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言榭恍恍惚惚无限冗长的记忆里,在他六岁的时候,他的父亲总是喜欢满脸微笑地牵着他稚嫩的小手走在浮光湖旁那条荫翳漫长的小径。言榭走累了会吵着要坐在父亲的肩膀上。他父亲把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时候,言榭微微地向廓落辽远的天空伸了伸手。他感觉在父亲的肩上一伸手,就可以摘到天边浮动的流云。
浮光湖旁是古老而光芒璀璨的玄法大殿。妈妈常常会带着言榭站在大殿外等待正玄法殿内在授课的父亲。言榭天真地仰起头摇晃着妈妈的手说饿了要回家。妈妈会笑着把头在言榭的脸上蹭蹭说等爸爸出来我们就回家吃饭了。言榭赌气地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后来一定要父亲扮各种鬼脸把言榭逗得笑起来,言榭学着父亲的样子,父亲高兴地抚着言榭的头说,以后言榭一定是个聪明的孩子。空中居住的神灵来回跺步,俯视着人世里化也化不开的喜怒哀乐。
每个孩子在七岁时候都要上学,学校会安排一些最最基本的比如法术,格斗等课程,好在他们幼年的时候来发掘他们身体里的潜质。在第一天上学的时候爸爸把言榭放在自己的肩上步履轻盈地穿过项背相望的人群。爸爸说,言榭上课要认真要听老师的话,知道吗?没有人想到这是一个当时光澈仅有的几位三星法师说的话。就像一个平凡的家长。言榭摇摇头说,我不要,我要和爸爸去浮光湖看小鱼。爸爸无奈地冲言榭笑了笑。
在爸爸把言榭交给老师的时候言榭哭着抱着父亲的腿倔强地不肯放手。在父亲笑着挥手对言榭示意要离开的时候,言榭难过地想自己是不是哪里惹爸爸不开心了,爸爸才不要言榭的。于是,言榭又哭了起来。
小朋友们把言榭团团地围起来指手画脚地讨论言榭会不是会是一个女孩子呀那么胆小。言榭看到周围围了好多人在不怀好意地望着自己于是哭得更大声了。
放学以后父亲照例把声音已经有些嘶哑的言榭放在自己的肩上一边笑盈盈地哄言榭。言榭突然问,爸爸,你和妈妈会不会有一天不要言榭啊?父亲先是一愣接着又笑了说,如果言榭不自己变得勇敢起来的话,我就带着妈妈走,不理言榭了。言榭吓得委屈地紧紧抱住父亲的头。
因为言榭的父亲和汜固的父亲很要好,所以言榭在学校只敢汜固一起玩。汜固比言榭大一岁。常常就像哥哥一样告诉言榭如果有人欺负你的话就告诉我。可是,言榭常常被人欺负,汜固总是和那些人扭打在地上,言榭躲在一旁悄悄地哭。事后汜固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教着言榭坐跷跷板的各种奇怪的小窍门。言榭斜斜眼看到汜固原本干净整洁的头发上沾满了污秽的尘土,脸上还有一道一道的口子。言榭伤心地低下头。只有跷跷板的支撑架枯燥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直到很久以后言榭都还很羡慕汜固有一张漂亮而坚毅的脸。在任何时候都冷峻锋亮的脸。言榭常常想,汜固是不是因为有那张脸才变得勇敢起来的呢?
