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没有淌尽的雨水顺着高翘的屋檐徐徐而下,就像雨一直都没有停过,就像很多很多的事很多很多的人还没有离开过。时间断裂在静止的瞬间。凋零的落叶永远都落不到地。
言杪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站在屋檐下,他刚刚直起身子,头就撞到了低垂的边檐。他叹了口气走出屋檐。是啊,人都在站在屋檐下了,怎么又能不低头呢?
言杪走上了这条村子最宽的一条路,一条通向外面广阔世界的路,一条再也想不起水天一榭的路。言杪在走到村口的时候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回头望着身后脸上流露出沉思的神色,他想了很久又转过身朝村子里走去。积水成流。
言杪在最破落的一家屋子前停了下来,屋子对面正对着一条肮脏的小巷子,言杪刚才就一直躲在那条巷子里等着自己的体力恢复。这里就是老憨的家。言杪悬停在半空的手指还是犹豫地扣了扣门,过了很久老憨才开门,他看见是言杪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又露出恐惧的表情胆战心惊地看着言杪。言杪露出微笑拍了拍老憨的肩膀说,你用不着害怕,我不是什么予杀,也不是什么强盗,否则我又怎么会放织舞回来呢?听到织舞的名字的时候老憨黯淡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老憨刚想说话言杪却打断了他说,我就要走了,走之前,呃,我想来看看织舞。老憨却露出茫然的表情,他说,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言杪的心头一跳,他说,我已经说过了,她早就走了。老憨惊讶地说,可是她一直都没有回来。言杪目不转睛地盯着老憨说,她一直没有回来?老憨不知所措地点点头。言杪长叹了一口气,他拍拍老憨的肩膀说,你放心,我会把织舞给你找回来。言杪的身影飞速地融进漫漫的夜色里。留下一脸奇怪表情的老憨。
言杪回到森林里,从律忧的死开始,到各国小队聚集在水天一榭,接着有人利用织舞来引诱言杪,然后霸天联合其他小队陷害和狙击言杪,再到漫雾的出现并且承认自己就是幕后,可是漫雾却突然背叛他们和茗洁一起拼命保护言杪逃脱。在言杪恢复体力以后霸天小队的猝死,另一个人的介入,加上现在本来已经回到家的织舞却失踪了。所有的事都像一颗一颗至关重要的小珠子,而现在言杪需要的是一条线,能够把这些小珠子串起来的线。
言杪趴在地上用双手一把一把地把土刨开,他完全可以用土系术法很轻易地制造一个大洞,可是他却觉得这样很没有诚意,他要自己用双手为自己的朋友做一个坟墓。言杪发现漫雾的死因的时候心里狠狠地抽搐起来,他很轻易地判断出漫雾中的是和自己一样的毒,而漫雾却把解药给了自己。看不见月光的夜色黑云重重。
言杪在林子出口不远的地方的地上发现了一丝一丝淡淡的红色,言杪皱了皱眉头,这些并不太浓的红色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言杪忽然想起织舞身上穿的新娘服,那一定是被雨水冲刷后褪落的颜色。言杪冷笑了一声,他顺着隐隐的红色大步走了过去,言杪已经知道这必定是个圈套。首先,织雾如果是被人掳走的话,通常有常识的人都会消除别人追踪的痕迹,又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让人发觉呢。这些残留的红色素就像是一条线,就像要把言杪引领向某个地方。而且言杪亲眼看到织舞走到了老憨家门口,就算红色脱落也应该是朝向老憨家的方向,又怎么会朝一个完全不相干的方向了,而且言杪一路上从老憨家过来并没有发现织舞先前留下的痕迹,所以那些红色素早就应该被积水冲刷掉了,既然已经被冲刷掉了,在这更加潮湿的森林又怎么会还有这些东西呢?
言杪坚定地顺着“红线”走过去,他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他想搞清楚设圈套的人究竟想怎么样,他也相信只要有行动就必定有漏洞。他想,现在是该有一个了断的时候了。
前面是什么在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