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无止境的森林像扯不断的昼芒般拉长。森林里湿润的气息如同雾气一般蔓延。琴芩有些迟疑地对墨陌说,我有些事不是很懂。墨陌看着琴芩说,你说。琴芩问,言榭的琉璃法杖是不是独一无二,在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墨陌毫不思索地回答说,是。琴芩又问,那么他身上的精法长袍是不是独一无二,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件?墨陌依然连眼睛都没有眨说,是。琴芩说,那这两样东西是不是都是汜固留给言榭的仅有的东西。墨陌依然说,是。琴芩继续说,那么这两样东西为什么会跑到假言榭的手里?墨陌顿了顿说,这个我也想了很久,可是我还是没能想出答案。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言榭已经死了。可是那家伙却不会这么简单就死掉的。琴芩说,可是铩羽那个组织也并不简单,他们要杀言榭也许并不容易可是也并不难。墨陌没有说话。钢凌却突然指着前面说,我想我们到神赋城了。墨陌顺着钢凌指的方向望过去。一座华丽堂皇的城市耸立在崇山峻岭中。表面奢侈的金色城墙闪发出熠熠的光辉。神一样高贵的城市。
墨陌走在这座城市之中的时候都不免感叹这座城市的繁华,琴芩说,在几年以前光澈还是同连页在一个档次上的国家,如果不是因为近年来光澈国力的不断下降,也应该会有今天这么繁华了吧。琴芩的话刚说完,一个穿着朴素甚至打着补丁的年轻人抱着一大堆蔬菜撞在了钢凌的身上,那个年轻人被扑通一声撞倒在地,蔬菜洒了一地。钢凌大骂了一声揪起地上的年轻人狠狠地一个耳光甩了过去。连琴芩都吓了一跳,她长这么大没见过耳光刷地这么响亮的。年轻人的右边脸红肿起来,他吓得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不住地对钢凌鞠躬道歉。钢凌看到年轻人懦弱的样子忍不住又一个耳光向年轻人甩过去。可是这次手却被墨陌挡住了。年轻人感激地望着墨陌,身体下意识地躲在墨陌身后。钢凌恨恨地望着墨陌没有说话,墨陌转过头问年轻人,看你的打扮你一定是某家客栈的店小二吧。那个年轻人神色依然显得有些慌张,低声地应了一下。墨陌眼珠转了转,那么,你们那里每天人来人往,你的消息应该很灵通咯?店小二不知道墨陌想做什么,一个劲儿弯腰答应。墨陌问,神赋最近是不是多了很多外来人员。店小二听到这个话脸上显出莫名的自豪的神色说,是啊是啊,他们好多都住我们客栈,现在我们客栈的生意很火,现在房间已经满了,听说是他们听到有个什么羽组织的人在我们客栈出现过。墨陌盯着店小二说,是不是铩羽?店小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头说是的是的。琴芩朝店小二露出微笑说,那么请你带路,我们也正想去你的客栈。店小二满腹狐疑地打量着他们可是还是笑笑说,好啊,老板知道我带了客人过去一定会给我赏钱的。琴芩看着眼前这个平凡的人心里升出一点淡淡的温暖。这些平凡的人们每天为着自己平凡的小目标奋斗,因为一点点的好处而高兴,因为一点点的不称心而悲伤,然后这样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生活在波澜不惊的世界里。琴芩笑着问店小二,你叫什么名字。店小二现在显然没有这么怕了,他那张平凡甚至有些难看的脸闪着笑意说,他们都叫我傻包,因为我本来就不聪明。琴芩冲他点点头,很有趣的名字。
墨陌他们在客栈的大厅里点了些菜吃起来。傻包对他们显得格外热心不停地给他们端茶倒水。墨陌对他说,你能帮我们开四个房间吗?傻包显得有些为难地说,这个,这个事情不太好办啊,我们的房间早已经满了。如果你们一定要住这里的话我会替你们留意,一有房间就通知你们,你们可以现在别的客栈住着,街尾转角就有一家。墨陌叹息着摇摇头说,算了,你忙你的吧。琴芩忽然说,离铩羽约定的时间还差多久?墨陌说,应该是还有六天。琴芩又问,想不想留在这家客栈掌握一些铩羽残留的情报?墨陌说,可是这里人满了。琴芩说,我只问想还是不想。墨陌说,想。琴芩笑笑说,那就行了。