言榭常常都会因为问题回答不上来被老师罚站。全部很多的小朋友都会转过头来冲言榭做鬼脸。老师总是无可奈何地对言榭说,你跟汜固走得那么近怎么人家的优点你一点都学不到呢?言榭怯生生地瞟了老师一眼又赶紧低下头。他扭头看了看坐在离自己不远的汜固。汜固冲他笑着然后做了个不要理他的口型。言榭也忍不住笑起来。
二
父亲常常用手环着言榭然后给他说各种让言榭饶有兴趣的小故事。有时候父亲会充满笑意地问,言榭长大以后要做什么啊?要不要像爸爸一样做个帅气的魔法师啊?言榭嘟着嘴摇摇头说,不要,我要做个勇敢的战士,那么,你和妈妈就不会不要言榭了。而且我好笨的,所以我只能作战士。爸爸愣了愣问?谁告诉你战士很笨的啊?言榭说,我看到好多的战士叔叔都一副很笨笨的样子。父亲把言榭举过头顶大笑着说,言榭一点都不笨,言榭是最聪明的孩子了。母亲在一旁心疼地拍着父亲的手说,别把孩子弄疼了。言榭皱着眉头看到父亲满是笑意的脸上有些微微皱起的纹路了。
在言榭八岁的时候,苍黄翻覆的命运终于露出狰狞丑恶的面目。言榭的父母突然间消失了。桌子上依然安静得放着母亲昨天做过的饭菜。言榭的床头依然安静地躺着昨天言榭不开心父亲为了哄他而亲手做的泥人。可是言榭在家等了很久可是都没有看到父母回来。就像光澈刚下过的那场纷纷的大雪,融化在了看不见面容的空气里。
两天以后汜固发现了因饥饿和疲劳过度而晕倒在家里的言榭。手里紧紧攥着已经失去色泽的小泥人。就像失去了所有光泽的记忆。
言榭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汜固的床上。还有一旁的汜固心如刀绞难过的表情。言榭怯怯地用被子盖住脸,眼泪把被褥染湿了一大片。汜固轻轻地把门合上,把头深深地垂了下去。汜固的母亲看着两个孩子,心酸地叹了叹气。
没人知道言榭的父母为什么会失踪,甚至连生死都不知道。光澈已经开始对这件事展开机密的调查。言榭总是一个人郁郁寡欢地不说话也没有表情地在浮光湖的旁边坐很久,他像平时赌气一样死死地坐在那里,直到父亲会扮各种鬼脸来哄他,他也跟着父亲学起来。苍茫的夕阳沉沉地落了下去,像是隐进金光浮泛的浮光湖里。言榭抬起头来想,是不是真的是自己还没有变得勇敢,所以爸爸才带着妈妈不理言榭啊。
言榭站起身来一回过头就看到了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汜固一脸忧伤的表情。还有他身后明明灭灭的星华。
原来在我身后被星光覆盖不到的地方,还是有人站在阴翳下心心念念地想着这么晚了我还没有回家。
可是很久很久以后我再也看不到你眼中一闪一闪的星光。你藏在了天空上的哪一朵云后面呢?
我常常在想。
言榭忽然又哭了起来。他想以后他再也不要哭了,他要变得勇敢起来。
三
言榭被接去了汜固家,汜固故意板着脸说,言榭以后你要给我端茶倒水捏腰锤背把我伺候好点,然后我就毒打你。言榭望着汜固想笑又忍住没有笑的表情,言榭顿了顿忽然扑了过去喊,汜固现在我是这个房间的统治者了你给我滚出去。
汜固的母亲在门外露出淡淡的笑容。
汜固八岁的时候在光澈城池里碰到了走失在熙熙攘攘人群中的小公主。汜固轻轻地牵起小公主的手送她回宫殿。时光轻轻敲起引商刻羽的乐律。汜固把小公主送到宫殿外的时候,小公主依然哭哭啼啼。可是在一个法师走过来抱起小公主表演出各式各样新奇的小魔法的时候小公主终于笑了起来。汜固站在长风没有吹尽的尽头露出冁然的笑容。
在某个光线分明的午后,汜固忽然严肃地对言榭说,他长大以后要成为整个光澈帝国最好最强的魔法师。柔润的叶子一片一片飘过汜固稚气横生的脸,掉在岁月的湖泊上,晃荡的涟漪一圈一圈散开来。
言榭看到汜固认真决绝的表情。他又想起从前父亲把自己扛在肩上的时候老是问自己以后要不要做一个和爸爸一样帅气的法师。
