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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譬如说:

逮了蚂蚁放在绵瓦上,将它们烧得通红,使得它们真正成为热锅上的蚂蚁。

逮了蜻蜓,揪去它们的头、翅膀、尾部,只留中段正方部分,用细铁丝穿成“糖葫芦”架在火上烧。

用浇了松油的火把烧马蜂窝,烧掉后立即憋一口气跳入水中,任凭那马蜂气急败坏的在水面上嗡嗡乱飞。

爬树上房,为偷熟透的红枣被“荟荟”挂了皮肤,惹得一身瘙痒。

在池塘里偷捞金鱼被老爷爷发现,从而拎送回家好好管教。

哈哈,儿时之事许多许多,讲都讲不完!只是……离开了熟念的居所搬入市中心后便失了那份安宁与惬意……

我的心情随回想喜悦颜开,又随失去玩乐而收敛笑意满心惆怅。

一喜一怅间兴奋的脚步声传入耳朵,思绪被打断,我张开双目朝声源看去……只见聂光拐入拱门,正大迈步、笑容满面朝我走来。

“小妹!”距几步之遥激动相唤,音落人至,他立足于躺椅前蹲下身。

“聂大哥。”我撑身坐起,瞧他高兴的,眼睛都笑没了。

“明野摆出了‘龙门阵’!不论摆阵、演练,丝毫无差!龙颜大悦!”他激动,唇瓣颤抖,双目中迸发出赞赏与不可思议。

闻言,我欣慰,点头笑。烈明野果然聪明,单凭图纸便可将“龙门阵”完美展现!我却不能,只可看阵,不懂得阵法中的精妙。

“皇上将‘金装双锏’赏赐给了明野!”

“金装双锏?”我不解,疑声重复。若问制衣选材我很清楚,但十八般兵器却云里雾里全无概念。

“‘金装双锏’乃开国名将楚四方征战杀场时所持之物,他去世后此物便留于宫中。今日皇上将双锏赏赐明野,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喜事!”他句句肯定无疑问,如此象征性的兵器落入烈明野手中而非他,他却能这样发自内心替烈明野高兴,可见,他是位心胸宽广之人,大将之材!

我点头表示明了,未露过多喜色。只因知晓受礼越重,那么身上的责任也就最大,越不可辜负圣恩!

“小妹,你不为明野高兴?”我的冷淡催没聂光面上的喜色,他收起笑容,拧蹙双眉。

“对于少爷来说是喜事,但对我却无特别,为何要高兴?”我望着他的眼睛,他眼中仅存的一点喜色也因我的话消失无踪。

他眉头顷刻间拧成疙瘩,嘴唇紧抿,片刻后迸出一句听似与所谈之事不太搭调的问语,“你心里还有明野吗?”问得缺乏信心,问得担惊受怕。

此问令我怔住,望着他好半晌才牵动唇瓣露出浅笑,回答两字,“曾经。”我不能否认真正的凌筱落心里是有烈明野的,故尔只能此般回复,已是过去。

“连你也要舍弃他吗?!”聂光突然变得激动,腾地站起,双手握拳阵阵发抖。刚毅容颜被愁云笼罩,眼中痛楚令人无法忽视。

未曾想他反应激烈,我一时间干张着嘴不晓得该说什么。

“我晓得明野伤了你的心,我晓得他的脾性令人难以接受,但,你是他唯一的亲人,若连你都舍弃他,他便会陷入无底深渊再也没有走向光明的可能!”他挥舞手臂大声言语,每多说一字眼中的痛便加深一分。

“那又如何?”我找回声音不答反问,我何德何能可引领烈明野走向光明?他心中的阴暗已根深蒂固,岂是说拔除便能拔除?

“他为你落泪,这还不够吗?!”他猛跺脚,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

此句惊人,令我险些忘记呼吸,心脏狠狠的漏跳一拍,惊愕瞠目,脱口而出,“不可能!”直觉便是否定。

“为何不能?!就在你晕睡的十天十夜里他为你落泪!御医说你怕是撑不过去了,你知晓他当时的表情吗?!你能体会他绝望的心情吗?!亲人一个个死去,他什么也没有了!他不懂得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情,已养成的性情不易改变!在他的生命里除了血便是死尸,别的孩子十四岁仍在爹娘的疼护下快乐成长,而他却要孤身一人独自存活!不论恩师在世时为朝廷立下多少汗马功劳都不能代表明野,他必须靠自己的力量让别人看得起!树倒猢狲散,你懂吗?!他虽早熟,却仍是孩子!”他一口气说了许多,动了真性情,眼睛通红,隐有对烈明野疼惜的泪光。

我哑口无言,双目因他一席话瞠至最大,面上温度时烧时冰,心头似有脱缰之马奔腾!任何语言均无法准确表达我此时此刻的震撼!原来烈明野真落泪了,那滴“水”非假!

