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送她回去。”雷以律留下一句话，甚至没看她一眼。
尹维妮忽然踏出步，想开口喊住他，但是却发现喉咙里一片嘶哑，什么话也喊不出，眸中竟渐渐冒出抹水汽。站在那里，一颗心骤然疼起来。
这时候，口袋的手机传来短信声。
“在家等你。”
只是在那一刹那，尹维妮似乎有些恍惚，真以为还跟姚非拉一起住在红灯区对面的小公寓呢，下意识笑了笑，转身要往超市门口走去，直到走了两步才陡然醒悟过来，顿住脚步，一看。
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当然不会傻得可以的认为是雷以律发来的信息，可是，换了新号码后，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究竟是谁？大脑还在想着这个‘家’的含义，人已迫不及待地上了计程车。
下午四五点钟，接近下班高峰，即使路面宽敞也照样显得车流拥挤。车子一路走走停停，尹维妮的目光偶尔扫过街道的树木和建筑，高楼矗立在秋天西斜的夕阳下，显得深灰而寒冷。
这个城市，和几年前她跟姚非拉刚来的时候相比，变了好多。深蓝色的天空，寂寥而空虚。
她的心因超市的一幕黯淡下来，却在想到可能是姚非拉给她发来的信息而轻微放松。
下了车，尹维妮冲进熟悉的小区，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能够说明她此刻多么紧张。说什么好呢？非拉，好久不见了，最近过得怎样，工作还顺利吗？
不不不！这些都显得太生疏了！
要不，问问她孩子的事……
孩子……
对，非拉怀孕了，她不是跟雷以律回去了吗？又怎会发信息给她？
呵！多傻啊！原来，她在自欺欺人；原来，心还是在乎的，不是不痛，尹维妮彻底沉默了，电梯内只有不停跳动的数字明灭着，仿佛凄迷的微光，淡淡的。寂静的空间，她更感觉空虚疲惫。
出了电梯，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那扇两个月未开启过的门。
昏暗暧未的灯光中，安佐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看她。他的样子很憔悴，落寞的表情，悲伤的眼睛。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神冷冷的凉到尹维妮的心底。
其实，在否定姚非拉发信息给她的同时，尹维妮已经想到是他。默默走近，开锁，推门，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早知道会见面，所以静静地等待这一刻来临。
最终，尹维妮打破了沉默。
“歌莉还好吗？”
“你真的决定跟雷以律一起？”
“她应该没大碍了吧？”
“离开雷以律！”
“是不是很忙，脸色……”
“尹维妮！”
修长有力的手臂蓦地把尹维妮搂在怀里，尹维妮下意识地挣了挣，却被抱得更紧。脸贴在安佐的胸口上，隔着衬衣，听到一颗受伤的心脏疲惫的跳动着，听到那颗心用嘶哑的声音说，“听我说，好吗？妮妮，给我一点时间。”
忧伤的声音人犹如夜里起伏的潮汐，安佐用力抱紧她，深怕一不留神她又会跑掉。
“妮妮，我们结婚吧，我们可以去美国，加拿大，或者去别的地方也可以，只要你喜欢，我怎么样都可以。明天，不，马上，我们马上就走，机票我都准备好了。”
“安佐，等一下……”
“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安佐扣住她的脸，急切的问：“我还有什么让你不满意？是歌莉吗？妮妮，你听我说，歌莉病了我有责任要照顾她，你忘了吗？她是我姐，是我姐姐，别吃醋，嗯？”
“安佐，你先别激动……”
“妮妮，我什么都听你的。”安佐紧紧的抱着她，迷离的眼神闪烁不安。
“只要你愿意跟我走，以后你要我怎样就怎样，没有仇恨，不会伤心，这还不行吗？妮妮，你说过要天天陪着我，你想反悔吗？”
尹维妮心里忽然一阵痛楚……她想起了他在夜里搂着自己叫她不要走的情景，心里酸酸的……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
尹维妮推他，但是安佐却纹丝不动，眼底的热切渐渐冰冷，渐渐变成似嘲弄似倨傲的冷笑。曾几何时，自己也是高高在上的国际巨星LEO，但是所有的骄傲和自尊都被她狠狠地践踏在脚下！
他托起她的下巴，声音是轻的，柔软而无情：“不能走还是你不愿意走？你爱他？可是他伤害过你，他用暴力强迫你跟他在一起，让你哭让你痛，你被他逼得走投无路，你都能忘记了吗？”
尹维妮的身体颤抖着，看着他悲伤的残忍的眼睛，“我恨他，但是，我不能离开。”
