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次争执以后,柯吟风吃惊地发现,冷心开始和她冷战。她摘来的野果,烤好的鱼肉,他照吃不误。但是,他却不再和柯吟风说话。吃饱喝足后,他就盘腿坐在帐篷里,默默地练功。
柯吟风看见他这样明显赌气的模样,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起初,她不以为意。冷心想闹,就随他闹去。可是第一天过去了,第二天过去了,到了第三天,冷心依旧如此。问他冷不冷,他不言不语。问他饿不饿,他也依旧沉默以对。柯吟风气极,想冲他发火大叫时,可一看到他为了救她而落在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痕,她就无法真正地动气。如果是换作从前,她早就沉不住气要发泄一通了。
好,不说话是吧?我忍!你能一天不说一句话,我也能!我就不信,不说话还能把人憋死不成!
柯吟风这样想着,心中重又开始充满了斗志。于是,从冷战后的第四天起,她和冷心卯上了。
两人沉默着过了几天。这几天内,柯吟风仍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冷心的生活。在她看来,冷战归冷战,却不能忽略冷心身上的伤。两人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默契。都不开口,却能朝着他们唯一共同的目标努力——那就是养好冷心身上的伤。
终于,在谷中,一晃就半个多月过去了。冷心身上的伤口已好了大半,大部分都已愈合。冷心的内力也逐渐地在恢复中。柯吟风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可是,面对冷心依旧沉默的脸,她的心却越来越不好过。
她知道,冷心在等她对他爱情的回应。可是,这样的回应,她无法给,也给不了。
于是,两人只好继续冷战。
这一天,风和日丽。谷中深潭边的花一簇簇怒放着,几只小鸟在树枝上啾鸣。柯吟风想起这些天来,还未去过深潭的对面,于是便趁冷心运功练气的时侯,慢慢地走过去。
对岸长着一人多高的野草,背对着阳光。潮湿的泥土被层层落叶枯枝覆盖,踩在脚下,软绵绵的。柯吟风小心用手拨开杂草,艰难地向前挪动着脚步。这样的草丛,若是平常,她是一定不会走的。可是,今天,她仿佛带着点赌气的成份,义无反顾地踏了进来。
一个月了,她和冷心已经冷战整整一个月了。
这三十天来,无言的幽谷显得越发寂静幽深,连空气都令人窒息。柯吟风的忍耐力已经快达到极限了。她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没和人说话过。整天面对着一张冷漠的脸,面对着一个石头般沉默的人,她感到自己快发疯了。
真是够小器的。不就是没有回应他的爱吗?不就是没有开口说喜欢他吗?他犯得着这样小肚鸡肠,和她斤斤计较?不理她?不理她算了!她也不要理他了!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柯吟风一边忿忿地想着,一边踢着脚下的枯枝烂草,不知不觉间钻入了草丛深处。
渐渐的,柯吟风发觉了一丝异样,停下了脚步。
身前的一丛草丛中开着两朵紫色的花,那花瓣很大,花瓣深处却是深红色的,这种花柯吟风从来没有见过。她对花草所知不多,但也能一眼看到这花的诡异之处。空气中飘浮着一层甜甜的香味,柯吟风凝视着花朵,发现那花越来越模糊,头脑越来越晕炫。
不好!
她心中一惊,狠狠地咬了一下唇。
唇上的刺痛感令她头脑刹时清醒过来,她施展轻功,急于逃开这诡异的地方。
可是已经迟了,有一道白色的光从那花后的草丛中飞出来,钉在她的手臂上。
“啊!”她惊叫起来,这才看清,钉在她手臂上的是一条通体洁白的小蛇。她反射性地捏住那蛇的七寸,用力将它甩到远处。
白皙的手臂上留着两个牙洞,紫色的血从洞口中流出,柯吟风还未来得及为自己点穴制止毒血蔓延,便两眼发黑,咚地一声栽倒在地上。
她的头越来越沉,意识也渐飘渐远。只模糊地想到,自己还来不及向冷心交待一声遗言便要走了,真是不甘心啊!
