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亲王”欣然接过,将鳞片别入腰间。
此景令我大怔,一道刺白划过脑海。此举表面上归还鳞片,暗地里可否理解为烈明野借此消辱“德亲王”?耻笑他学艺不精竟被晚辈坏了脸面?而“德亲王”呢?他在此况下收回象征落败的证据又是何心情?
突然间我觉得烈明野的心思深沉的并非我能想象,而“德亲王”能屈能伸更令人刮目相看,不亏为一只老谋深算的精明狐狸!我的心开始下沉,烈明野与他相争,斗得过吗?
“啪、啪”皇上用力在烈明野肩头拍打,每拍打一下均可表达出他此刻的激动心情。
从拍打之音可判断皇上因激动喜悦而一时控制不住力度,烈明野轻垂睫毛不与龙颜直视,将每一次拍打承下。
拍打十余次,皇上这才重返龙椅端坐,朗声说道,“烈明野听旨!”
闻言,烈明野即刻单膝跪地。
“烈明野少年有为、英武骁勇,乃国之栋梁。朕今日破格将其提升为营中副帅,领兵三千,钦此!”语毕,皇上眼底笑意愈发深郁。
口谕盛颁,烈明野听封后豁然抬首惊愕万分的瞪着皇上,短瞪一秒觉不妥,忙垂首不语。半晌后双手用力抱拳,颤抖着嗓音大声说道,“末将,领旨谢恩!谢主龙恩!”他每一字、每一音均清晰重脆,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需借此重音才可证明并非梦境!“砰”响亮叩头,额头贴抵地面许久不抬。
皇上这一惊人封奖令全场静默下来,无人言语,甚至连低低的交头接耳也没有,均惊煞。
我扫向立在烈明野身旁的“德亲王”,他独然自笑,气定神闲。目光不在皇上与烈明野任何一人身上,那含笑之眸仿似魔窟,正引人一点点坠身难拔!
皇上未命烈明野即刻起身,任由他跪叩,半晌后才“噗哧”一笑,免礼道,“爱卿平身。”
烈明野缓慢地抬起头,直起身,双手握拳紧攥,那是无限的喜悦与恩宠!
我湿了眼眶,从心底里替他高兴。皇上终不再唤他“明野”改称“爱卿”,他终可不必再自称“草民”而提升为“末将”。
真的令人喜悦,但我却不知这一改变注定了他今后的命运与朝廷紧密相连!更注定了他多灾多难的戎马一生!
“赐座,设宴开席!”在皇上一声劲力十足的令下,太监、宫女行动迅速,厮杀残酷的战场转眼间已成为庆祝宴场。
依官衔等级落坐,我从庄妃身后绕至皇上面前福身行礼,后退三步转身走向烈明野身旁落坐。
左文、右武,右侧的“德亲王”离皇上最近,依次下来是聂光与烈明野。
庆宴开始,文武百官推杯换盏。皇上时尔与文官交谈、时尔与武官交谈、时尔又与宠妃笑谈,烈明野更被屡次点名提问、褒奖。
侧首望着对答如流的他,我禁不住轻笑,他终以实力摧毁了那些流言碎语,终令那些曾瞧不起他的将士们永远闭嘴!
回答完皇上的提问,他转首看向我,我们对望着彼此双双笑出了声音。他握住我置在膝上的手,他的手微微发抖,难掩这光芒绽放的喜悦!“我今日表现如何?”闻他压低声音期盼问道。
我在桌下朝他竖起大拇指,肯定而言,“雏鹰起飞,英姿洒爽,你会创造出只属于‘烈明野’的专有神话!”这不止是对他的赞扬,更是皇上对他的期待,一下子从普通兵士晋升为仅次于将军的副帅,更领兵三千,这无疑是高耸的飞跃!
他笑了,笑的有些得意、有些纯真,开心的似个孩子,握住我的手紧了一紧,而后松开,执起酒碗将辛辣酒水一饮而尽!
庆宴结束,文武百官随皇上离开教场,一部分被留下的随入宫,未留下的可自行散去。
烈明野陪皇上坐在龙撵内,我则陪着庄妃坐在仅次皇上之后的凤撵,聂光、“德亲王”跨马随行。
庄妃拉着我的手时尔轻拍、时尔轻抚,我不晓她何意,只得含笑以对。
“皇上对明野寄予厚望,他矣十分争气,日后必可成为皇上的得力干将!”她拍抚着我的手半晌,忽尔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我点首应,她方才所说有目共睹,只是实在搞不懂她想说的重点在哪里。
“你自小服侍明野,本宫有意请皇上降旨赐婚,你可愿意?”她凝望着我的眼睛,多半意决、少半拭问。
她说出了重点,而我也因此双眸瞠圆、震愕当场!“不!”不待大脑下达指令,舌以替我道出心声。
见我不止拒绝,更急快地变了脸色,庄妃双眉即蹙,似有不悦的问道,“为何?”
