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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烈明野虽命我无事少入宫,但现下看来却是枉然。若事事如他所愿,那宫便不再是宫!

“有劳公公通传,请公公于前厅稍候,待民女换装梳洗、交待管家后随公公一同入宫。”我无拒绝的权利,唯领口谕方为上策。

他颔首浅笑,退房离苑。

放下缝制一半的衣裳,我闭阖了房门,靠在门板上再次长叹,“唉……”忽然间觉得全身无力,前方道路一片黑暗,荆棘密布。找不到方向,不晓得拨劈去哪处荆棘才可见光明。

缓步移至衣柜,选出一件瑰色之衣取代身上的朴素。坐在淑妆台前涂抹一层淡淡的胭脂,从首饰盒中取出庄妃赏赐的玉簪与耳环配戴。打扮好自己对镜端详,越端详越觉冷意蔓延……

差丫头唤来管家,打起精神对他说道,“皇上命我入宫陪伴庄妃娘娘,少爷傍晚归府时替我转告。”

闻言,管家的眉头明显一拧,嘴唇蠕动欲言,却未吐出只字片语。

“我去了。”朝他微微一笑,我迈出门槛步向前厅……

乘马车入宫,随来喜行至庄妃寝室。奢华依旧,却难掩夭折阴诲!

来喜秉退所有宫女、太监后也退了下去,我轻步走至床榻前的圆椅处慢慢坐下。

庄妃面容苍白憔悴,绝色容颜仿佛苍老数岁。她张着涣散无神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幔帐,面上残留风干泪痕。

她这般模样令我的心有所抽动,于心不忍,遂放轻声调柔和唤道,“娘娘……”

闻唤,她眼珠微微颤动,转动僵硬的脖颈朝我看来。“筱……落……”喃喃之语,嗓音颤哑。

“娘娘,你为何将自己折磨成此般模样?”我蹙起双眉低声而斥,丧子固然令人心痛,但身处深宫内苑却容不得她脆弱!

“筱落……”她无神的眸中迅速蕴满泪水,泪水随音潸然滚落,眼中之痛甚是明显。

“小皇子夭折,民女同样痛心,但娘娘不可就此消沉!娘娘年轻绝色,应以调养身子为重。小皇子遭遇不测令皇上痛心疾首,皇上对娘娘宠爱有加,日后必定加倍补偿!娘娘只需养好身子等待时机一举再怀龙种,如此一来方可弥补丧子痛楚!”我并未说些好听却不中用的安慰话,只因知晓这些对她均无用。她需要的是一份动力、一份坚持,人活着总得有个目标,否则活着也是荒废生命!

庄妃是个聪明的女人,我的话令她眸光激烈闪跃,甚至激动的撑身欲起。

见状,我忙按住她肩头令其躺在床上,并道,“若娘娘认为民女说得在理,就请保重身体,切莫再折磨自己、折磨皇上。”

“筱落……”她感动的握住我的手,颤抖着嗓音说道,“你是第一个对本宫说这些话的人,那些奴才们只晓得劝本宫节哀,却无人知晓本宫心中所想!”

此言一出,我的心即是安定又是凛然,她心中早有打算,却仍以摧残自己的方式令周边的人不好过!特别是皇上,后宫之争导至小皇子夭折,他本对庄妃就存一份愧疚之情,如今庄妃大病更令他窝心!而庄妃要的便是他难过,要的便是他日后加倍的宠爱!

《母仪天下》中赵合德的一句话说的好,‘若想抓住皇上的心,便要让他心痛、心碎!’此话一点也没错!

那幕后黑手未能要成庄妃的命,却也害死无辜生命,想来她会消停一段时日,毕竟眼下这紧绷时期不宜采取任何行动!更何况……想至此思绪嘎然而停,一道刺目血光急掠过脑海。夭折的小皇子是被幕后黑手所害?还是庄妃自己痛下杀手?!

此令人毛骨悚然的想法在我径自念想中突然冒出,惊得我右眼皮猛烈一跳。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太可怕了!

当我骇然回神看向庄妃时,她已阖起双目默默流泪。我看不见她的眼睛,更从她悲伤的面容瞧不出任何端倪!

不论黑手所害还是庄妃自诛,现下看来竟双双存在极大的可能性!试问尔虞我诈的皇宫有何不能发生?

可怕的念头得不到认证,就此深深地根留心中!

傍晚时分,庄妃从睡眠中醒来,我扶她坐起靠在床头。手捧银碗喂她喝粥,她无神的眼睛冲破灰暗恢复些许色泽。

从来喜口中得知,庄妃生的这场大病来势汹汹险些要了她的命,若非“德亲王”请来神医诊治,怕是命不久矣!