在汜固十岁的时候要前往玄法大殿真正的习修术法,然后再参加进行的一等星法师的考试。根据规定在一年以内,汜固都不能回家的。言榭一直把汜固送到浮光湖,言榭问,汜固你能过吧?汜固装作骄傲的表情说,那当然咯,你们这些小孩子是不会明白的。言榭斜着眼一副鄙夷的眼神望着汜固。
言榭送走汜固以后,转过身看到了一位年轻的父亲把他的孩子高高地扛在肩上,小孩一边笑一边说,那里有好多小鱼。
记忆微微有些晃荡。在父亲肩上一伸手就能够到空中叆叇的浮云。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
四
在言榭十岁的时候,汜固成为了光澈城里最年轻的一等星法师。像雰雰的飘雪一般雪白的魔法长袍。汜固笑嘻嘻地问言榭,小朋友,今年你也该参加专修了吧?要不要成为像我一样帅气的法师啊。言榭把头昂得很高很骄傲地说,我才不要,我要当战士。可是言榭却偷偷地报了法师的修习,他一想到以后能给汜固一个惊喜心里就暗暗地兴奋起来。
在言榭和其他人一起被带到玄法大殿的时候,言榭好奇地四处张望,他想这里就是父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啊。
可是他们在玄法大殿住了好几天都没有老师来授课,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清洁工人按时来上班彼此一边谈笑一边打扫着玄法殿。很多学生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私下里开始吵着要回家。几天以后,学生们的情况越来越混乱,很多人开始咒骂起来。有一个学生不小心撞到了另一个学生,两个人开始扭打起来。言榭不耐烦地放下手中看得正津津有味的关于术法的书籍,跑到一个正在扫地的工人面前很有礼貌地问,老师,你究竟什么时候才授课啊?你已经扫了好几天地了。学生们都安静下来惊诧地望着言榭,那个工人的眼里更是露出不解的表情眨了眨眼问,你在说什么?言榭笑笑说,你不用在掩饰了,这几天我发现其他工人在打扫的时候都各自在做自己的事,只有你时不时地转过头来观察我们,从你的表现看来,你对这里很熟悉并不是新来的。那么,如果不是新来的就不会对我们这些司空见惯的学生如此好奇,除非是你在故意观察我们。还有,我发现其他工人彼此都会开一些无聊的小玩笑,可是他们从来都不敢和你开玩笑,在你面前也总是有些卑微的样子,就好象身份有差别似的。可能是由于习惯的原因,你在无聊的时候不经意间常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术法的手势,看来你将这根扫帚当法杖了啊。言榭微微笑起来,珐珀也不仅失笑,他躬下身问,你叫什么名字?言榭说,我叫言榭。珐珀皱了皱眉头说,言杪是你什么人?言榭说,是我父亲。珐珀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珐珀站在台上讲着各式各样术法的手势和使用时候的小技巧。言榭无聊地趴在桌上换了个比较舒服的造型又趴下。冗繁的记忆像刚刚升轮的太阳,有些清亮的光烁。父亲似乎在每个记忆模糊的晨昏就对言榭说过这些。言榭在学习很多的新的术法的时候超乎想象的快。原来很早很早以前父亲就把一个颗涓埃的术法种子种植在了言榭的身体里。他对术法拥有天生的掌控能力。他想起记忆的父亲穿着雪般纯白的魔法长袍长在古老恢弘的玄法大殿前,春深似海的光色掉在他挺拔谡谡的身姿。恍惚的时光了父亲会充满笑意地问,言榭长大以后要做什么啊?要不要像爸爸一样做个帅气的魔法师啊?言榭皱着眉头耐心数着父亲满是笑意的脸上有些微微皱起的纹路。
