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一般而言，只要是我吃过的肉，我不会品尝不出来的。”秋月眠点了点头。
“原来你连乳鸽也没吃过？”柯吟风讥笑道，“我还以为凭你的财力和地位，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呢。”
秋月眠瞅了瞅她，却并不生气，反而勇气愤了。他有些忿忿不平地瞪着柯吟风，说道：“我们主子什么世面没见过？就你这一个小小的摘星楼也敢拿来炫耀？”
“我有炫耀吗？”柯吟风冷笑，“我只不过想提醒有些人，不要自以为是，自以为了不起。这天大地大，无奇不有。就算他天赋异禀，天纵奇才，这不了解不知道的东西仍是不会少的。听说过一个比喻没有？这学识就象一个圆圈，圆圈里是你懂的东西，圆圈外是你不懂的东西。当你懂得越多，圆圈越大，那所接触到的未知的世界就越大。一个人懂得越多，就越发地要学会谦虚谨慎。熊掌没吃过倒罢了，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吃到的，可是乳鸽虽然我们平时不常吃，可也算不得是珍奇的动物。大个头，我有哪一句话是说错了吗？”
说到后面，柯吟风双手叉腰，一脸质问地冲勇吼道。
勇吓得缩了下脖子，哑口无言。
秋月眠的眼睛变得越发地黑亮有神，他望向柯吟风目光中充满了欣赏和探究。和柯吟风接触越久，他就越发地发现她是一个不简单的人。有深刻的思想，有宽广的眼界，有强烈的理想和抱负。她只是缺少一个机会，一个施展她才华的机会。他相信，只要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她会在她的天地里大放异彩，光彩夺目的。
“你说得对。”他说，嘴角居然带着笑意，“我是很少赞同过谁的看法和意见的，但你是其中一个。今天确实让我大长了见识。老实说，我从前一直觉得自己确实很了不起，因为世界上少有我所不知道的事。可是，在你的酒楼，一盘菜居然就难倒了我。呵呵，有趣，实在是有趣。”
他抚掌大笑，好象是发现了一个蕴藏着珍宝的宝藏，充满着欣喜和激动。
勇惊讶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主子象这样放声大笑，还是第一次。他第一次发现主子原来还是会大笑的，第一次发现主子原来也能快乐。当然，也第一次发现，原来主子和他们一样，也只不过是一个会笑会承认自己不懂的普通人。
柯吟风也象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她十分不解：“我这样批评你，你居然不生气？”
“你说得对，我为什么要生气？”秋月眠反问。
“可是……可是不是一般高高在上的人都不喜欢听批评意见吗？”处的位置高了，手中握的权力大了，那种高高在上的虚荣感也跟着膨胀和发酵。所谓忠言逆耳，她就不信秋月眠会是一个例外。
“一个聪明的领导者懂得如何分清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很幸运，我是一个聪明的人，所以不会因为处的位置高了，手中握着的权力大了，就会觉得自己什么都是对的，就会感到批评刺耳。”
“你……你真这么认为？”柯吟风惊讶了，她无法否认，此刻的秋月眠给了她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那是一种大气、充满着智慧和理智的魅力感。
“在你眼中，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秋月眠看她一脸的震惊表情，不由好奇地问她。
柯吟风想了想，答道：“我一直觉得你是冷酷无情的，充满了控制欲。你很聪明，武功深不可测，又拥有那么大的权力，毫不夸张的说，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一直认为你会是一个从小被宠坏的孩子。任性，骄横，为所欲为。”
“你说的是邬沐阳吧。不过，他可不算聪明，武功虽然过得去，但也不值得一提。”秋月眠不知为何脸又沉了下来。
“啊，对了，我忘了加上一点，你还阴晴不定！”他居然连邬沐阳也知之甚详。柯吟风压抑着心底涌上的一股子别扭的感觉，气呼呼地说道。
“阴晴不定？”秋月眠直直地盯着柯吟风，目光闪烁，良久，他轻哼了一声，将目光又投向桌上的菜肴。
“别只顾着说话，忘了你的本职工作。把那汤给我盛一碗来。”他指着桌上的那碗鸳鸯戏水命令道。
柯吟风几乎忍不住下一秒就要勃然变色了，但是理智占了上风。她不断地告诉自己，眼前的这个秋月眠虽然还算讲理，但是他不讲礼。
“麻烦秋公子可以在请求别人帮助的时侯，在话语前面加一个请字吗？”她咬牙切齿地说。
“这算是你的另一个批评意见？”秋月眠斜眼瞅她。
“算是吧。你不觉得它有几分道理？”
“道理？我怎么不觉得？”
“那是因为你把我当成你的奴仆，你的私有物品了。秋公子，我再重申一遍，这是我开的酒楼，你花钱来消费，我呢，为你提供服务。我们俩是平等的，是买家和卖家的关系。你想要我帮助你夹菜，就得懂点礼貌，学会尊重别人的劳动和服务。”
