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感慨不已,又谈了几句话后,柯吟风这才将目光转向另一处。
“秋月眠。”她望着床头那个清俊的男子,温柔叫唤。
秋月眠这两天几乎象身处梦中一般。他只觉此刻自己的头脑仍然不够清醒。他呆呆地注视着柯吟风,就连目光,也少了平时的灵动。
“秋月眠!”柯吟风又将声音提高了几分贝。
“吟风……”
“你非要站那么远和我说话吗?”她没好气地嗔道。
“你要和我说话?”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秋月眠急步走上前来,坐在床侧,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柯吟风的脸庞。
“你都看了两天了,还没看够吗?”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柯吟风只觉热气涌上脸颊,不禁啐道。
“不够,我想一辈子都不会够。”秋月眠轻抚着她的面庞,低声回道。
柯吟风的脸更红了。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发誓,刚才我说的这句话,比真金还真!”
“不是这句。”柯吟风忸怩不安,“我问你,我……我昏睡时你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秋月眠眼睛骤亮,紧紧地盯着她:“你那时都听到了?”
“也没完全听到,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柯吟风脸红地说,有些困窘有些娇羞,“我……我当时只觉得自个象在做梦,梦中,总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不停地说,不停地说,真的很吵呢。”
“你……你居然敢说我吵?”秋月眠装作生气的样子,怒瞪着她。
“呵呵,难道不是?可是听着听着,我就想,不知这个人对我说的这些话是不是都是真的,我得醒来问问他。”
“所以,你就醒过来了?”秋月眠眼眶湿润了。
“嗯。”柯吟风点头,温柔地目光注视着他,眼中闪着秋月眠所熟悉的狡黠的光芒,“你说,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敢骗别人,也不敢骗你啊。”秋月眠拉过她的一只手,将它贴近他的胸口,答道。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不想让它再痛一次。”他说的“它”,指的是他的心。
柯吟风的泪流了出来。
“傻瓜!”她笑骂道。
苗若风见他两人情景,听他两人对话,心中顿时了然,不禁又是欣喜又是伤感。欣喜的是,柯吟风的情感最终有了归宿,难过的是,自己一直喜爱的皇甫浩然注定要心碎了。想到皇甫浩然,他问道:“不知浩然这孩子怎么样了?”
柯吟风听他问话,猛然想起还不知浩然近况如何,心中愧疚不已,急问秋月眠:“浩然他被救出来了没有?”
秋月眠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你放心,他现有没事。”
苗若风看柯吟风和秋月眠两人神色,有些迷惑不解,心知自他坠崖后,皇甫浩然身上一定发生了不少事情,于是问道:“我坠崖后,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告诉我吧。”
柯吟风和秋月眠两人的脸色顿时沉郁下来。柯吟风低头不语,秋月眠知她难过,于是开口将皇甫浩然的遭遇详细地对苗若风说了一遍。
苗若风听后,怔忡着半晌无言。良久,才叹息道:“真是造化弄人啊。没想到灵儿这丫头如此执着,唉,孽缘啊,真是孽缘啊。只苦了浩然这孩子。这孩子从小心思就比较单纯,遇到这样的事,恐怕他心中已乱了方寸,不知如何自处吧。”
柯吟风眼中闪过一抹忧色:“是啊,这次重新见到浩然,我发现他变了许多,变得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我真担心,若他心中此结一直纠结难解,恐怕会影响到他一生啊。”
“唉,这事只能靠他自己开解了。我们也只能在旁多劝慰一下他,我只怕这孩子一根筋,钻到牛角尖里去了。”苗若风叹道,“浩然这孩子,本性纯良。得知花灵儿怀了他的孩子,想必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坐视不理的。不管怎样,我希望浩然这孩子能得到幸福。”
幸福?
柯吟风默然。
皇甫浩然的心,她不是不清楚。只怕他心中仍是没有花灵儿。如果他能看在孩子的面上,正视花灵儿对他的感情,也许还能改变他和花灵儿之间的关系。可是,他能不计前嫌,接受花灵儿吗?毕竟,花灵儿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对他们而言,不亚于欺骗和背叛。这样的花灵儿,他能爱上吗?可如果不能接受花灵儿,他又将如何处理他和她之间现在复杂的矛盾呢?她想,作为一个父亲,他不会不管不顾自己的孩子。可是,花灵儿想必也不会放弃自己的骨肉。皇甫浩然又该如何面对孩子的母亲花灵儿呢?
