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头不免疑惑,他如何会在此处?
“是你救了我?”借着他手臂的力量,我才艰难地爬离水里,冷风一吹,外头比水里更冷,我又连打了几个喷嚏,一心只向着那篝火冲过去,却碍于腿脚不便,快不起来,只能就着何清然的搀扶,一瘸一拐的朝着那个方向挪过去,见何清然点点头,我浅浅一笑,真心感激道,“谢谢何将军!”若不是他,我不知要被那个笑面女魔头怎番折磨?也许早已污了清白之身。
许多次阴差阳错,令我跟王上一次次错身,也跟康王屡屡擦肩。
何清然话很少,他扶我在一块干净的地上坐下,然后便转身出去了,少顷,他又回来了,手中捧着一堆枯枝柴火,将火势调大了后,他走到我身边坐下,自怀中掏出一些红果子,递给我,“饿了吧?吃点!”声音有点生硬,却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关心。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谢谢。”正待塞一个口中,却发现上头沾着泥垢,我迟疑着,吞不下去,可是,我腿脚不便,不能去水边洗干净,而且,我跟何清然不熟,麻烦他不好,思及此,我便将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打算如此将就着吃,就在我要塞入口中时,却被何清然身手敏捷地一把抢下,他将我手中的红果子都拿了过去,然后蹲在溪水边一个个清洗干净,再回来交给我,然后,他又自怀中掏出几片药草,帮我将脚上的伤口重新包扎,脚微微哆嗦了下,这次我感觉到了痛,方才好似打了麻醉,而此刻就如同麻醉消失而伤口还没有缝合的感觉,痛得我龇牙咧嘴,却忍住没有喊痛,何清然抬眸看了我一眼,我忙忍住痛,对他露出苍白的笑容,他重新低下头去,动作温柔了许多……我静静瞧着他的一举一动,难得发现这个冰山男原来也有细致的一面,也许何清涟如此迷恋他,是无可厚非的。
我将他洗干净的红果子塞一颗进口中,轻轻一咬,汁水丰满,脆脆的,甜甜的,口感很好,我吞下一颗,希望试图调离对脚的注意力就不会觉得很痛,又塞了一个,用力咬住,还是痛,想想别的事,想想别的事……我告诉自己。
首先浮现在脑海中的是王上的脸,然后迅速变成康王的脸,那张有着稚气,有着老成,有着不羁的脸,一会儿温柔,一会儿严峻,此刻他如何了?是否被可娘他们威胁逼迫了?
“好了,以后注意点,脚不能再浸水了,会受感染的。”何清然站起身,面无表情道。
“谢谢。”我咬了咬下唇,似乎除了说‘谢谢’我已不知说什么好,“我们怎么会在这儿?”我向篝火挪近了两步,才感觉面上热烘烘的,伸出冰冷的双手用力搓,似乎温暖了些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火焰,它们张扬地跳跃着,我看着看着,篝火的中央渐渐浮现出几张面孔,先是王上,然后是太后、琳贵妃、蔷贵人,再来是芸娘,她慈母般的笑靥令我思及自己的父母……好想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想不想我?有没有人代替我在现代活下去?
