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后宫之中,从来不会有净土,也不要奢望有净土,无论是心灵上还是肉体上,要想保护自己,首先要学会对付别人!
我不在乎我是否能够保护自己,我只在乎会不会再连累到王,由目前的局势来看,王无论是心机还是权势上都不是太后的对手,用一个不恰当的比方,太后是洋枪洋炮,而王只是小米加步枪。
我要迅速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保护王为止!
月色清凉地抚上我的面孔,我轻轻地瞌上眸子,静静感受着它的温柔,将那想象成王温暖的掌心……为了有那么一天,你温暖的大掌会如此温柔地覆上我的面颊,这一天,我愿意为你丢弃心底的净土,如果必须,我甚至愿意为你丢弃整个世界!
轻轻关上窗户,将那一线冰凉的温柔隔绝在外,我的世界重回黑暗。
隔日,太后特地下了道懿旨,让我不必请早晚安了,只管静心在寝宫内养伤,除此之外,还赏赐了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若干。
这一举动表面看起来是对我的照拂,实质上在向众人昭示了太后对我的恩宠,就算我失了王的宠幸,依然有太后给我当靠山,太后这个不着痕迹的举动就令后宫中漫天的流言瞬间消弭,虽然大家对嚼他人舌根乐此不疲,但是相较而言,还是自己的小命更为重要,尤其是膳药房抓药的两个公公被充了出头鸟,重杖三十大板后,谁也不敢再多言,深怕自己成了下一个发泄的目标。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我一直呆在自己寝宫没有踏出一步,闲暇无聊时让明月替我找了几本小说打发时间,期间献丫头来看过我两次,都是应太后所托,送来冬至的薄袄和裘衫,被褥也换上了新的,云南上贡的真丝蝉被,数量有限,皇后不过分得两床,一般的嫔妃是没有资格拥有的,但是太后让献丫头亲自给我送来一床真丝蝉被,可谓宠上加宠,太后这样做,也许是出于对我的愧疚,也许是别有用心,无论哪种都无法再令我动容。
身边宫女、嬷嬷的不少,但是我通常只留明月一人近身,其他人我一概信不过。
准了桃青的假不能食言,她才一走,敬事房就忙调了两个宫女前来侍候着,我说不需要人手,那边却说是皇后娘娘安排的,我不便推辞,就让她们在外头伺侯着,两个宫女一个叫苏晓,一个叫春荷,两人轮流给我煎药,那药,又黑又稠,味道异常难闻,每次吃药的时候,我总是将人打发了出去,然后将药随手泼进窗台上的盆景里,我并没有留意到,日子久了,那盆景的叶端竟有些枯萎了。
宫中几个平日里处得还可以的嫔妃象征性地来看过我几次,来得最勤的要属琳贵妃了,也只有咋呼咋呼的她才能给空寂的“晚翎宫”平添几分喜气,亏得闲不住的她还能陪着我一块儿坐着聊天打发时间。
这一日,我刚用完早膳,将床头的小说翻到昨天没看完的那页继续看,这样的日子倒也清闲,全心投入小说的世界里,思念王的时间就会少许多,但是只要我的目光一离开书本,王就会毫无预防地钻进我的脑中,虽然最近不出门,可关于他的近况还是略知一二,自那一****昏眩之后,他没有来看我一眼,只是象征性地送来一些补品,而每晚的绿头牌也换了规则,嫔妃以上级别的鲜少翻牌,而是宠幸起了低层次的才人、常在,最好不过美人,且,每晚都换不同的女人,从没有一个被宠幸过两次的,据说每个被宠幸的女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按理说,这种事谁都不会说出口,一是畏惧王,不敢吭声;二是被打事小,丢面子事大。
可消息却还是如挡不住风的门板,泄了出来。
大家的心头都在犯嘀咕,猜测着王是不是真有这方面的嗜好?
王的异举虽令大家糊涂了,不过某种程度上却挽回了我的颜面。
深一层的想,王表面是为我,实质上,他是为自己,我这颗棋子的利用程度还没有发挥到最大化,此刻丢弃,实则是不明智的决定。
可是,就算他只是表面为我,我还是盲目地感动了,至少他还愿意为我做点什么。
有一种爱情,叫“飞蛾扑火”。
明知那是个骗局,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扑上去,只为那一瞬间的温暖,不管它会不会在下一秒焚烧了自己。
眼睛始终盯着书本有些累了,我撇开头,刚好看到明月低着头,手中拿着一个长嘴小剪刀在窗台前面来回挪动着,不知在干什么,却是一副很专心的模样。
“明月,干什么呢?”我忍不住好奇,这丫头什么时候变这么安份了?
