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不疑有它,忙点头出去了,见她身影闪出帘外,我忙匆匆将藏于袖中的药取出倒入壶中,由于太过心慌,手指微微抖动了下,一些粉末扑洒在外面,我心中更是焦躁,忙用衣袖抹去,刚刚抹净,还没坐稳,月娥便闯了进来,连声说道,“没人,没人,娘娘定是听错了!”
我身子僵了僵,微微笑了下,又给她倒了杯香茶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定,月娥边说着边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我的视线紧跟着她的动作,心忖着,这药何时才会有效果?
不觉间,月娥饮下一杯,见我杯中不满,忍不住好心为我添满,劝道,“娘娘怎么不喝?这碧螺春可是边浙区刚刚进贡的新茶,数量极少,非常珍贵,要不是奴婢有幸在王上跟前当差,哪有机会尝到这般好茶?娘娘应该多尝尝才是……”
顶不住她的盛情邀请,我浅尝了一口,却在拂袖间吐在袖摆上,又饮了半盏,月娥才渐显困意,我心中微微欢喜,等这一刻许久了,可是当它真正来临,我却有点不敢相信了,仿佛是一只一直被困在笼中的兔子,突然被放出,有一种怯怯的不敢置信的惊喜,心喜归心喜,我还是谨慎起见,上前推了推月娥,见她毫无反应才放下心来,伸手快速地解开她和自己的衣裳,然后细心的为她穿好,心中难免有些愧疚,此举应当会连累了月娥,她平日里对我不错,是个心无城府的孩子,但是没有办法,她每时每刻跟着我,唯有此种法子才能摆脱了她,就在脱她衣裳之际,我在她腰间发现了一块银制的令牌,是出宫令,一般只有在后宫颇有势力,或者受王上、太后恩典的宫女才有此令牌,心中欢喜,不做多想,我解下令牌挂于腰间,将月娥换好衣裳,再把她扶到床上躺下,面朝内侧,用棉被盖住颈部以下,青丝散落,刚好遮住了半边脸,王上很少来我的暖阁,若是来了,也是远远瞧一眼,月娥与我身型不差多少,又穿着我的衣裳,如此装扮下,若不是走近细瞧,应当不会发现我已经偷梁换柱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回头看了月娥最后一眼,然后轻轻放下锦帘,踱步出去,在经过王上的寝居时,脚步微微顿了顿,徘徊了几下,我终是走了进去,细致地打量着这个已然烂熟于心的地方,每一个家具、器皿都一一碰触到,这是我在这儿唯一留下的痕迹,看不见的痕迹,当我坐在他的床边,抚摸着他睡过的枕巾,轻闻着属于他的气息,混着淡淡的脂粉香,我仿若看到他跟很多不同的女子缠绵悱恻,肢体横陈,我的鼻尖微微酸了,以为不在乎,终于还是骗不了自己,以前的自己可以抛弃一切去爱他,是因为我脆弱,因为我不肯面对现实,蜷缩在只有他的世界里不肯抬头看看外面,如今不同了,经历了多次生离死别,或欢喜,或心伤,我已经变得坚强无比,慢慢将那个失去自我的白笑晚重新找了回来!我要做回自己!
女人,当别人不懂得疼你时,你要多疼自己一点;当别人不懂得爱你时,你要多爱自己一点!
突然眼前闪过一抹熟悉的东西,我看着那个吉祥富贵包微微发愣,那是我送给王上的,他戴过一阵子,后来不知为何摘了下来,我没注意到他挂在幔帘的内侧,晚上睡觉时,一抬眼便能看到……心头有一丝异样的感觉掠过。
起身离去,我不敢再逗留,深怕自己离别的心不够坚定,一不小心便反悔了,依然没有骨气地留在他身边,做众多嫔妃中的一个,众花丛中的一点绿……
外头灯火辉煌,宫中守夜的人却是极少,大多去了月銮殿帮忙,所以自后宫走到官道,走到城门,一路甚少有人问津,尽是出奇地顺利,到了城门口,我打算径直走出去,却听城墙之上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
心头一慌,我顿住脚步,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执长矛的侍卫一脸警惕地等着我,见我不说话,又质问了一遍,声音中多了丝不耐,“什么人?”
我不能说话,便将腰间的牌子取下来,交给近前来的侍卫,他仔细端详了一番,朝着上头喊道,“成哥,是宫里头的人!”
