起疑心。”
皇后摇摇头,将她按在贵妃榻上:“你这么走出去,才叫让人怀疑。再说,我们姐妹间谈谈心事,本是很正常的事,皇上也不能说什么。”
“姐姐……”敏妃还想说什么,被皇后截断:“别乱动,听我的话。”
皇后安抚了敏妃,这才转身前去接驾。
“皇后,怎么这么久,你这里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轩辕麒玉甫一进殿,俊美邪佞的脸庞便阴沉下来。
“臣妾怎敢,只是敏妃妹妹身子有些不适,臣妾一急之下,没有听到内官的通报。”皇后敛衽为礼,姿态依旧优雅万分。
“敏妃?”轩辕麒玉抬眼望向内殿,墨黑的眸子,微微眯起。
“敏妃妹妹本是来找臣妾闲话家常,可不知怎么回事,肚子突然疼起来,所以,臣妾便打发宫人请了太医来给妹妹看诊,这会儿正在臣妾房里歇着呢。”皇后镇定自若,没有半点反常之举。
“哦?是吗?”轩辕麒玉冷冷瞥了眼皇后,迈步向内殿走去。
“皇上。”看到轩辕麒玉,敏妃挣扎着要下地拜见。
轩辕麒玉上前,将她扶起:“既然不方便,就免了。”
“谢皇上恩典。”敏妃睁着一双水眸,羸弱之姿,引人怜惜。
“皇后,太医怎么说?”转过身,面对静立一侧的皇后。
“太医说,敏妃妹妹只是操劳过度,并无大碍。”皇后的声音,波澜不兴。
“那就好。”轩辕麒玉笑着,抚上敏妃的腹部:“好好休息,别再累着了,朕还等着小皇子的出世呢。”
“嗯,臣妾一切听皇上的。”敏妃仿若一只乖巧的小兔子,安静地倚在轩辕麒玉怀中,默立一侧的皇后,也终于舒了口气。
现在,只需找一个替罪羊,一切就都好办了。
雨声淅沥,疏疏离离,放眼望去,已是一片绿肥红瘦。凝望窗外的蒙蒙细雨,雪夜低低轻叹。
“娘娘,还在烦心吗?”云舒走上前,站在她身后。
“春天到了……原来,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从冬天到春天,没想到,时间就这么悄然而过了。
自己失踪这么长时间,师父一定很着急,也不知此生此世是否还能再见,即使出了皇宫,天下之大,又该去何处寻觅?
从进宫到现在,她已经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权利,阴谋,还有虚情假意。皇宫中的女人,无疑是悲哀的,她们没有爱恨情仇,有的,只是对权力寄往,她与她们在一起,也渐渐看惯,这就是皇宫中的生活,没有这些,女人更加无法生存。
果然,习惯是如此可怕,竟能让一个人的本性也随之改变。
轻笑一声,她回头,指着廊角的几盆月季,道:“把那些都搬出去吧,春光无限,它们也该享受一下。”
云舒应了,正要吩咐人去搬花时,却陡然看到一抹明黄身影,她微微一呆,随即跪下:“奴婢……参见皇上!”
听到云舒的声音,雪夜回过头来,在看到轩辕麒玉的一刹那,清雅的笑意立刻消失无踪,脸上唯剩一片疏离和冷漠。
看着跪在轩辕麒玉脚边的云舒,雪夜厉声道:“云舒,怎么还在偷懒,快去把我昨日换下来的衣裳洗了!”
云舒一怔,娘娘昨日并没有换下衣裳来,又何来清洗一说?
“云舒!”雪夜陡然拔高的语调:“还不快去,想要讨板子吗?”
云舒虽然纳闷,但见雪夜那清冷凌厉的眼神,害怕惹娘娘发怒的她,只好起身,快步离去。
轩辕麒玉走前两步,暗沉的眸子,缓慢扬起一丝浅笑,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魅惑:“月儿,几日不见,倒是越发聪明了。”
她不理会,云舒不在身边,便少了许多顾虑。
轩辕麒玉也不恼,吩咐身后的太监,将托盘捧到她面前:“这些是南蛮国进贡来的宝物,朕看着特别,就给你送来。”
她背过身,没有心思去应付他。
恰在此时,捧着托盘的小太监脚下一滑,趔趄着匐倒于地,盘中的物件散落一地。
小太监先是一愣,随即便像筛糠般颤抖起来:“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轩辕麒玉扫了眼散落于地面的物件,高大的身躯从小太监身边迈过,接着,弯腰自地上捡起一柄造型奇特的匕首。
“说得对,你是该死。”阴鸷的眼眸看向雪夜,薄唇轻然勾起一弯弧度:“月儿,过来。”
残虐的眼神里带着令人不可抗拒的气势,雪夜不由自主向前迈了几步。春天的确会使人犯困,与他对峙又太耗心神,这样的状况,是连她也预料不到的。
惊觉自己的失态,正要向后退去,却已被他捉住手腕。手心里一凉,竟是放入了一把匕首。
轩辕麒玉紧紧攥着她的手腕,黝黑的眸子深深浅浅,如同一汪黑暗的深潭,匕首的光芒闪耀了她的眼,她不由得闭起眼睛,却看到了一片白芒。
耳边,响起一声沉沉的低语,带着无穷的蛊惑,传入耳中:“月儿,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