幸福,对皇甫浩然来说,到底有多远呢?
一时之间,柯吟风心中愁肠百结,郁闷难消。正自黯然神伤间,身体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吟风,别想太多。每个人的命运是不同的,这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你要相信皇甫,他知道如何处理的。”耳畔,秋月眠低声说道。
柯吟风将头埋进秋月眠的胸前。秋月眠身上有股淡淡的甘草清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气味竟奇迹般地平复了她紊乱的心绪。
“秋月眠,你说,我是不是很坏?”她闷闷地问道。
“你总算有些自知之明了。”秋月眠戏谑道。
“你……”
“好了好了,我在说笑呢。你刚清醒过来,不要想太多,好好把身体养好,知不知道?何况,皇甫浩然这事,只能说是天意,与你无关,你不要有事没事都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知道吗?”
是吗?真的与她无关吗?
柯吟风仍是难以释怀。若果真与她无关,为何她却有如此沉重的负罪感呢?
又休养了数十天,等到柯吟风身体已完全康复了,他们才计划着踏上了回冬樆国的旅途。此时风信阁传来消息,他们已将花灵儿成功救出,目前将她安顿在冬樆国京城中的一户小院里。据说,花灵儿的情况不是很好,恐有早产的迹象,听到这个消息,柯吟风又惊又忧,急忙催促着苗若风和他们一起返回。
离开凤鸣山时,她仍是有些伤感的。不只是对那山里帮助过她的淳朴的山民恋恋不舍,还有面对将她“劫持”到这里来,几个月来却一直陪伴着她的邬沐阳,她也有些难过。几个月的相处,她发现,邬沐阳并不如她想象中那么坏。
凤鸣山下,早起的鸟儿在林中啾鸣,清新的晨风拂来,带来草木的清香和阵阵清爽的凉意。
“不和我们一起回京城吗?”柯吟风问他。她的肚子已有九个月大了,站久了腰便酸痛不已。秋月眠在她身旁一直用手扶着她,几乎将她大半个身子揽进了他的怀中。若不是柯吟风一再反对,只怕他会将她抱在怀中,不让她双脚沾地。
邬沐阳背对着她站着,迎面是一轮初升的朝阳。他好象被那灿烂的阳光吸引了,痴痴地看着,许久未回答。
“喂,邬沐阳,回不回去,你倒是吱一声啊。”柯吟风受不了他的沉默,催促道。
“我干嘛要和仇人一块回去?”邬沐阳终于回答了,却回答得很拽。
柯吟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斜睨了一眼秋月眠闻言变得极不友善的脸色,笑道:“你们邬家的事已经过去了,你若想回去,我想不会有人会为难你的。”
她的话充满了暗示,已说得很明白了。邬沐阳的带罪之名可以赦免,他不必再过躲躲藏藏的生活。
可是邬沐阳却语含不屑:“不必麻烦!我这人,天生和你不对盘。”他转过头来,阳光将他的身体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的脸隐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可记好了,我是看在你怀孕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你。下次,若我再遇上你,决对不会放过你,一定会杀了你为我家报仇!”他盯着柯吟风,一字一句地说。
“你敢?”秋月眠森然的目光扫向他。惹不是柯吟风在一旁拉着他,他的掌恐怕已经向他击过去了。
“哼,秋月眠,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我劝你以后最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护着她。否则,我照样会将她劫走,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哼!”撂下这句狠话,邬沐阳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去。
柯吟风心底忽然涌上一股酸涩的感动。她望着邬沐阳远去的背影,良久都没有说话。
灿烂的晨晖中,他乌发飞扬,挺拔的孤单的身躯迈着坚定的步伐前行着。柯吟风忽然有种感悟,那渐渐远去的男子,好象在这几个月之中,身上产生了某些变化。这些变化,可能影响着他的一生。
他身上仍带着儿时的那股倔强和任性,可是,却不再让人反感。
“好了,别看了。”秋月眠有些吃味,“惹不是看在他没有真正伤害你的份上,我早就将他千刀万剐了!哼,还敢有下次?下次出现在我面前,我绝对不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