明月“呀”一声回过头来,笑着挥了挥手中的小剪刀,回道:“奴婢看娘娘在看书,不敢打扰,又闲暇无事,刚巧看到这盆景里的叶子有些枯了,就给它修理修理,估计是这段时间没有好好照料,叶子少了水分,就干枯了……”
“叶子干枯了?”握着书的手微微扣紧,心口突然有点窒息,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浮上心头。
明月边修剪边回道:“是啊,不过奇怪的是,这两盆长得还好,就是靠右边的那盆干枯得厉害,怕是活不久了……”
“活不久了……”我低喃着,若有所思。
明月说靠右边的那盆,也就是天天被我泼药的那盆,干枯得厉害……活不久了……心上有些了然,唇角扬起浅浅的笑意,微冷。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深居闺中,足不出户,也有人眼红妒忌,一心想置我于死地,这深宫之大,却无一处是安全之地。
明月剪着剪着,忍不住回眸对我嬉笑一声:“娘娘,你瞧瞧这盆景,怎么枯得这么厉害呢?再剪下去怕是要成秃子了……”说着“咯咯”笑开。
果然那盆景被明月剪得七长八短的,其貌不扬,我也忍不住笑了,对她无奈地挥挥手道:“别修了,不就是一盆景吗?丢了算了。”
“可这是娘娘最喜欢的盆景呀。”明月不解。
“现在已经不喜欢了,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它。”我的笑意微微敛住。
“是,娘娘。”见我脸色不悦,明月忙不敢多言,这些日子来,她虽不明白我为何变得如此喜怒无常,心里却也多少明白点什么,只是不知该如何安慰我,于是在生活上照顾得更细致了。
此时,外面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女们惊慌地问候:“琳贵妃吉祥!”只是下一刻,锦帘便被掀开,珠玉高高扬起,重重落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琳贵妃玲珑的声音跃起:“笑晚,我来了!”
“玉琳!”一听到她的声音,我欢喜地站起身。
琳贵妃唤钟玉琳,在后宫之中,能如此亲密唤她名字的人,不会超过三个,而我则是那唯一不沾亲带故的外人,两人相处得久了,感情往深里去后,一干繁缛礼节就省了,亲密地直呼其名起来。
“明月——”唤住手捧盆景欲离去的明月,我吩咐道,“备些瓜果点心吧,照平日里的来一份。”
“是。”明月应声。
“不必了。”琳贵妃玉手一挥,凤目轻扬,眉梢一点娇俏,一抹风情,她极爱笑,笑起来露莹白的牙齿,浅浅的酒窝,阳光而明媚,她喜戴金银,不喜玉石,多半时候,她更显得凶神恶煞,蛮横无理,对仆人动不动就撒气,但与她相处久了才会发现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本质善良,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难得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也该出去走走了,像你这样成日窝在房里,迟早要发霉的!”说罢,拖起我,就要往外头拽。
“等等——”我脚上屐着一只鞋,险些被她拽倒,幸得旁边的明月慌忙放开手中的盆景,上前扶稳我,有些埋怨地瞄了粗手粗脚的琳贵妃一眼,“琳贵妃,我们家主子身子骨薄,经不起您这样折腾,麻烦您温柔点好吗?”
琳贵妃听出明月口吻中几分责怪的意味,也不恼,“咯咯”笑两声,道,“向晚,你的人是越来越胆大了,竟敢明目张胆地顶撞起我来了?说说,是不是你教唆的?”话虽这么说着,琳贵妃的手劲果然轻了许多,甚至一只手臂穿过我的腋下,搂住我的腰身,紧了紧,带着些调侃地味道,“明月不说还不觉得,向晚,你好像又瘦了……真是奇怪,你这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的,理应肥成一头猪了,怎么越来越瘦了呢?莫不是……”琳贵妃蹙起柳叶眉,似是当真在思索这个问题,美丽的丹凤眼藏着一丝促狭。
“莫不是什么?”我不自觉便走进她的“圈套”。
凤目一挑,扬起一抹风情,琳贵妃暧昧地对我眨眨眼道:“莫不是得相思病了?”
陡然被她说中心事,我“刷——”地红了脸,轻叱一句:“胡说八道什么!”目光有些心虚地不知安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