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里路不好走,马车上不去。”陆生面无表情的说道。
杨婉欣没有回话,径自穿过他向小道走去,神色有些茫然。
看着她翩然的背影,陆生眼底突然闪过丝异芒,这也是这些日子他第一次正面注意夫人。
好熟悉的背影,好像在哪里曾见过。
两人来到山丘上,那里只有一座荒凉的孤坟,墓碑上只简单的写了扬州红儿四个字。
看着那堆连墓碑都没有的黄土,杨婉欣再次落泪了。她走上前,跪在红儿的坟前,从盒子里取出红儿平日最爱吃的桂花糕、绿豆糕和兰花糕,摆放在了坟前。
“红儿,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花糕带了,你看见了吗?”鼻子一阵酸涩,她低下头,紧紧的抓住隐忍着脱口而出的破碎抽泣声,玉白的双手紧紧的抓住地上的黄土,痛苦的压抑着。
陆生几天来一直没有情绪的脸上浮现抹沉思,他定定的望着跪在地上的杨婉欣。
夫人不是丞相的女儿吗?为什么他会觉得夫人的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知过了多久,杨婉欣就这样直直的跪在红儿的坟前,一动不动。
“夫人,我们该回去了。”陆生出声提醒。
“呵,我还真像他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啊。”杨婉欣苦涩一笑,似嘲似讽又似悲。
陆生倏地瞠大了双眼,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
婉欣不在意的收回视线,冷声对陆生道,“没有其他事的话,还请你们离开,我们红妆楼是晚上才要开门营业。”
“若无其他事的话,婉欣先离开了。”杨婉欣眼底闪过丝淡淡的嘲意,然后转身翩然离去。
那眼底一闪而逝的嘲讽与埋藏在深处的悲哀与那时一模一样不是吗?
“夫人,您是婉欣姑娘?”陆生突然抓住杨婉欣的手,问道。
杨婉欣身子倏地一僵,缓缓的抽回手,苦涩一笑,“我现在是明珠郡主。”
“……”陆生看着她眼底深沉的痛与哀伤,似乎有些明了了。
所以庄主才会去一趟京城,却带回一个明珠郡主,所以“婉欣姑娘”死了,庄主却连一眼都不曾去看过。
“夫人,您是自愿嫁给庄主的吗?”陆生犹豫了一会儿,才出口问道。
那唯一的一次见面,他印象极为深刻,他不认为那样的婉欣姑娘会愿意嫁给庄主。
“你这个问题不觉得多余吗?即使知道了答案又能如何?”杨婉欣冷冷一笑,那笑容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嘲讽、苦涩与无奈。
陆生再次静默,是啊,即使知道答案,又能如何?
“我们该回去了。”杨婉欣淡淡的说道,眼底已经没有了多余的情绪。
“是,夫人。”陆生恭敬点头。
回到客栈后,冷傲情正坐在屋子里喝着酒,看见两人回来,只是一眼,便危险的眯起了双眼。
“发生了什么事?”酸味十足的口吻完全是嫉夫模样。
“回庄主,一切安好。”陆生恭敬的行了个礼,答道。
杨婉欣径自走进来,想要回床上歇息,却陡然被一道力气抓住。
“一切安好?”冷傲情冷笑一声,低首冷冷的看了眼怀里的杨婉欣,“一切安好,你的眼底何时多了情?还是,你当我是瞎子吗?”森厉的声音透着不寒而栗的深怒。
“一切安好?”冷傲情冷笑一声,低首冷冷的看了眼怀里的杨婉欣,“一切安好,你的眼底何时多了情?还是,你当我是瞎子吗?”森厉的声音透着不寒而栗的深怒。
陆生是他的得意助手,他岂有不了解之理?除了面对他或者分庄的生意,否则他绝对不会去注意任何人。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天以来,陆生对于没有认出杨婉欣的原因,因为他对她一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所以他才放心让陆生护送他们回绝世山庄,不怕他认出她就是杨婉欣。
可是,今天他看到了什么?不过是和杨婉欣单独出去了一趟,陆生竟然变得如此小心翼翼的对待她?视线更是紧紧的焦注在特殊的身上。
熊熊的焰火在胸腔燃烧起来,分不清是怒火还是妒火。
她勾引他的吗?在他不在的时候勾引了他?她就这么下贱,这么不甘寂寞吗?他为了救她身中刀伤,可是她的眼底却只有红儿那个低贱的丫头,现在那个低贱的丫头死了,她就想勾搭上陆生吗?她的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丈夫。
想到这里,除了心痛、头痛,手臂上的伤更是隐隐作痛。愤怒与嫉妒几乎将冷傲情的理智烧尽。
陆生心下一惊,为冷傲情的话。
他的眼底多了情?这怎么可能?自从他跟在庄主身边,就已经断了情、绝了爱,这一生都只为效忠庄主而生。