当听到“神医”二字时我心“咯噔”,双拳禁不住握紧,那神医是谁再清楚不过!

晚膳用罢,我陪庄妃有一搭、无一搭的交谈,避开夭折的小皇子以免触及伤情。掌灯时分宫女来报,称神医来为庄妃诊脉。

闻言,我心一紧,目光不由自主望向珠帘……当那抹熟悉的身影走入时心蓦沉,他也被牵扯进了这场血腥的旋涡!

草湖看见我时脚步明显缓顿,面露惊讶,后意识到时机不对、地点不妥时收起讶色走上前来。

我朝他轻轻一笑,退至旁侧。未去看庄妃的表情,以她的精明必定已有察觉。

片刻后草湖诊脉完毕,起身对庄妃说道,“娘娘洪福齐天,心结已解,加以时日便可痊愈。”

“有劳医师。”庄妃含笑点首,收回手臂。

“草民再为娘娘配制些丹药……”他正说至此,珠帘掀启。闻声望,只见一道明黄入目。不需多想,此明黄普天之下只一人可着!

草湖将未说完的话咽回腹中,与我双双行礼,“草民(民女)参见皇上!”

“免礼。”皇上走向床榻落坐,一面牵起庄妃的柔胰、一面对草湖问道,“娘娘身体可有好转?”

“回皇上,娘娘已无大碍,待草民再配制些丹药辅助治疗即可,娘娘只需静养。”草湖将言至半截之语讲毕。

“好!”皇上严肃的面容终缓下,轻哑的嗓音难掩喜悦。“你医治娘娘立了大功,待娘娘病愈之后朕定当重赏!”

“谢皇上!”

“你们先退下吧。”

“是”我与草湖同应,双双退出寝室。

立在室外小殿,草湖率先压低嗓音喜道,“凌姑娘,真想不到在宫中遇见了你,两月来可好?”

我笑弯了眼睛,点头回道,“很好。”两月多未见,他还是那副率真的模样,睢他方才与皇上谦谨对答,还以为是转了性。

“来,让我为你把脉,瞧瞧身子调养的如何。”说着,他很自然的牵起我的手搭上脉博。

我侧首望着他俊秀的容颜,在他面上看见了逐渐扩大的笑容,随即闻他惊喜言道,“你身子的恢复比预计要好,依此看来不出一年使可身强体壮!”

闻言,我“噗哧”一笑,打趣调侃,“你当我是水牛吗?还身强体……”言语间眸光流转,瞥见那立于殿口处的人时微微一怔,“壮”字也卡在喉咙里没有发出。

见我望着殿口怔神,草湖顺我视线看去。

烈明野立在殿口定定的望着我们,因殿内烛火照明有限,他又立在殿口不前,故尔瞧不太清楚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只晓得他盯着草湖牵着我的手。

见状,我下意识抽手放袖,做了才知此举有“欲盖弥章”之效!

小殿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紧绷、有些清冷,就连那烛火都感受到寒意摇曳不定,随时均有熄灭的可能。

草湖不晓得我与烈明野为何相互对望却不言语,纳闷地轻搔脸颊。

我试图看清烈明野的表情,却每每总是被阴影阻碍看不真切,当我举步上前时他却转身离去。

定足,我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有些恍惚。我今日方才入宫,掌灯时分他便追至,是来看我的吗?还是要给我些叮嘱怕我再自作聪明为自己招惹更多的麻烦?

不晓得,他什么也没有留下,就这样不发一言的走了……

既要陪伴庄妃,那便无回府必要。太监在庄妃寝室外为我支了床,被褥松软而柔滑,但我却辗转难眠。

小殿空荡,唯有摇曳不定的烛火辉映相伴。首次,我感觉到孤单,这孤单在烈府时也未曾体会……

放轻动作翻一个身,面朝墙壁蜷起身体。烈明野离去时不清不楚的神情盘旋脑海挥之不去,我前脚入宫,他后脚掌灯时分追至,猜想是要对我叮嘱,却又因撞见草湖为我把脉而无言离去。

于心叹息,不必多想,他定是误会了!

胡思乱想许久,临近破晓时分方才迷糊睡去……

接下来的日子陪伴庄妃是我的首要工作,陪她谈心、陪她散步,草湖每日早晚各来一次为她诊脉。晃眼七日已过,她身子基本痊愈,绝色容颜再绽倾国倾城丽彩!

端着手中最后一碗药膳掀开珠帘,室内多出的四人令我微微一怔,待看清谁人时举步上前,对四人一一行礼,“民女参见容妃娘娘、玉妃娘娘、苏妃娘娘,如妃娘娘。”她们在庄妃重病期未踏入“明喜宫”半步,如今庄妃病愈全来问候,真是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