在考一等星法师的时候四周的氛围显得有些紧张。因为在他们这个年龄要考上一等星法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其他还有很多已经考了很多次因时光的流逝而变得衰老的人。而汜固却是例外,他是光澈史上最年轻的成为一等星法师的人。言榭长长地舒口气倚着窗棂看着星辰散落的夜色,明天也是汜固考二等星法师的日子。他想着明天回家汜固穿着二等星法师术袍吃惊地看着言榭穿着一等星术袍的样子一定很会傻。言榭还一定会补充一句看见到我这样一个帅气的法师你也不用吃惊成这样啊。
一等星的考试的选拔是为了培养二等星而举行的。一等星是考员随机跟一位二等星的考官战斗,其他监考官在一旁观察考员的精神力的程度,对术法的灵活运用,还有在战斗时的反应。一般考员只要坚持到一定的时间内就会合格。因为一般的考员在法术的运用上和战斗经验上都不可能和考官比,所以考官施放什么类型的术法考员就跟着施放同样类型的术法,所以关键就是在于精神力的消耗,只要能熬到指定的时间那么考员就合格了。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可是每年近百的考员只有几人才能够通过考试。珐珀在说这些小技巧的时候,言榭正啊啊地打哈欠。
考试在玄法大殿的地下会场进行。言榭冲他的考官很恭谨地鞠了鞠身,考官很轻蔑地笑了笑说,不要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水噢。言榭很惊奇地说,啊?那麻烦你放下水好不好?考官笑了笑说,好啊。手中的法杖已经高高举起。考官使用的是水系术法。从通常的角度来说,水系的攻击力并不强,可是言榭却看到从考官那里攻击出的水柱射穿了后墙,言榭迅速地躲开吓了一身冷汗,心里暗暗地想,下次珐珀要再说水系的攻击不强我就让这个考官来射他。
珐珀看着只是一直闪避完全没有还击的言榭,手心里微微沁出了汗。其他的监考官都暗暗的笑起来,如果言榭妄想这样的躲闪就能消耗掉正在攻击的考官的精神力是完全不可能的。珐珀喃喃地说,言榭你这个笨蛋在做什么。
考官有些不耐烦,然后使用出“大瀑洪破”。水流突然变得湍急,一场巨大的潮水涌向言榭。言榭变换手势开始炼成术法。珐珀很明显地看出,言榭使用的是土系术法。珐珀失望地叹了叹气,他没有想到言榭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居然会出现这么多低级的判断失误。从理论上说,用土系术来应对水系没有错,水来土掩。可是言榭的精神力和对方差得太远,如果筑起一道堤坝的话确实可以暂时的抵挡住汹涌的浪潮,可是不出十秒那道土墙崩倒会造成水加倍的力量,相信当时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即使是自己都未必能逃掉,何况还是一个不到一等星的孩子。
可是言榭在造出一道土墙以后又迅速地造出一个巨大的土包将自己全部围了起来。很明显是要拼一拼潮水是不是能将那个大土包压破。考官露出轻蔑的笑。土墙破裂后土包也被轻而易举地压破。潮水几乎将会场淹没掉。水流中言榭的法杖无依无靠地漂浮起来。
很明显,言榭已经不能通过了。成为光澈历史上一等星考试时间最短的人。甚至有位监考官拍了拍珐珀的肩说,珐珀啊,这就是你最看好的学生啊。珐珀显露出失望的神情。
然后转头就看到了言榭突然从对手的后面腾空而起。对手有所察觉地想继续进行术法炼成,可是他的手已经被言榭用冰系术法冻了起来。所有人都惊呼起来。因为那时言榭手中并没有法杖。
空手的炼成。
言榭炼成土包将自己包围起来只是想掩人耳目。他故意丢掉法杖让其他人为他已经陷入绝地。其实他在炼成土包以后就迅速地使用土系术法在地下造出一个通道通向对手的身后。而他刚才在躲避对手攻击的时候就早已经将线路和距离位置计算好了,所以一直没有分散精力去攻击。
言榭成为光澈历史上唯一在考试时击败考官的人。连汜固都不行。
珐珀露出微微的笑容。他想起前几天他在告诉那些考生如何能在考官的攻击下坚持得更久的时候,言榭坐在一边啊啊地打哈欠。
