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还未答话,黛玉先拍手问道:“好容易有出门的机会,我是一定要去的。”
“不行!”她的话招来了众口一词的反对,尤其弘晓紧张道:“黛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这会子有孕在身,去往蒙古又山高水远的,还是留在家里将养着罢。我向你下保,至多两月,咱们铁定安然返家,你只管放心便是。”
黛玉嗔道:“我那里是担心你,我是担心爹爹和妈妈,况这一路,定然好多风景瞧,我是一定要去的,你可别再拦着我。”
弘晓无法,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贾敏,她忙会意接道:“晓儿说得有道理,先不论到了有一场硬仗打,单只这一路的舟车劳顿,等闲人已受不住,何况你?听妈妈的话,就留在京城将养罢,家里有你姐姐和探丫头陪伴,再不会寂寞的……”
话音未落,已被黛玉含笑打断:“妈妈先听我说完不迟。我自己本就是大夫,自然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倘实在不宜出行,我是再不会任性为之的,事实上,这会子我觉得好得不能再好的,况医术上说,要尽量多的行走活动,方能利于以后的生产,况我亦舍不得拿自个儿和孩子来开玩笑,自然会百般小心的,您只放心吧。”说完不住拿哀求的目光瞧着贾敏和弘晓,一老一少都被她瞧得有些儿心软了,到底虑着她的身体,仍未说出松口的话儿来。
倒是一旁如海笑道:“才刚听你们争论了半晌,依我说,此番出行,虽则瞧着危机重重,咱们亦不必太过紧张,权当是一次特别的出游罢。横竖此前咱们一家竟不曾一道出过远门,索性趁此机会,好生见识一番,莲儿也去,探丫头也去,这样儿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可不能白错过了。至于黛儿,咱们只多经心些儿,再带足药材补品什么的,想来问题不大的。”
听得如海说罢,贾敏与弘晓都有所松动了,黛玉见状,忙上前搬了贾敏的脖子,不住软语哀求起来,随即又把住弘晓的手臂,轻轻摇晃了一阵儿,二人拗不过她,到底点头同意了。登时喜得她无可无不可的,说着就要回房收拾东西。
适逢湘莲与明翊贾环过来了,贾敏知道他们几个定有周密的计划要筹谋,遂带着黛玉几个,各回房间开始收拾起来。
这里如海方正色道:“湘莲贤侄,呆会儿你就带着他两个,联络几十个兄弟,快马加鞭先赶至蒙古,将那里的情况先打探个一清二楚,虽则此前有兄弟们传的消息,到底不是很详尽,还得再劳动你们一次,到时不管是来明的,还是来暗的,咱们也能稳操胜券。”
湘莲忙抱拳道:“伯父请放心,湘莲定不负使命。”
弘晓又补充道:“还有一点,蒙古那些主要的王公府邸,周边的环境什么的,也要有个大致的了解才是,免得到时让他逃脱了,之后再要缉拿,可就难了。”
三人忙点头应了,他待要再说,却见明翊苦笑了一下,道:“两位只管放心吧,但凡那里有点头面的王公的府邸,我都知之甚详的,再不会有差池。”
他那落寞的神情和语气,让其余几人都纳罕起来,不明白他缘何突然如此模样儿,惟独湘莲知道个中缘由,但他若不主动说出来,或允许了他说出来,他是绝对不会胡乱说嘴的,又见屋里一时安静的紧,遂拿他话来叉开了。
几人又商量了半日,方将方方面面都计议妥了,弘晓遂抱拳道:“事出紧急,本王就不多留各位了,咱们蒙古再见了。”
如海亦嘱咐道:“一路小心。”
三人抱拳齐声道:“蒙古再会。”说罢出了怡王府,跳上各自平日里骑惯的马儿,一溜烟儿去了。
且说如海与弘晓既已决定,明日全家齐齐前往蒙古,于是便开始百般忙活起来。因贾敏几人此番不过至怡王府小住,到底要回林府去收拾一番,兼之与玉珠林伯交代一下家务琐事,是以她与黛玉打过招呼后,便带了英莲,忙忙坐车去了。这里黛玉亦与云珠嬷嬷交代归整起来,直用了大半日功夫,方消停下来。
彼时天已将黑,如海与弘晓去衙门与下属交代公事未归,贾敏与英莲亦不曾回来,黛玉瞧着阴冷的天,不由有些儿心焦起来,因命小丫头子掌了灯,与紫鹃雪雁闲谈起来,聊以打发时间。