树倒猢狲散……我岂会不懂它的含义!

聂光的话表达了太多信息,同时也透露出潜藏在水下的问题,疑云重重!

“小妹,请你不要舍弃明野,只有你才能救他,请你给他机会让他改变,行吗?”聂光重新蹲身,诚恳而求,眼中盈满泪光。

他蹲下了,那身后之人也于下一刻暴露在空气中一览无疑!

我急急的抽了口气,瞳孔猛地一缩,双手下意识抓住身下躺椅。暴露者不是别人,正是烈明野!他几时来的?!我与聂光的对话他听了多少?!

我神色明显异常,聂光似有所意,豁然转身后望,见到烈明野时同我一般惊愕,惊愕中还夹杂着几许尴尬。

烈明野面容平静,只是脸色苍白得有些过分,幽深有神的双瞳蒙上一层更深更浓的墨色,绝望在我二人看向他时快速收敛。他虽藏起,我却捕捉到了!他双手紧握一对兵器,猜想定是皇上赏赐的“金装双锏”!他来此为何?莫不是向我报喜?!

想想也是,“龙门阵”图是我画的,他再怎么说也要给我一个交待,让我知道那图纸真的派上了用场。

“兰苑”奇静无比,只有那知了单调重复的叫着,一次又一次声嘶力竭,仿为彰显凄凉!

烈明野什么也没说,慢慢地垂下睫毛,提着“金装双锏”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转身离去,脚步略显踉跄。

“明野……”聂光一慌,顾不得许多朝他追去。追至拱门处立足回望,再次将恳求的目光留给我,而后随烈明野离去。

我瞪着空空如也的拱门好半晌才全身无力的倒回躺椅,将颤抖的眼睑闭阖在一起,唇瓣抖动异常。烈明野的绝望似针般扎在心上,我晓得自己心软了!聂光的长串言语似只榔头敲打着我的心头,我控制不住自己不为他的话动摇!

烈时野就像一只蛛网将我缠在中央不得动弹,那蛛丝一点一点地将我勒紧,压迫着我的身心,令我屡屡窒息!

我究竟该如何办理?有谁来告诉我……

我将采满熏衣草花的篮子放在地上,身子后仰躺入这漫山遍野的花海之中。

今日阳光不烈,大片大片的云朵时尔遮挡住阳光,时尔将其显露。我阖着双目平躺歇息,山坡略有倾斜,躺起来很是舒服。

体力大不如前,两次生病令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是摘些熏衣草花便不想再动。若想肩能挑、手能提,怕是还需一段时日。

自那日起,我与烈明野之间有了微妙变化。他不再命我洗衣、打扫,而是只负责服侍他更衣、洗漱、沐浴,来此后山采集熏衣草花。他一切如常,好似并未听到我与聂光的对话,更没有看到。他,又在装了!

“唉……”一声长叹由心而发,他这样安排是在向我道歉吗?不晓得他的心思,只能径自揣摩。

这样也好,不用做事可静心调养身体,何乐而不为?

躺着躺着有些睡意,迷迷糊糊中一滴凉物落在脸上。凉意令我从浅眠中醒来,张开双目的同时伸出抚颊,不止一滴,更多滴接二连三。一声沉闷雷声于头顶轰响,雨点随即纷落。

天色在我浅眠时悄悄暗下,我却现下才知。身子受不得凉,我无法想象若再淋一场雨这副残躯会变成何等模样!

想到此,忙拎起一旁的花篮站起身来。忘记躺在斜坡之上,身子顺着起来的力量自然而然向前倾去,这一倾不要紧,即滚!

“啊!”在我的惊呼声中花篮甩飞,心跳顿时乱拍,反射性用双手与胳膊护住头部,滚力倾刻间由慢至快,我登时似块石头滚下山坡!

滚落过程中石头、花草磕着我的身体、擦划我的肌肤,滚至坡下天旋地转、头昏脑胀,来不及张目瞧一瞧自身的处境便遭遇黑暗侵袭,下一秒,意识全无!

头脑混沌,太阳穴钻刺,全身似被车轮碾过般疼痛,这痛楚将我从极度晕迷拉扯回现实!

奋力张开酸痛的眼睛,模糊缓退,青纱幔帐入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草香味。眼珠转动,稍一动便引发眼痛!反射性闭目,待痛意消去才慢慢重张……陌生的床梯,这是哪里?

望着青纱幔帐好半晌,眨动一下睫毛。我躺在柔软的床上,手儿轻抚床褥,褥料滑而细腻,乃上等之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