秋月眠盯着她，沉默良久，最后微微一笑：“可是，你不觉得每句话前都加个请字，会让人感到太生疏不够亲切吗？”
“亲切？拜托，我干嘛要和你亲切？你只不过是我的顾客而已。”柯吟风嗤之以鼻。
秋月眠没有再开口说话了。他微低着头，专注地品尝着眼前的一桌子菜肴。只是，离他最近的勇已明显地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
“唉呀，总算送走这尊瘟神了。”柯吟风一边吩咐着钟奇将桌子上的残羹冷炙杯盘碗盏收拾干净，一边用手捶打着酸痛的脖子，大声抱怨道，“没见过这么难侍侯的人。一会儿嫌我夹菜的动作慢了，一会儿嫌我说话不够温柔。真是气死我了！”
转头，看见浩然一脸若有所思、有些失魂落魄的脸，不禁惊讶地问：“浩然，你怎么了？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浩然抬眼看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你……你若不喜欢服侍他用餐，可以拒绝的。或者，让其他人来替代你就好了啊。”
“是哦。”柯吟风方才如梦初醒，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他是客人，虽然不能拒绝他的服务请求，可是我可以让钟奇或是其他的伙计来替代我啊。真是的，怎么刚才没想到呢？”
柯吟风抚掌叹息，捶胸顿足，连声叫道：“唉呀，瞧我这脑子，也不知是什么长的，居然不知道将这烫手的山芋丢给别人。真是的！”
浩然微微一笑，笑容中分明带着失落：“吟风，你也别气恼了。其实，我发现……我发现……”
“发现什么？唉呀，浩然，你别吱吱唔唔地，想说什么你尽管说。”
“我发现，和那个秋公子在一起，你变得尖锐许多。你会冲他发火，你会刻意讽刺挖苦还有批评他，你们……你们好象无话不谈似的。我想……我想，其实，在你的内心，也许并不真正讨厌他。”
柯吟风闻言，怔住了。
不错，每次面对秋月眠，她都好象是集中了全身的注意力和精神力。她变得刻薄、尖锐，甚至有时会无理取闹。可是，真的是因为她并不真正讨厌他的原因吗？
不，不是这样的。他是个危险的人物，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有的认识。所以，她会将他视为对手，视为一个潜在的危险，甚至会是一个敌人。所以，面对着他，她竖起了全身的尖刺来防御他来抵抗他，这不是很正常的反应吗？
“你想得太多了。”柯吟风摇摇头，“浩然，秋月眠是个危险的人物。对这样的人，我很难产生好感。”
可是，越是危险的人，就越不该想方设法去激怒他，不是吗？吟风，你可知，刚才你和秋公子斗嘴时，看着他的眼睛，充满了活力和神采，饱含着棋逢对手时的欣赏和兴奋。浩然心中默默地喊道，在你的眼中，他是一个足以和你匹配的对手，而不是一个孩子。虽然，那个秋公子的实际年龄不会比他皇甫浩然大多少。
可是，为什么，在你的眼中，无论是我，还是灵儿，还是方伟，都只是孩子呢？
一股深深的苦涩从浩然心底涌起。
柯吟风和浩然回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两人刚走进小院，就看见方伟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平常那笑口常开的脸此刻却是愁云密布。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吟风问。
方伟见到吟风，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似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他答道：“老大，你去看看屋里那个小子吧。也不知出什么毛病了，又不吃饭。”
“你是说冷心？”柯吟风讶然问道。
自从冷心那天苏醒过来，得知自己丧失了武功，就失去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动力。连饭也不愿吃了。她对他说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将粥留下后就离开了他的房间。第二天早上，她再去送早餐时，不出她所料，冷心已将前一天晚上的粥喝下了。看来她说的那番话对冷心起了作用，重新燃起了他生活的勇气和信心。接下来几天，他每日都按时用餐。虽然他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出来走动，但是，他能吃饭，还有活下去的愿望，在吟风看来，就很难得了。路是一步一步走的，饭也是一口一口吃的。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吟风知道凡事都急不来。她愿意等待，等待冷心能接受现实，正视自己现状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