可是站在会场上观看考试的卓抵突然严肃地说,这件事和这个考生的所有资料统统销毁,你们之中所有人不准透露这次考试的一点消息,否则以泄露紧密罪名扣押。珐珀面色沉重地问,您的意思是?卓抵说,也许我找到了第三个能超越三星的人了。
珐珀在告诉言榭这些的时候言榭差点跳起来,他说,那我回去怎么跟汜固交代?我说我太笨了被别人打得满地找牙?珐珀说,卓抵大人给你一个一等星战士的身份来隐瞒你真实的身份,而过几天会暗中单独培训你,但是这个事你不能泄漏出去,绝对不能。言榭说,那如果我泄漏了呢?珐珀一字一顿地说,那么军部会把你秘密处决。言榭咬咬牙恨恨地骂了几句。珐珀惊讶地说,谁教你骂脏话的?言榭说,除了老师你教我还有谁会教我。然后珐珀一棍子敲了过去。
五
纯澈莹莹的雪片像腾空而起的鸟不经意间掉下晶光闪闪的羽毛般缓缓轻轻地从天而降。汜固毫无疑问地成为光澈最年轻的二等星法师,所有人像仰望遥远的星辰般对这个还不到十二岁的孩子的天赋叹为观止。言榭一路低着头不满地嘀嘀咕咕了很久,汜固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言榭的身后,汜固喊了一声言榭,言榭转过头就被一个冰冷的大雪球砸倒在地,很明显汜固在雪球里附加了自己的术法。汜固站在一边笑得直不起腰,言榭捧起一大堆雪扑了过去。可是汜固一闪,雪球就砸到了汜固身后的一个包裹严实的路人,他肩上扛着很大的一个袋子,差点被言榭砸倒。言榭吓了一跳连忙指着汜固说,是他砸的是他砸的。汜固听了刚想给言榭掐过去,可是那个路人似乎并不关心,只是整了整肩上的袋子匆匆地走了。
汜固在当天晚上接到了自己成为二等星的第一个任务,一名三等星的神唤者死在了家里,并且全家被杀,连他九岁的小女儿也不例外。汜固的任务就是协助他光澈警部的叔叔汜弁找到凶手。言榭也跟着汜固一起去。死的人言榭认识,是从前经常来自己家和父亲非常熟捻的叔叔。致命伤在头部。他的小女儿和妻子死在离门不远的地方。看得出他的妻子死前还竭力保护自己的女儿想让女儿逃出去。在内屋的床上言榭发现了下午被他错手用雪球砸到的那个穿裹严实的人,他依旧穿着下午那件衣服。他的血似乎比其他人流得还要多,整个屋子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首先发现尸首的是这间屋子的主人的很好的朋友,他刚刚路过这里的时候风雪忽然变得凶猛起来,他想进来避避风雪,可是敲了半天都没有人回应,然后他感到了很强的血腥味,结果破门就发现了这些尸首。
根据周边的人说,那个穿裹严实的人似乎是从远方来的亲戚,下午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大堆的东西。不过傍晚的时候听到一些响动。汜弁在屋头勘察了很久喃喃地说,死亡时间应该一致,当时应该是有人先杀了这间房子的主人,再进屋杀了正在熟睡的那个所谓远方来的亲戚。他或许睡得很熟,所以没有听到外面的响动,就在睡梦中被杀了。
汜固说,那么凶手杀了他们的理由呢?或许是跟这个人下午带来的一大堆东西有关,我刚才找遍了所有地方,没有发现任何关于那个袋子的东西,那个袋子很大看起来很沉的样子,所以应该不容易被藏起来,也许凶犯带走了。言榭从门外走进来说,由于刚刚那场很大的风雪,所以几乎遮盖了大部分的脚印,根本无法判断。
