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容知道,安妃看自己素来不顺眼。自己是皇后娘娘的人,这事情安妃多半清楚得很。当下也不求饶,膝行上前一步,居然自己将手递到拶子面前。安妃点了一下头,两边的太监就一齐用力。
十指连心,拶子的力量非同寻常。不过片刻之间,想容就已经抵受不住,眼睛一白,就晕了过去。两个执刑太监停下了手,看着安妃。一个人晕过去了,要不要继续执刑,得看安妃的意思。安妃看两个太监停手,又见想容如此倔强,居然宁可废掉双手也不愿意求饶,当下更是愤怒,道:“装晕就怎么了?继续拶,将她拶醒过来为止!”
研墨脸上,已经是冷汗涔涔。她练过武功,身体比想容强健,又怕昏迷之中说出不该说的话,竟然是硬生生忍了下来。十个手指已经是鲜血淋漓,有的地方已经可见白骨,她居然就是不肯晕倒。
安妃要太监继续拶想容,云墨岚却是坐不住了。皇帝新升了她的位置,她现在的地位也算是四妃之一,比安妃低不了多少。想容此人平时居心叵测她也知道,但是与想容同居一个屋檐下,也难免有些香火情。再是看见研墨这个痛苦模样,她按捺不住要开口阻止。
理智告诉她,如果要在这个大新皇宫中继续混下去,自己应该保持沉默。假如开口,这个安妃立即会将矛头对准自己。安妃的势力,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抗衡。自己所依靠的,就是一个祥妃的名头而已。
然而,云墨岚更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实在太过重大。这些楚女,能保住一个就是一个。这些人,将来都能成为自己的嫡系。这些楚女,原先是以沈沉鱼为核心,现在沈沉鱼不在皇宫之中,那自己就可能取代她的位置。
昨天的事情,云墨岚不是非常清楚。但是她知道,沈沉鱼,不像自己所知的那样弱不禁风。她从窗口里见过研墨,研墨跳出窗子的身形,非常矫健。研墨有武功,那么沉鱼说不定也有。自己一直不知道,很可能是沉鱼的武功已经到了非常高的地步。
这样想来,沉鱼说不定不是被人绑架离开这个宫殿。如果沉鱼归来,见研墨如此悲惨自己却不加以援手,说不定会有怨恨之心。如果她回来,自己还需要与她联手,做大楚皇帝的内应。
百般衡量,不过一瞬之间。云墨岚站了起来,向安妃施礼道:“安妃娘娘,您是最仁慈的。这个拶子如此厉害,她们二人还没有别的言辞,说明沈美人出事之事,她们实在不知情。既然如此,还请您放过她们一马,等来日宫廷之中,必定传诵您的仁善美德。”
云墨岚这番话,也不是没有诱惑。如果有一个“仁善”的名声,这个宫妃的声望,往往能比寻常宫妃更高。
安妃当然知道。然而安妃却更清楚,现在如果不抓紧时间将沈沉鱼与这堆楚女扳倒或者处死,那么万一沈沉鱼能够回来,依照皇帝对她的迷恋程度,事情就不可预料了。更何况一个云墨岚,升迁速度之快也让自己胆寒。万一皇帝陛下将对沈沉鱼的迷恋转移到了云墨岚身上,这些楚女都将成为她的臂助。假如没有这些楚女,云墨岚再能耐也翻不起大浪来。心中明白,嘴巴上就丝毫不让步:“国有法纪,宫有规矩。如此大事,轻易放过,这些奴才们还不知如何轻视了法度!姐姐不幸,皇上亲口圣旨要姐姐处理此事,姐姐当竭尽全力将事情处理好。至于其他人的怨愤,却是顾不得了?为了国家法度,哪里敢惜自己一身?”
云墨岚还想要说话,安妃看了她一眼,说道:“妹妹有所不知。这件事情,其他人都可以求情,唯独妹妹不能求情。妹妹方才这一开口,不知有多少人要揣测妹妹与这个事情有多少关系呢。妹妹身份本来就尴尬,被人这样一猜疑,就里外不是人了!”
云墨岚见安妃言辞之间,居然打算将事情扯到自己身上,心中震怒,表面上却不如何:“姐姐要如是想,就如是想吧。妹妹与这些楚女,本是一般出身,要人家猜疑,也是无奈。既然姐姐觉得妹妹在此地不能避嫌,那妹妹就先离开一步。”站了起来,又看了研墨一眼,递给研墨一个无奈的目光,下去了。
安妃见云墨岚知趣离开,心也不再放在云墨岚身上,当下吩咐下面的人:“没吃饱吗?力气用足一点!”