至今，尹维妮仍清晰记得安佐在地上打滚抽搐的样子，记得姚非拉被带上车上的茫然，还有夜夜缠绕着她的恶梦。她没有选择的权利，没有。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安佐的嘴角浮起一抹唾弃的自嘲，目光缓缓地，缓缓地自她身上移走，眼底一片死寂。
尹维妮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将所有不舍和痛苦都压制下去，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底已经是一片清寂，还有一抹狠厉。
“这是最后一次，安佐，放手吧，不要再纠缠下去了。”
“纠缠？”安佐狂笑不止，“可是，我爱的人是你啊！”
“不是的，你只是沉迷在那段过去的回忆而已，不要试图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你怀念的是那个单纯的自己，你不爱我，所以，你走吧！。”
安佐愤怒的看着尹维妮，眼神逐渐变得迷惘，之后疯狂大笑。
他一下子揪住她的衣领，像一头发疯的狮子将她压倒在床上，他的气息凌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笑容有点邪恶，诡异但是漂亮。
“尹维妮，如果我会像他一样对你，你会原谅我吗？”
尹维妮慌乱的看着他，声音还没发出，就被一双凉薄的唇堵了回去。下意识地一皱眉，想闪躲，下一刻便被安佐强势地扳住后脑，动弹不得。她不自觉地想躲，他却仿佛看出她的意图，双腿顶住她的膝盖，将她整个人牢牢困在床与她的胸膛之间，与此同时，一个吻落在她的耳际。
“不要让我恨你。”尹维妮感觉自己好像笑了一下，含着泪的确笑了一下。
安佐，如果我们在这之前相爱，或许我们还可以拥抱在蓝天白云下，可是，我们走得太远了，远得忘记了回去的路。
安佐看着她，目光幽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很深的地方猝然闪过，然后一下子灭了，他垂了眸重新俯下身去，尹维妮只听见他在耳边一字一句，极其冷漠地说：“尹维妮，你会后悔的。”
尹维妮闻言一怔，他已起身离开了她。空旷的卧室，冷漠的声音在回响。她瑟缩了一下，呆在原处，只是瞬间便觉得寒意彻骨，雷歌莉曾经也说过这句话。
安佐已经离开，尹维妮心底的漏洞却越旋越深，眼角沁出的湿意，越涌越多，却没有力气抬手去擦，就这一次，想让自己痛痛快快地流一次泪。
尹维妮做了个噩梦，梦见安佐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向她招手，仿佛是告别，一个转身，消失在汹涌的人潮中。她张开嗓门喊他，却发不出声音，她想跑过去拉住他，却怎么都动不了。然后，他被一群黑衣人关进一个密闭的房间，房间里烟雾弥漫，他的表情陶醉，眼神空洞迷离。
砰一声铁门关上，将他们隔开两个世界，她的耳边却传来似快乐似痛苦的深吟，夹着破碎的声音，零碎的叫唤着：“我难受……难受……妮妮……”
尹维妮猛然睁开眼睛，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跳得厉害，几乎在狂跳中窒息。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九点一刻，原来她在自己的小公寓睡着了。
忽然发现，客厅的灯亮着，走近，看见雷以律坐在沙发上吸烟，地板上洒落了一小堆铅色的烟灰和横七竖八的烟蒂，他已经抽了很多。
雷以律慢悠悠的吸了一口烟，捻息烟蒂，走过去，把尹维妮抱在怀里，下巴搭在她的肩上，长满厚茧的手掌摩挲着她的长发。
“醒了？”
“嗯。”尹维妮轻声回应，不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因为她很清楚，雷以律不会放弃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所以，他知道她见过安佐了吧。
“喜欢这里？”边说边抱起她走进卧室，放倒在床上。
“嗯。”
“今晚不回去。”
尹维妮忽然有点恍惚，雷以律的手已经从衣摆下悄无声息地伸进来，微凉的指腹划过微热的腰际和腹部，她如过电般禁不住轻轻战栗了一下，眼睛紧紧地闭着，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他将手臂撑在她的两侧，俯身看她，深邃的眼眸因为欲望而绽放出炽热的火光，隐忍的声音暗沉接近嘶哑，温柔的语气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姚非拉是……”只是话音未落，尹维妮却焦急地将温暖的唇贴上他的。
雷以律，你知道吗？如若从你口中听到任何关于非拉的事，那只会让我觉得悲哀。跟非拉相识十几年，我知道她是什么人，她只是个害怕寂寞的孩子，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