琴芩站起身来说,我吃饱了起来走走。琴芩站起身来刚走了几步却忽然像被什么绊了一交,身子直直地朝前倒下去,如果不是琴芩反应快手迅速地撑倒了另一张桌子上,那她现在一定已经被摔得龇牙咧嘴了。另一桌坐着四个正抱着酒坛喝得满脸通红的壮汉,琴芩的手忽然按到桌子上他们也吃了一惊,琴芩的身子前倾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一只手搭在其中的一个大汉肩上,而那些大汉眼睛正直勾勾地望着琴芩垂下来很多的领口里面。天姿国色的脸庞。领口隐隐透出碧玉一般光滑雪嫩稍稍起伏的皮肤。琴芩的脸上绽满了彩霞般的红晕,低声说了一声对不起准备走开。四个大汉脸上露出丑恶而充满欲望的神色。其中一个大汉一把搂过琴芩软软的腰把琴芩放在自己的腿上恶心地笑着说,没关系,就在这里陪我们喝几杯。琴芩用力想挣扎开那个大汉的纠缠,大汉的手却搂得更紧,脸几乎贴到了琴芩的脸上,琴芩甚至闻到了他身上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钢凌已经抽出长刀向紧紧搂住琴芩的大汉猛冲了过去,其中的一名大汉也抽出长刀翻身一砍,没有人能看清这把刀的出手,只看到刀光一闪。钢凌的长刀已经脱手飞了出去。钢凌吃惊地愣在那里。他自己作为二等星战士在光澈用刀却已经算一流的水平,可是对方却一击将他的刀砍飞,这不免让他感到极度震惊。另一个大汉已经看出泞池已经握紧法杖准备炼成术法,又是刀光一闪,泞池的法杖也脱手而出,泞池一扭头,一柄雪亮的大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钢凌吞吞吐吐地说,你们就是黯默国的畅铭那四兄弟?其中一个还没有动手此刻仍坐着喝酒的大汉说,你知道我们四兄弟?钢凌说,我实在想不出有谁能在一击之内让我的刀脱手而出,除了你们畅铭四兄弟以外。
畅铭四兄弟虽然全是黯默国的二等星战士,可是就连很多三等星战士都不得不承认这四兄弟的刀法已经超过了任何三星战士的级别。黯默曾经有一名在三等星里数一数二的战士在跟这四兄弟交手以后发誓再也不用刀了,因为就是他再练十年也不能超过那四兄弟的刀法。
抱着琴芩的大汉已经淫笑着准备把酒灌进琴芩的嘴里,琴芩拼命地摇着头,大汉用他粗糙的大手捏住琴芩的脸一边嘿嘿地笑一边举起碗。他的身后忽然暴发出无比强烈的精神力,他还没转头,他的那三个兄弟已经抽刀而起向墨陌砍了一去,这本是必中之击,可是刀砍下的时候,刀身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刀柄握在自己手中,三个的酒被吓醒了一半。这么短的距离内他们本来已经有些醉意,所以肉眼当然没有看清墨陌出手的箭是怎样射断他们手中的大刀的。畅铭放开琴芩也握紧长刀向墨陌劈了过来,其他的三个人也向墨陌扑了过来。可是他们四个人的眼前却各出现了一支光芒四射的箭。像流星一样一闪而现。墨陌的四箭齐发。
箭却忽然停留在了他们眼前,然后竟然消失了。四个人被吓得缓不过神来,他们当然是知道墨陌算好了时间力度,所以箭才会在力量用尽的时候停留在他们眼前。他们当然也知道了如果是墨陌想要他们的命他们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就已经没有意识了。畅铭惭愧地低下头说,我们输了。这是琴芩露出狡猾的笑容说,那么你们为什么还不给我道歉?畅铭把头低得更低声音也低了下去说,对,对,对不起。琴芩从他们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们从前也许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受过别人的气。以他们的刀法当然可以横行霸道。琴芩脸上依旧挂着狡猾的笑容说,那么你们应不应该补偿我?畅铭疑惑地望着琴芩问,你们,你想怎么补偿?琴芩说,其实很简单,我们想在这间客栈住下可是房间满了,我刚才已经看到你们手里的房间牌了,所以。琴芩没有说下去,她知道他们明白她的意思。那四个人对望了一眼迟疑了很久还是很不情愿地交出了房间牌。琴芩望着墨陌露出满意的笑。墨陌却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压低了声音说,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五
傻包笑嘻嘻地带着他们去房间,他自言自语地说,没想到你们运气真好。琴芩在一旁吃吃地笑说,这不是运气好,这是我聪明。傻包不懂地望了琴芩很久还是不懂琴芩的意思,只有自己无奈地摇摇头。琴芩忽然转头对墨陌说,在大厅我已经看到了蔷芷,水雾,眠尘等等国家的人了,看来各国的小分队果然已经都到达了这里。墨陌问傻包,上次那个铩羽的人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傻包想了想说,好像是那个铩羽的人跟另一个客人有了冲突,然后那个铩羽的就将那个客人修理了一顿,然后说他自己是铩羽的人,想报仇可以随时去找他。墨陌说,那这就奇怪了。琴芩,有什么奇怪的?墨陌说,铩羽的人最近的时间不断地被各国围追堵截,就算他们现在没有被各国盯上,他们作为一个秘密组织的人也不应该这样直接称呼自己是铩羽的人,就像是故意说给别人听,要别人传播出去一样。琴芩望了望墨陌没有说话。墨陌说,如果他真的是铩羽的人的话只有一种可能性,他想要我们这些人住在这间客栈里。
是因为他们在约定的时间会在这里出现,还是已经在这里留下了秘密等着我们去发掘?