沉默着度过这么多天,没想到连死去也是沉默着的……
花灵儿这段日子以来,一天比一天焦躁,一天比一天气馁。无论她怎样讨好逢迎,皇甫浩然都是用一张冷漠的脸面对着她。
“我不明白,三哥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哪里不好了?我可以给他荣华富贵,给他高高在上的地位,他为什么就不肯好好看我一眼呢?”不知摔坏了第几十只花瓶,花灵儿气怒交加地咆哮着。嫉妒、不甘和愤怒使她原本俏丽的脸蛋扭曲着,那飞扬跋扈的气势使得侍侯她的侍女们小心翼翼、如履簿冰。
“公主殿下,请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见满屋子一地都是花瓶的碎片,几乎无处立脚,巧燕战战兢兢地劝道,“殿下,其实……其实皇甫公子只是长得好看一些而已,比起那些王公大臣的公子,他其实什么也没有。”
“你懂什么?”花灵儿被激怒了,“三哥是与世无争。如果他要,什么权力财富都会是他的襄中之物!哼,那些蠢人,能和三哥比?”
巧燕吓得连忙跪下,直哆嗦:“公主息怒!都是奴婢不好,说错了话!奴婢该死!”说完,巧燕狠狠地甩了自己两个巴掌。
见巧燕原本细嫩的脸颊高高地肿了起来,花灵儿的气才消了点。
巧燕揣测着花灵儿的神情,小心地开口说道:“奴婢只是为公主担心。公主,莫怕奴婢多嘴,陛下……陛下……”
花灵儿眼皮一跳,一丝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父王怎么了?”想到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花灵儿神情复杂。
他宠她,疼她,似乎真的把她当成女儿来疼爱。可是,在他心里,真的有那样的亲情吗?
“公主,奴婢听说……听说……”
“你听说到了什么?”
巧燕心一横,急促地说道:“奴婢听说陛下要将公主许配给楠月国的国王为后。公主,奴婢是真心为公主打算的。公主心里有皇甫公子,这奴婢都清楚。可是皇甫公子心中却没有公主您啊!与其奢望一份不属于自己的爱情,不如将那皇甫公子忘记,一心一意嫁给楠月国国主。公主,楠月国国主向陛下许诺,要封公主为后。到时,在楠月国中,公主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了。”
花灵儿被这个消息惊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不,不,这不是真的。”她无法相信,连连摇头。
巧燕急了:“是真的,公主。奴婢一直想和公主说这些肺腑之言,只是公主一颗心都在皇甫公子身上。公主,莫再要喜欢皇甫公子了,陛下若知道这事,恐怕……”
巧燕的话使花灵儿打了个寒颤。
在和栖彤国国主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她很清楚她的义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强悍、狠厉,冷血无情。若不是因为她绣的花象极了已过世的皇后,他也不会对她疼爱有加吧?尽管他事事依她,可是在终身大事上,他和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是不会放任自己的儿女做主的。
何况,她现在的身份,是栖彤国的公主。她的婚姻,牵扯到政治和两国的邦交。
第一次,她恨自己拥有这个公主的头衔。她的荣华富贵,是以失去婚姻的自由为代价的。
“不,我不会嫁的,我不会。”她象被人抽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上。
“公主!”巧燕惊叫着,上前去搀扶。
“不,我不会这样坐以待毙!我一定要得到我想要的,一定要得到!”花灵儿忽然用力将巧燕推开,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
“公主,公主您莫要说胡话了。陛下知道了,可不得了!”巧燕心中又是担忧又是着急,“公主,能成为一国之后是多少女人的梦想啊。”
“一国之后?”花灵儿转过头来,望进巧燕的眼中,“你告诉我,你也想做皇后吗?”
巧燕扑通一声又跪下了,连连磕头:“公主,奴婢绝无此心!奴婢一条贱命,今生只要能侍奉在公主身边,奴婢就心满意足了。奴婢是担心公主做出什么傻事来,辜负了陛下的一片心意啊。”
“父王?”花灵儿眼睛渐渐恢复清明,“是父王让你这样来劝我的吗?”
巧燕身体一颤,却不回话,只是连连磕头。
花灵儿见她如此,什么都明白了。心中骤寒,嘴里却问道:“告诉我,我还要多久就要成为楠月国的皇后了?”
“陛下……陛下已和楠月国商定,两个月后,送公主去楠月国完婚。”
“两个月?”花灵儿心中剧震。
这么快吗?这么快就要失去她所追求的一切吗?
三哥,我只能再看你两个月吗?
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本以为得到了一切,到头来,却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原来……原来,公主也不是什么都可以的。就连公主,也是身不由己!”花灵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她的眼角淌下了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