幸得盏茶功夫过后,几人便先后来家了,黛玉方安下心来,因命丫鬟端了热水大伙儿净手,之后齐齐移至隔壁的偏厅用饭不提。
一时饭毕,众人复又回至正厅,如海方道:“明儿要带的人都挑好了?千万记得要伶俐的。”
“才刚我已想好,也不必带很多人。”黛玉笑道:“除过奶子,妈亦不必另带丫头了,竟把紫鹃暂时您使唤罢,她心还细,不比雪雁毛手毛脚,也好帮忙照顾一下耀儿的,至于我、姐姐还有三妹妹,就带雪雁、春纤和彩云三人即可,多了亦是麻烦,再有爹爹和夫君,就凭你们自个儿喜好,带几个贴身长随小厮便是了。”
众人都点头道:“如此安排甚好。”
“衣衫也要多带几件大毛的才是,”贾敏忽然笑道:“我听得人说,那边较京城更冷上几分,倘不紧着点子,仔细皮儿冻破了。”
黛玉道:“这点我也虑着了,早命人准备好了,明儿咱们只管放心上路罢。”
想着明儿要早起,大伙儿不过略吃了一钟茶,便各自回房歇息了。一宿无话。
次日天还未亮,怡王府大门口已是灯火通明,往来装载备车之人亦是络绎不绝,云珠嬷嬷亲自在一旁指挥着,末了她还亲自将准备好的大包药材补品,放至专门装载随行物品的车辆的显眼处,以备黛玉随时能取用。
一时弘晓与如海穿戴齐整出来,他先命小顺子去叫了自己的亲兵头目,唤作流风的过来,吩咐道:“本王与林大人,要先去神武门见驾,你带人好生护送着福晋和各位主子,到城门外侯着,过会子本王自会过来与你们回合,千万要小心才好。”
流风忙抱拳道:“属下得令,请王爷放心!”一面亲自去牵了弘晓与如海的马来,因此行山高水远的,翁婿二人又需时时伴驾在御辇旁,是以不独弘晓,连如海身为文臣,亦需骑马上路,所幸他本因经历特殊,原不似一般文臣那样儿,连马背不曾上过,倒也没什么可让人担忧的。
说罢弘晓又回至屋里,与贾敏黛玉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方与如海打马去了。
这里流风忙令一众手下回避了,云珠方至二门内,请了贾敏黛玉几个出来,依照昨儿的安排,黛玉与探春英莲三人,再带着雪雁三个,共乘一辆车,而贾敏则带着奶子并紫鹃,乘另一辆车,再有一辆小上些许的车,却不并坐人,只供堆放随身物品和衣物干粮等等。
待众人坐定放下车帘后,流风方唤了手下们出来,与云珠嬷嬷行了个礼,便护送着三辆马车,往城门外一径去了。
到得城门外,就见许多标有诸如“忠顺王府”、“国舅府”等字样儿的马车,已侯在那里,显是各府随行的女眷们,一多半儿已先到了。
怡王府乃满朝最尊贵体面的王府,是以各府女眷一瞧得黛玉的马车来了,都赶着上前来行礼问安,她虽不耐烦这些个应酬,又恐别人说她清高傲慢,说不得强打起精神应付一二,好容易消停下来,她方在雪雁春纤的搀扶下,满脸疲惫的上了车。
英莲见她劳乏得紧,忙自车上煨着的汤婆子里,倒了一钟滚滚的马奶子茶递与她,一面关切道:“可是那里不舒服?先歇一会子吧。”幸得弘晓有先见之明,亲自瞧着人,将车上布置得应有尽有。
探春则取了一块大毛毡子与她煨了脚,跟着亦关切道:“姐姐有什么不适,千万记得与我和莲姐姐说。”
喝了几口奶茶后,黛玉的面色已回缓过来,因浅笑道:“不碍事儿的,不过一时未缓过来罢了,这会子已大好了,你们只管放心。”
说罢偏头靠在雪雁递上的枕头上,紧闭一双美目,开始想起才刚的事情来,英莲与探春以为她累着了,要养一会子神,也不打扰她,各捡了一本书读起来。
其实黛玉并非全是因为累着的缘故,实乃因为才刚接见各府的女眷时,内中国舅福晋钮祜禄氏,竟对她出言不逊,说她:“怡王福晋果真不愧咱们大清的第一美人儿,家里迷住一个,宫里还迷住一个,尤其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个中翘楚,当真好手段!偏生还不独您能干,您那些个姊姊妹妹亦是厉害的,别人的丈夫,连面儿未见过几次,都叫人对她念念不忘了,果然是姐妹啊!”
碍于旁边许多人,她并未与她正面冲突,只淡淡回了一句:“请国舅福晋原谅本福晋愚钝,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想必福晋也知道我现是有孕在身,就不奉陪了。”说完她又含笑与其他人打过招呼后,方扶了雪雁回到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