夜色浓重。灯火摇曳。墨陌刚躺下的时候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墨陌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人,面色淡定从容像稳稳从天流过的烟云。穿着华丽的衣着,手中握着清荧的慑冥法杖,眼睛动也不动地望着墨陌很有礼貌地问,光澈的墨陌?墨陌点点头也礼貌性地问,连页的封锡?中年男人同样很有礼貌地点点头说,我可以进去说话吗?墨陌身子侧了过去说,请进。
墨陌望着封锡说,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封锡说,你一来就把这里闹得天翻地覆,我想不止是我,连其他很多国家的人都知道是你了。而且你也应该知道,铩羽这件事发生在我们连页境内,这件事是我们总负责,所以我们不得不加强防范,其实在你们跨入连页境内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否则你们又怎么会没有任何拦阻地就进入了神赋城呢?墨陌点了点头。封锡又反过来问,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墨陌说,我早就听说过连页国的超越三星国家级法师封锡了。他是世界仅有的三个能使用钢铁术法的人其中之一,而且在连页地位之尊贵甚至能比得上连页皇族内的人。我看到你的呼吸步法沉稳如钢铁般大气,而且衣着华丽虽然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很有礼貌,可是眼神里却还是免不了略带骄傲之色,而且你手中的慑冥法杖除了封锡以外,还有谁配用?封锡还是淡淡地笑笑。墨陌说,那么我们言归正传,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封锡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相信对于铩羽这个组织很多国家都早就想除掉了,我想光澈也不例外,但是铩羽这个组织的势力我想没有比你更清楚。所以我想我们众多国家组成一个联盟共同抵抗铩羽,目前所有到达神赋的国家代表已经结成联盟由我们连页总负责,我想。墨陌说,当然光澈也不会例外。封锡点点头笑笑说,很好,很好。那么有什么情况随时保持着联系。我就住在长廊转角那间屋子。墨陌笑笑点头。
清晨的微光混淆着湿润的泥土特有清香还有馥郁的花香淡淡地洒在冰冷的空气里。墨陌推开窗子,清晨熹微的阳光直溜溜地射了进来。墨陌从窗户看到了站在外面的琴芩,她也满面喜悦地望着墨陌。琴芩跑到墨陌的窗户边笑着对墨陌说,你起得真早啊。墨陌说,你这么早在这里做什么?墨陌又朝窗户外望了望看到地上种满了千娇百艳的花又补充一句说,你这么早就在这里看花?琴芩露出奇怪的表情使劲摇头说,不要在这种客栈里对我说花,你看我手上都起鸡皮疙瘩了。墨陌也露出奇怪的表情说,为什么啊?琴芩大声地说,你不记得上次我们在客栈吗?我还跑去摘了好多花,结果后来你说那下面全是死人。墨陌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琴芩忽然说,你一定还没吃早饭吧,走走走,我们去尝尝这里的特色小吃。
神赋城喧腾嚷闹的街头,密密麻麻的吆喝讨价还价走路等等的声音混淆在一起,像融汇进水蒸气一样高高地升上天空。两个面色安详的人走在街市宽阔熙攘的街道上。其中一个人脸上带着高贵的表情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地平视着前方,他问,都准备好了吗?从他的神情就已经可以猜测出他身份的尊贵。另外一个人说,都准备好了,只是,还是那个问题?那个高贵的人脸色阴沉下来问,难道真的查不到么?另一个人有些紧张地回答,是,是啊。我们的情报能力您也知道,就是连这里有几只苍蝇,每只苍蝇有几只脚,脚上几根毛,您要我们查我们也能查到,可是这件事我们却查不到。那个高贵的人面露难色,那么,这件事唯一的漏洞就是墨陌了。有谁会想到他们会在最繁华人群最多的地方商量一件极神秘极重大的阴谋了。就算有人听到了也不会有人信的。这样岂非就是最好的隐藏的方法?