杨婉欣直接沉默,或者说她已经身心俱疲,对于冷傲情莫名的指控没有任何的反应或者解释。
他要误会就误会吧,与她没有关系。现在红儿走了,她的身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她只觉得好累。
“怎么?没话说了?”他们的沉默,换来冷傲情更熊烈的怒火,暴戾之气袭上黑眸,他倏地推开杨婉欣的身子,重重的一巴掌甩在了她苍白的脸上。
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骤然欺身上前,大手紧紧的扣住陆生的咽喉,收紧。
陆生这才从震撼中惊醒过来,“庄主,属下对夫人绝无不轨之心。”他坚定的说道,即使这让他更加呼吸困难。
庄主误解他了。他对夫人仅有过一面之缘,即使夫人有着倾国倾城之姿,但他不可能会因此而对夫人有任何的不轨想法,他只是因夫人的那种眼神,而同情夫人罢了,同情她的无可奈何。
杨婉欣本就虚弱的身子被冷傲情这么一打,立即摔倒在地,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也是一片黑暗,半响都无法甩掉那阵黑暗与晕眩的感觉。她勉强以手撑着地坐起来,颤抖的手抚上那已经痛到麻木的右脸,一阵尖锐的刺痛直接传入心底。
她深吸了一口气,等待着那阵黑暗缓过去,直到眼前渐渐恢复清明,却看到冷傲情紧扣着陆生的脖子这样一幕,倏地瞠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冷傲情冷绝的侧颜,张口,唇角传来一阵刺痛,原来唇角也破了,可是她的心更加寒冷。
他怎么这么冷血?不管是谁,对他而言都是随时可以冷绝的对待的吗?即使是衷心的手下,也可以随自己的心情想杀就杀吗?想到这里,杨婉欣身子渐渐寒冷起来,心好冷。
这样的男人,他的心中可有爱?有过温暖的感觉?
“陆生,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冷傲情看着陆生的脸已经泛紫,却依旧坚定的看着他,冷冷的将他甩了出去。
陆生撞在身后的门上,喘息着,虽无力,却依旧勉强自己单膝跪下,“陆生一直紧记在心。”声音有些干哑而颤抖。
“滚出去。”冷傲情紧绷着下颚,命令。
陆生垂下眼,摇晃着身子有些狼狈的退出了屋子。
杨婉欣的眼底被苦涩溢满,似乎只要与她稍微扯上关系的男人,即使是皇上,都被会冷傲情无情的对待。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侍星!
那时候她问起侍星,冷傲情的表情也是如此冷峻,因为当时不想和他正面作对所以没有去追问,也因为她与侍星并无多少交集,或者说不认为冷傲情会对贴身侍卫怎么样。
可是,她根本错估了他的冷血,他连侍星都下手了吗?她收缩的眸子在颤栗着,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道阴影覆盖住她较弱的身子。
“杨婉欣,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耐性,否则,我会先拿红妆楼开刀。”冷傲情眼神酷寒而冷厉,他缓缓蹲下身,“你知道的,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一个人死不了,却活的生不如死,只要留着杨妈妈一条命就够了,至于怎么让她活着……”
他的话突然一顿,视线在触及到她右边那浮肿的红色巴掌印时,飞快掠过丝异样的痕迹。
杨婉欣仿若置身冰窖般寒冷,身子也剧烈的抖动起来,因隐忍自己的惧意而错过了那道异芒。
冷傲情终是没有撂下最后的狠话,一把抱起杨婉欣,却在碰触到她的身子时,被她反射性的避开。
杨婉欣一惊,飞快的抬起眸,果然,他阴郁的脸上更见阴霾。
但他还是隐忍住了,沉默的抱起杨婉欣,虽然全身肌肉都紧绷着,却仍是没有再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
可是杨婉欣对冷傲情那种深沉的恐惧已经被再次点燃,她惊慌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惧意。
冷傲情的心抽痛了一下,她的惧意让他极为刺眼却也无力,第一次,他对自己感到挫败。
那天晚上,冷傲情与杨婉欣虽然依旧躺在一张床上,却是盖着两床被子,背对而睡。
这样也好,她也就不必要承受他的求欢。黑暗中,杨婉欣勾了勾唇,但紧闭的眼角,却飞快的滑下一颗泪珠,隐没在被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