汜固的母亲正从厨房端着热气腾腾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三个人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言榭高兴地说,我最喜欢阿姨做的汤了,我在外面很远的地方就闻到香味了。汜固和汜弁同时鄙夷地望着言榭说,不要说这种冷笑话。吃饭的时候汜弁还因为听到言榭说汤好喝所以喝得太急一口喷了出来。言榭在一边望着汜弁笑一边问怎么样怎么样。汜固显得没有太大的食欲,他放下碗说,或许我应该再去附近转转,也许凶手还会再回那里确定些东西。汜弁嘴里包着饭说,等我吃完再陪你去吧。汜固说了声不用了已经有一半身子探出了门。言榭也马上放下碗筷跟着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汜固的父亲轻轻叹了口气,汜弁笑着拍了拍汜固父亲的背说没关系没关系。
汜固和言榭并没有新的发现。只是在回到家里发现了已经昏倒的父母和汜弁。汜固转过身朝已经发呆的言榭喊,快叫人啊。言榭哦哦了两声跑了出去。
三个人被送去急救。汜固和言榭焦虑地站在外面。汜固说,也许凶犯知道我们在调查就一路跟我们回了家。言榭盯着汜固没有说话。汜固接着说,很明显他们是中毒,所以我只要搞清楚我们走了以后有谁来过。言榭突然说,或许下毒的人在你妈妈做饭之前就将毒下在了食物里呢?汜固突然问,从傍晚你的表情看来似乎你认识那个死去的神唤。言榭说,那是我父亲还在的时候,他跟我父亲很要好常常来我们家。汜固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看到救护人员已经朝他走过来。
汜弁的中毒量不是太大,而且抢救及时,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将毒素彻底排清就可以了。只是,你的父母。
汜固将父亲和母亲葬在了一起。后面的氤氲不清的山岚里响了厚重而深沉的葬歌。汜固站在落辉渐次隐没的阴影里。骄傲的悲伤从头顶一跃而过。
言榭一直站在汜固不远的地方。风影深深地融进已经看不清的眼里。
这场雪要下多久才能听呢?
六
汜固和言榭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了已经等在家门前的调查人员。其中一人说,已经查实,毒是下在汤里的,而且那晚一直没有人来过,所以我们想,毒应该是在做饭或者之前下的。汜固点点头。调查人员接着说,其实我们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其实我们也盯了你父母很久,他们似乎是某个秘密组织的成员,我们为了彻底掌握整个组织的资料,所以一直只是暗中调查。汜固吃了一惊说,你们的意思是也许这次的事件和这个组织有关?调查人员点点头说,并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我们只是告诉你我们所掌握的资料。
言榭一直在床上辗转,可是又怕动作太大,弄醒了好不容易才睡着的汜固。他脑子里像长满杂草的土地一片混乱,他想静下来好好理理思路。可是,他突然听到汜固几乎用听不见的声调说,屋顶有人。
汜固悄悄地做了个手势。言榭突然腾空而起,汜固则从窗户外飞出从两路包夹。可是赶出去的时候只看到已经快要消失在寒风中的背影。言榭和汜固都愣在那里,他们知道现在即使追也追不上了。汜固突然喊,不好,他很有可能会去攻击汜弁叔叔。然后两个人又飞奔了过去。
看到已经有些憔悴的汜弁安静地躺在治疗室的床上。汜固轻轻地合上门就在外面坐了下来。言榭问汜固,你怎么知道屋顶有人的?汜固说,你太大意了,我在整个屋子周围都使用了水系魔法,因为我知道今晚肯定有人会来偷袭我们,无论再高明的杀手,在水里行动总是会发出一点声音的。言榭望着汜固说,你知道肯定有人来还让人给跑掉,你也高明不到哪里去。汜固说,我没想到他会是光澈的人,因为他对周围的环境好像相当熟悉。言榭说我看我们现在最好地就是守在这里,等汜弁叔叔醒了或许他会知道什么。
而汜弁醒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汜固告诉他事情经过以后,他把头深深埋在了双膝之间。他说,你们先出去。