这边正在用刑,却听见前面传来慌乱又喜悦的通报声:“沈美人回来了!”
除了研墨之外,一众人等,全都怔住。安妃本是想借这个机会将楚女一网打尽的,没有想到沈沉鱼居然莫名其妙回来了,一腔兴头登时变作一汪冰水,不由心中暗自气恼。冷冷喝道:“大惊小怪做什么?”
前面奔进一个人来,安妃认得,是李广寒身边的小太监,叫小安子的。见来的是皇帝身边的小太监,不由又换了一张脸孔,温和笑道:“沈美人居然回来了,确实出乎意料。却不知沈美人现在何处?昨天晚上,却又有什么风波?”心中思忖,这个沈沉鱼即使回来,昨天晚上的事情也依旧说不明白,如果好好借助这个机会,还是可以达到预定目的的。
小安子毕恭毕敬行礼道:“回娘娘,是这样的。就在小半个时辰前,沈美人找到了皇城东门,告诉守门将士她是沈美人,刚从盗贼手里逃脱回来。守门将士也不相信,就将沈美人驱除出去。沈美人没办法,又找到了南门。南门守卫见沈美人虽然衣裳破败,但是神情气度,却不像是个普通人,就请沈美人在门口稍待,自己进去请示上官。可巧皇上身边的夏有利公公刚好出宫门公干,见到沈美人,立刻证实了沈美人的身份,立马回去请示皇上。皇上就叫沈美人到御书房问话。现在沈美人已经到了御书房了,夏有利公公让奴才先将情况通报给娘娘,让娘娘先宽宽心。”
一番话,啰嗦无比,却也将事情说明白了。安妃听说了是夏有利专门派人过来告知自己,知道夏有利的意思,不由暗暗咬牙。这个夏有利也不知是什么意思,硬是软硬不吃。自己父亲过年过节总要送给他无数孝敬,他总是笑而不受,话却是说得客气无比。安妃心中一直不安,这个夏有利,莫不是皇后或者什么妃子的人?不过仔细分析来,这个夏有利居然是谁的忙都不帮的,与谁都不十分亲近。但是也从来不落井下石,自己才放下心来。
但是这件事,却叫安妃心中又起了一个咯噔。夏有利这番意思,明显是要护着那个沈美人与一堆楚女了。自己却是与这些楚女结下死仇了!
心中思忖,手下却不怠慢。吩咐收起刑具,对众人说道:“你们一个一个说罢!供词全都记录在案,等会呈递给皇上圣鉴。如若有矛盾参差之处,自然有你们好吃的,小心点,说实话罢!”
想容也已经悠悠醒转。当下人人都将自己昨天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按上指印。安妃见众人言辞依然没有大变,心中气恼,却是无可奈何。心中只指望那个沈沉鱼在皇帝面前应对不当,或者会因为这件事稍减皇帝的宠爱之心。
沉鱼走进了御书房的时候,李广寒正埋头处理奏折。听见沉鱼的声音,也不回头,只让沉鱼跪着。慢慢将手里的奏折已经处理完毕,才抬起头来,问道:“昨天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居然还敢回来?”
沉鱼抬起头,回道:“皇上明鉴。昨天晚上,沉鱼被贼人劫持,恍恍惚惚,竟然不知到了哪里。凌晨时分,贼人到了一座山上,将沉鱼捆绑,将刀插在地上,安心睡觉。沉鱼趁机将那绳子割断,取刀杀贼,不想贼人醒转,未杀贼人,反被贼人所伤。幸好有侠客路过,惊退了贼人,将沉鱼救出,并送到了皇城附近。沉鱼未曾道谢,侠客就已经远去。”
李广寒冷森森的目光就像刀子,在沉鱼脸上慢慢扫过,说道:“这事情倒也非常传奇凑巧。”
沉鱼道:“正是,非常传奇凑巧。不过臣妾也只能用这等传奇凑巧的经过来回报,因为事实如此。”
李广寒见沉鱼应对丝毫不见慌乱,冷笑道:“朕却是不甚相信。居然有这等高明的贼子,夜入宫禁而人不觉?贼子既然能在一见面之间就将你擒拿,凌晨时候你定然也不能支撑,何以能等到侠客到来之际?你不过是一个宫妃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让贼子如此冒险?”
沉鱼道:“臣妾自知此言破绽百出。皇上不能相信,也就罢了。至于贼子甘愿如此冒险,却也有理由,因为有人开出天价,如若能将臣妾盗窃出来送到某处,贼子即可得到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