不知是烟熏了视线还是心情所致,鼻头隐隐地酸,这里的一切都不顺心,我的爱人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尽管他老成,他依然是个孩子,而另一个男人,他不是我的爱人,却长着我爱人的模样,他们拥有同样寂寞的身影,他错在不该先出现,乱了我的心神,我错在不该将爱寄托在王上身上,康王错在不该将欲倾泻在殷离身上,我们都错了,只是他收回了,而我……还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思念。
只是我不会再回到王上身边,回到那个牢笼中,回到勾心斗角的后宫,与一群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我会一心一意等康王长大,我要属于两个人的世界,我要我的男人只是我的。
“那日若不是你提点,我并没有留意到那几个玄月人的可疑之处,后来注意到一个人牧沧,就在噶里王子生病那几日,他形迹可疑,后来我派人彻查了此人才发现一个天大的谎言!”何清然坐在我身侧。
“牧沧才是真正的噶里王子,他们欺骗了王上,欺骗了所有人……”我缓缓道出真相,鼻中慢慢呼出热气,头有些晕眩,我撑着脑袋,感觉有些体力不支。
“你如何得知?”何清然微微错愕。
“呵呵……”我无力地低笑两声,“是可娘告诉我的,那女人是牧沧的妻子,牧沧是玄月国有名的师爷,这个点子定是他出的。”我伸手揉揉两边的太阳穴,脑中晕眩更甚,我感觉自己快坐不住了,“我……我想要躺一下……有点难过……”说话之际,已经晕头转向地要倒下。
何清然眼疾手快地扶住我下滑的身子,然后慢慢放倒,我蜷缩成一团,感觉身体一阵热一阵冷,还连连打喷嚏,我想我是感冒了,全身乏力,真想就这么一觉睡过去就不再醒来……
虽然很困,但是身体正承受着水火般的煎熬,我怎么也睡不着,这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娘娘,把湿衣物换了,否则会着凉的。”
我摇摇头,此刻莫说换衣服,我就是连坐起身都有困难。
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道,“那你等等。”说罢,起身将篝火一点点移到旁处,空出中间一块地方,还燃着淡淡的青烟,何清然用树叶子自溪水边舀来两瓢水,然后洒在那片空地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不过青烟成功地被灭了,何清然又不放心地扫去地上的火星子,将那件当枕头的黑色衣裳铺在地上,才走到我身边道,“娘娘移个位置,睡到那边,那边暖和些,我已经打扫干净了。”
“谢谢……”我有气无力道,我真的没有力气爬起身了,连眼睛都睁不开,不过我的意识很清楚,知道何清然所做的一切,真的很感激,“对了,不要叫我娘娘……”我再也不是什么娘娘了,自我义无反顾地离开皇宫以来,我便选择了另一条路。
“那要如何称呼?”何清然问。
“小向……小向……我叫小向……我叫向宛……向宛……”我低喃着这个久别的名字,仿佛瞬间穿梭了时空,回到了那一日的婚礼,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我们是那么幸福的一对,羡煞旁人,唇边不自然勾起一抹甜美的笑靥,“不叫白笑晚……不叫白笑晚……呵呵……”在不同的时空,寻找相同的爱情,这条路对我难说似乎并不艰辛,没有翻山越岭,没有艰难险阻,可是我却感觉好累好累,心比身体更累。
“你说什么?”何清然没有听得分清。
“呵呵……呵呵……”我只顾着傻笑,像喝醉了酒一般。
“小向……”何清然没有追问,而是道,“如果你不觉得唐突,就让我我抱你过去吧?”
我张牙舞爪地挥了挥手,然后又沉沉睡去,一动不动。
何清然轻叹一声,上前将我打横抱起,走到那片空地上,然后将我轻轻放下,裹好衣裳,我顷刻感觉浑身一热,不自禁舒服地轻叹一声,“好暖……”翻了个身,将他的衣裳拉高盖住脑门,面前有火光跳跃,我睡不着,如今一切又陷入黑暗,而我似睡在火炕上,暖烘烘地,刚好抵了身体深处那股寒。
我心头微笑,这个冰山男……也不是那么冷嘛……
饿……饿……
好饿……我沉沉睡去,梦中有鸡腿,有鸭脖,有烤肠……咽口水,好饿,好饿……伸手一把抓住便狠咬了一口,好硬,磕到牙了!
不好吃,有点粗糙,我松了口,吧唧吧唧嘴巴,枕着那只鸡腿沉沉睡去,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过镂空的岩顶射了进来时,外头刚好传来阵阵马蹄声惊醒了我,我眼睛一睁,迎上晨曦的光芒,瞳孔眯了眯,低眸一瞧,自己正趴在何清然的手臂上,两只手还死死抓着他的手臂,那掳起一半的袖子下的手臂上现出两排清晰的牙印子,还泛着血丝,我隐约忆起昨夜那个梦,想我定是把他的手臂当鸡腿啃了……思及此,脸不自然便红了,忍不住伸手在他的伤口处按揉,希望那痕迹快快消失,否则我就糗大了……
专心致志的我并未发现何清然狭长的睫毛抖了抖,眸子半开,低眸瞧着我,眼中掠过一缕若有所思,唇角带着一抹不经意的笑,有点嘲弄,有点散漫。
感觉那痕迹消了些许,我才松了口气,一抬头撞上何清然的眸子,我有些心虚地傻笑两声,脑筋一转,忙道,“外面好似有人来了!”
何清然摇摇头,“别担心,自己人。”眼中的笑意未撤去,他将那只手臂的袖子放下,似乎并未注意到伤口。
我惊讶异常,“你如何知道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