汜固站在门外对言榭说,也许我应该到光澈城外看看。言榭问,为什么啊?汜固敲了下言榭的头说,你真笨,如果你是凶手,你连杀了两家人,又偷袭不成你会怎么样。言榭说,那我继续偷袭啊。汜固瞪了言榭一眼说,那是你,一般人我想大多都会离开光澈,也许我会在城外找到惊喜。言榭说,那么我继续呆在你家,也许凶手还会回你家来找我们。
七
汜固一直站在光澈的城外。他抬头发现冬天下雪以后果然看不见天上的星光。那么,是什么把夜色照亮的呢。寒风朔朔而过。汜固的头发高高扬了起来。
他悠闲地靠在一棵参天的大树下。粗大的树干上还残留着他和言榭很久以前比身高刻下的两道印记。堆压了过多积雪的树枝上有雪簌簌地落下。
昏暗的夜色里有人慢慢地朝汜固走过来。汜固忽然露出了微笑说,你终于来了。穿着夜行人的人在汜固面前停了下来,他说,没办法,组织下达的命令要我杀了你们全家,一个不剩,你不能怪我。
汜固微微叹息说,我在如果是我杀了言榭我会是什么心情?黑衣人并不知道汜固在说什么,只是茫然地望着汜固。汜固将手中的荧光奕奕的琉璃法杖变换了一个造型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杀了跟我从小到大一起长大一起各自攀扶的人会是什么心情。汜弁叔叔。黑衣人愣了愣问,你叫我什么?
汜弁叔叔。黑衣人身后传来言榭的声音。黑衣人转过头就看到了言榭微笑着走过来。汜固皱了皱眉头说,你好慢啊,如果你再来慢点我都要以为我们猜错了。黑衣人问言榭,你一直在跟着我?言榭点点头说,对,从你从治疗室出来的时候。汜弁问,那么你们怎么不在治疗室就揭穿我?汜固不慌不忙地说,因为在城里如果你被其他人捉住的话,我就不能亲手杀死你了。汜弁笑了笑,你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汜固说,从我把思路重头理了一遍的时候似乎你最可疑。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那天下午被言榭用雪球砸到的人是你,你怕被人认出所以故意裹得很严实。你知道当你杀了神唤的时候,你知道肯定有人看到你进他家,你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是你故意包裹的很严实杀人,所以你制造了一个假象,让我们以为那个包裹严实的人也是受害者,而不是行凶者,没有人会去想到一个死人是凶手。想法不错,可惜你做的就不太高明了。你那天下午背着的口袋里应该装的就是那个死人吧?汜弁问,你怎么确定那个死人不是你们下午碰到的人呢?
言榭接着说,因为我在屋里发现那具尸体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睡觉也要穿着衣服,就好像很怕他死后没有知道他就是白天被人看到进到这个屋子里的人,其次,是如果凶手是先杀客厅里的人,那连隔壁邻居都听到的声响,没有理由他会听不到。如果先杀的是他的话,那么客厅的神唤者连这点都察觉不到他就不是神唤者了。最后,是他的死亡时间,我进屋发现的奇怪的是他流的血似乎比其他人要多很多,而且血液没有那么粘稠。然后当你宣布他们死亡时间的时候突然提醒了我,因为你怕别人验尸的时候发现他们的死亡时间不吻合,那么你制造那个人是受害者的计划就失败了。所以你在将尸体放入袋子里的时候加了很多冰,以冷冻的效果来减慢尸体的变化,我想身为光澈警部的你应该对冰的数量还有时间相当内行吧。况且现在是冬天,正合了你心意。只要你将他们杀死以后把剩余的冰放在袋子里带出去随便找个地方都可以销毁了。而你却忽略了在你冰冻那具尸首的时候还是会有少量的冰血会融化,就和血液混在了一起,所以看起来他的血液看起来会比较多,而且不是那么粘稠。当然,这都是我们后来才想通的。