六
墨陌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离和铩羽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两天了,可是现在并没有任何关于铩羽出现过的消息,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封锡曾经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是一只境外的苍蝇飞进来,他也会知道的,可是现在封锡却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铩羽的消息。以封锡现在的地位,他说的话当然连雷都打不动。可是铩羽发出消息让各国派遣小队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是调虎离山,可是各大国也都不笨。他们并没有派出最强的势力,况且就算派出了最强的小队,对于一个大国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一个国家还有许许多多强大的人存在,还有无比坚硬的军队最为后盾。那么,铩羽的目的又是什么?想唬弄他们?铩羽应该没有这个闲心。墨陌想得头疼站起身来倒了一杯水喝,那么是不是铩羽的人早已经混进来了呢?在他们发布消息以前,那时的防守不是并不像现在这样严密吗?要不是早混进来了,他们又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在神赋城呢?可惜的是墨陌现在已经不能分辨出他们了,因为现在的神赋到处都是各国派来的小队,所以不能简单地像以往那样判断某些人身上是否存在强大的精神力,或者从言行举止看出他应该是什么战士还是暗杀者等等。
天光已经慢慢消退掉。黑幕一件一件地拉了下来。繁星点点。窗外树叶摇晃发出空旷悲凉的声音。墨陌的身子忽然震了一下,他猛然地躲开,一根细小甚至肉眼看不清的针飞速地朝他刺了过来。他根本看不见针的实体,他是从刚才发针人射出针产生的细小响动判断出针的位置的。可是如果不是他刚才突然发现那件事他根本不会察觉到有人在放暗针。那就是,在这个时候本应该是吃过饭不久,客栈里熟识的人聚在一起讨论散步等等的时候,以往的这个时候外面还是吵吵闹闹的,可是今天外面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墨陌背上沁出了冷汗,难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其他的各国高手制伏?他快速地冲出门去。他已经顾不得门外等着他的是什么。
墨陌甚至在那一瞬间想到了各种门外的可能,也许他出门的一瞬间,有数十甚至上百种暗器向他同时袭来。也可能是门外站了许多他都未曾见过的高手想要他的命,也可能是吃饭前还形形色色在自己面前走动的人倒在已经将要汇流成河的血里的尸体。可是,他看到却出乎意料。
门外什么都没有。树叶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灯笼挂在长廊上闪着明明灭灭的微光。一个人都没有。墨陌心里一沉,他赶往琴芩他们的房间,房间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墨陌呆呆地愣在那里,迟迟不肯相信,要说有人能在外面将全部人都杀光而让他不察觉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也不是不无可能,可是要将外面的人全部弄走,那简直完全不可能,就是想在墨陌如此的警觉下搬动如此多的尸体出去也是不可能的。墨陌跃上屋顶。客栈外面依然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可是客栈内却连一个人都找不到,在纷华的神赋城内显得相当的格格不入。墨陌一直摇着头说,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是梦,这一定是梦。他想跳进街道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可是他忽然察觉到后面有人以极快的速度向他飞扑了过来。
如果是平时墨陌一定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察觉到那个人的存在,可是现在的墨陌已经丧失了他本应该有的冷静和警觉,只是一昧地被这件事所震慑。所以直到那个人已经出手他才反应过来。墨陌转过身那个人已经近在身前,蒙着面,穿着一件很大夜行衣。那个人的拳头已经向墨陌挥出,墨陌手中已经迅速地凝结起精神力射出他那独一无二的箭镞。他甚至不用闪避,因为那拳的速度再快也不会比墨陌的箭更快。可是墨陌明明看到那支已经射到了那个人的心脏位置,可是那坚硬如铁的拳头仍然虎虎生风地朝着墨陌打了过来。墨陌的意识瞬间模糊起来,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他嘴里喃喃的念着一些听不清的话,硬生生地掉在来不踪迹的风声里。
这一定是梦,这一定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