“多谢娘娘美意,民女早已是少爷的人,苍炽也降临人世,是否成亲并不重要。如今少爷初领皇上封赏正是大展身手之际,切莫因成婚落人口舌,令旁人误怪皇上偏心!”我急辩,不管理由是否说得通,不管在庄妃看来是真是假。不可与烈明野成亲,这是我脑中唯一的念想!我不是“凌筱落”,做不到!
我一串言语令庄妃静下,她面容平静毫无波澜,令我一颗心紧吊高悬至咽喉。暗自吞咽唾液,心儿“砰砰砰”紧张快速的跳动,唯恐她以娘娘身份施压使我无还手之力!
忽然,她“噗哧”一声笑了,重新拍抚我的手背,令人听不出喜怒的说道,“罢,此事先缓一缓吧。”
闻言,顾不得去揣摩她此话的深一层含意,我紧吊的心登时摔回原位,以袖擦拭额间汗水,摔出一身惊险冷汗!
庄妃不再言语,松开我的手倚着软榻径自歇息,美睫垂下。
偷视她绝色的平静容颜,我难以想像方才险些掀起忤逆的风暴!下意识,擦拭汗水的动作加大力度!
车撵缓缓地向皇宫进发,阵阵笑声自前方龙撵内传出,多为皇上、少为烈明野,想来他君臣二人交谈得十分融洽。
均匀的呼吸声回绕周边,庄妃已入睡,我身上的冷汗也随时间推移渐渐散去。诺长的队伍,只听得见皇上与烈明野的笑声,其余便是车马行走之音。
撵内很是暖和,冷汗褪去的我有了些许困意,双目闭阖。似睡非醒间只觉一冰凉“物体”抓住了我的手,吓一跳,慌忙张目,一张刷白冒着汗水的容颜直入眼帘!“娘娘!”吃惊,反握住她冰凉的柔胰。
“肚子……本宫的肚……唔……啊……”庄妃说不出完整的话,左手按捂在高隆的腹部上隐隐抓挠。
见状,我脑中闪过一道白,随后用力握紧她的手,她此般模样再清楚不过!飞快掀开撵窗朝前方明黄色龙撵大声喊道,“皇上……娘娘动了胎气!怕是要早产了……”
音落,龙撵内登时停止笑谈,队伍于第一时嘎然而止!撵帘掀,皇上一脸惊愕的跳下,以最快速度钻入凤撵,粗鲁的拨开我,将痛得蜷成一团的庄妃抱入怀中。“爱妃!”惊唤,包含着浓烈的担惊。
我扶着撵壁退出至外,皇上在此用不着我。才钻出凤撵,一条手臂便缠上我的腰,下一秒身腾空、落入一幅温暖阳刚的怀抱。
容妃、玉妃、苏妃、如妃,四人从后方撵中先后探出头来,人人面上均露出对庄妃的关心与忧愁。除身怀孽种的容妃不讲,另三人我至今仍揣测不出谁才是幕后黑手,只因佯装太好!或许黑手是她三人其中之一,又或许她三人背地里早已联手!复杂的皇宫随时都会起变!
眸转间对上了“德亲王”似笑非笑的眼睛,我一怔,怔后微笑面对,颔首示礼,礼罢收回目光。腰间一紧,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仰首望,烈明野眸中的警告意味令我乖乖坐好不在左顾右看。
“起驾,起驾,赶快回宫……”皇上沙哑急切的嗓音从凤撵内传出,与庄妃痛苦的低吟交织在一起。
娘娘早产,此事非同小可,无人敢有怠慢,车队重行,以最快、最稳的速度返回皇宫。
坐在马上,我以眼角余光扫视晃动不止的撵窗,庄妃痛苦的声音渗透着早产的钻心。恐慌,可想而知!
没有皇上的命令无人敢离,均聚集在“明喜宫”外等候。
庄妃一声比一声高吭的痛吟惊人醒脑,我双手紧握在一起替她捏把冷汗。早产可大、可小,或许胎儿因此降生、或许胎死腹中,更有可能早产儿活不过周岁便会夭折!
皇上焦燥的身影在正宫内不断徘徊,脚步沉重不安。他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毕竟为了保住庄妃腹中的胎儿他付出了极大努力,不论膳食还是安全方面均做出大量措施,也可想象他对自己第一个孩子的期盼有多强烈。
庄妃声嘶力竭的叫声听在耳中仿若芒刺,令人全身不舒。她叫得嗓子都哑了,但腹中胎儿却不见降生,急得宫女们来回来去奔波,一盆盆血水被端出,又有新的热水端入。期间,我不着痕迹的扫视过容妃、玉妃、苏妃、如妃,甚至“德亲王”,他四人毫无异常,“德亲王”更是“闭目养神”,一丁点不妥也未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