汜弁说,那么你们是什么时候才怀疑我的呢?言榭说,是因为你醒来什么都没对我们解释的时候。汜弁露出让言榭继续说下去的表情。言榭接着说,我们都知道,在那天晚饭前或者晚饭后都没有人来过,而做汤的材料都是前一天才剩的,所以应该都没有毒,那么我就确定是在你吃饭的时候下的。汜弁突然打断言榭的话说,等等,你怎么确定就是我吃饭的时候下的呢?而且我当着你们怎么有机会下毒呢?言榭说,我确定是在你吃饭的时候下的毒是因为,在吃饭以前我趁你们不注意偷偷地喝了汤,可是我却没事,那么就可以肯定是在吃饭的时候了,我想应该是在你假装被烫到的时候吧,你把毒药藏在了嘴里,然后假装被烫到结果吐了出来,吐的时候有些就溅到了汤里,我就因为看着恶心后来才没有继续喝汤了。你的目的应该是我们全部,可是你却没想到汜固会没有胃口并提出了要出去的想法。后来你怕被人怀疑,所以喝了点毒药以后适量地吃了解药。在你被救了以后,你就马上吃了解药完全地解了身上的毒,然后来暗杀我们,因为没有人会怀疑到一个体内还残留着很多毒素行动都成问题的人。
汜固接过话说,而且那晚你对我们进行暗杀,我明明和言榭已经从两面包夹你你却还是逃掉了,从你逃的那条路我就判断出那一定是经常在我们这段区域出入的人。而且我在屋子四周施放水系魔法并不是只为了让我们觉察到有人要偷袭我们,因为当时我们对你已经有所怀疑,通常一个要进行暗杀的人的鞋子都应该是很轻的不会发出太的声音的,一般是布质的,所以很容易进水。从进水到你逃脱回到治疗室,时间并不算短,脚湿湿的一定很冷吧。所以我在第二天看到你红肿的脚的时候我就已经全部都知道了。我和言榭的治疗室外的对话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因为我们知道在我们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特别是我们分开的时候你自然会来找我的,就算被我知道真相你也有把握杀了我。汜弁笑了起来说,没想到我遇到了两只小狐狸,那么,现在我真有写舍不得杀你们了。
言榭还没有拔出长刀汜弁已经贴了过来,言榭用惯了法杖显然没有适应过来,汜弁的匕首刺了出来,言榭刚想用刀去挡的时候,汜弁袖口里的飞刀已经刺入了言榭的左肩。言榭当时觉得他敢打赌飞刀上面一定有毒。他刚想到这里脑子就晕忽忽的,身体瘫倒在地上。如果那时汜固的冰凌没有出手,那么言榭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汜固专修的是火系,显然对冰系没有过多的了解,汜弁很清楚,在这种冰天雪地下是不可能有人能使用火系术法进行攻击的。所以他放心地使用出“兀突刺”那样一击致命却丝毫没有防御姿态的技能。在他失去防御状态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汜固好像已经胜利般的笑容,还有汜固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请不要小看我对火系把握能力。然后,汜弁整个人燃起了熊熊大火。翻江倒海的疼痛在皮肤上一点一点地蔓延。他完全不敢相信,有人能在那样冰冷的天气里炼造出那样强大的火力。他至死都不信。
可是汜固在看到他面罩烧毁的时候清楚地看到那并不是汜弁的脸。汜固扶起已经昏迷不清的言榭飞快地赶往治疗室。他在汜弁的床前发现了汜弁留下的字条,我们会再见面的。
或许汜弁早就已经知道他们对他的怀疑,他知道言榭守在治疗室外面,所以他事先安排好人穿着夜行衣从治疗室里出去,自己再等言榭追踪他安排好的人的时候离开。汜固紧紧地握紧了拳头,他能想象出汜弁那嘲讽令人恶心的表情。
窗外洋洋缢缢的落雪又开始纷扬在阒静阑珊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