“宫里的人?”那个叫成哥的男子微微一愣,似是有些错愕,随即声音一冷,刚正不阿,“宫里的人也不行!现在城门已关,要出城需等到明日!”
我心中焦急,突然念头一闪,对了,我有一个王上送我的玉扳指,那个扳指非同小可,是王上一直随着带的贴身之物,扳指内侧有王上的龙笔题字,那算得上是王上的信物,不知可否助我度过此等难关,只要出得了城门,外头便是我自由翱翔的世界!
如此想着,我已经将手中的扳指褪下,交到侍卫手中,那侍卫不解,问道,“这是什么?”
我一番手舞足蹈的比划他并没有看懂,而是更加疑惑了,“你是个哑巴吗?”
我眼睛一亮,忙点点头。
侍卫又对着上头喊道,“成哥,是宫里头来的个哑巴!还带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扳指!”
上头顿了下,成哥开口道,“我下去看看!”说话间,身影便隐入了石墙后,过了会儿,自那侍卫身后钻出一人,身材高大魁梧,面目清秀俊朗,只是不苟言笑,他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后,才自那个守门的侍卫手中接过扳指去细瞧,“山仔,把火把递给我!”
山仔应了声,忙递过去火把,成哥凑近脑袋细瞧,突然定住,显然他注意到扳指内侧刻着的字,似乎有些不信,又靠近看了个仔细,才狐疑地问道,“这是王上的信物么?”
我忙点点头,心中焦急,希望他快些,只求早些脱身。
“你怎么会随着携带王上的信物?”成哥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焦急地想要解释个说法,却苦于口不能言。
这是,那个守门的侍卫凑近成哥耳边一阵嘀咕,我隐约听到一些,说,也许她是王上私自派出宫为王上办事的,而且这事儿肯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否则一个宫女哪有胆量拿着王上的信物到处跑?最重要她是哑巴,很可能是为了保守秘密而被割了舌头!成哥打量着我,微微点点头,似是若有所思,似是信了守门侍卫的说辞,他一扬手,道,“放行!”我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厚重的城门迟缓地打开,看到那一丝缝隙越裂越大,我心中的愉悦也越拥越多,终于看到真正的自由在朝我招手,这一刻的心情让我激动地想哭,右手轻轻覆上微微隆起的肚皮,唇角扬起浅浅的笑意,孩子,妈咪带你离开这儿……
城门开了一道足够两人通行的空缺才停住,我提步往前走,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凛却有些微熟悉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我身形微微一僵,嘴角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撤去,心中暗忖,坏了,就还差几步便出城门了,到底是谁在这个关卡时来搅和?真是好事多磨!
“何将军!”两个侍卫恭敬地敬礼,我心提得更高,糟了,何清然认得我!这可如何是好?还是走为上策!信念间,我悄悄踱步向前,希望何清然并未留意到我,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何清然的声音在背后想起,声音不高,却不是威严,令人不敢抗拒,“站住!转过身来!”
我伪装没有听到,步伐更快,只是急于出城门,眼看着我离城门不到半步距离,却突然被一股有力的力量扯住右臂,仿佛钳子一般,我立时不能动弹了,低垂着脑袋,我侥幸得希望何清然在昏暗的夜色中看不清我的面容,只当是一名普通的宫女,然后放我出宫,不过显然他比那个叫成哥的侍卫更难缠,何清然用力将我背对着他的身子扳过去,对着我的头顶,他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抬起头来!”
我犹豫着,正思忖着怎么办之际,他却狠狠地擒起我的下颌,用力抬起,毫不怜香惜玉,我微微吃痛,眉心蹙起,却被迫抬起头来,迎上何清然的眸子,这个男人清俊不减,眼眸深处除了冰寒,似乎还多了一丝忧郁,借着月色,他瞧见我的容貌,似是不敢相信,他将我凑得更近前些,又端详了好一阵,才确定了是我,眼中的惊异盖去了那抹忧郁,他低低问道,“是你?”尽管已经确定了是我,声音中由带着不可思议。
我轻微地点点头,眼神祈求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够念在我们曾同生死共患难的交情上,能够睁只眼闭只眼,放我通行了……
何清然抓着我手臂的手松了松,又紧了紧,他盯着我的眸子一寸也没有移开,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能看出这个平日里不露声色的男人在矛盾,在挣扎,虽然我并不清楚他在矛盾什么,挣扎什么,但是这让我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