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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英莲笑道:“还有一件天大的喜事儿,老太太不知道呢……”话音未落,便听贾母嗔道:“莲丫头,才刚我说了,看你与黛儿不差什么,作什么还唤‘老太太’?”黛玉亦笑道:“姐姐很该改口称‘外祖母’的。”那英莲方改口道:“外祖母不知道,前儿在扬州家中时,妹妹已与怡亲王行了文定之礼,想来过一阵儿,咱们亦该改口唤她作‘少福晋’了。”听她说完,贾母越发喜悦,祖孙三人直说道半夜方休。

次日又有尤氏秦氏婆媳过来叙话儿,至午时又邀了众人过东府吃酒看戏。趁着大伙儿忙着玩笑时,秦氏悄声请了黛玉与凤姐儿至她屋里说话儿。彼时凤姐儿已怀孕七个有余,整个人都显得脸色蜡黄,行动不便,黛玉因执了她的手把脉,倒并无何异常情况,三人方坐了说些体己话。

一时回至听风轩,黛玉与英莲正欲收拾卧室,偏三春姐妹又相跟着进来,少不得陪着说笑一番。晚间她又回过贾母,接了湘云过来,三人一道住了听风轩,三春姐妹亦时常过来,或看书下棋,或吟诗联句,宝钗亦鲜少过来打扰众人,除却宝玉时常过来打扰,宝亲王府亦时常打发人送东西过来与她,日子倒也过得十分自在舒心。

而那日弘晓回怡王府后,先见过兆佳氏,细细回了胤祥的情况,次日一早,他又进宫向雍正禀明了此行的一应事宜,随即屈膝跪下道:“启禀皇伯父,之前您命侄臣先问过林伯父的意思,他亦十分称愿,是以四月十九那一日,阿玛与林伯父做主,已为侄臣和黛儿行过文定之礼,请皇伯父赐婚。”

雍正听罢,屏退众人后,方叹道:“你阿玛不但是朕最得力的助手,更是与朕血脉相连的兄弟,是以朕一向视你兄弟几人为亲生,其中又犹以你为最。这会子朕也不瞒你,老四昨儿夜里连夜进宫,只为求朕赐婚,而求娶的对象,便是那黛丫头。”

弘晓大惊失色,忙忙道:“皇伯父您不会应了四哥吧?”

“怎么可能?”雍正白了他一眼,道:“所谓‘君无戏言’,朕此前既已答应过你,又岂会出尔反尔?”弘晓方转忧为喜,待要开口,被他摆手打断,继续道:“此前熹妃也向朕提过几次,说老四欲求朕指一位侧福晋,朕想着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儿,并未放在心上,再不想这求娶之人,却是黛丫头,见他一脸决绝的样儿,朕真真是左右为难……”

“皇伯父意欲何为?”弘晓白着脸问道,这会子他心里是又悔又恼,恨自己之前未硬求着雍正赐婚,他早该料到,弘历是不会轻易放弃黛玉的,换作是他,亦不会轻易便放弃她那般美好的女子。

见弘晓急白了脸,雍正叹道:“你只管放心,朕自会让你如愿。昨儿朕见老四那副模样,想来对黛丫头亦是真心一片,这实乃为君者之大忌,朕可不想百年过后,被天下百姓抱怨,不曾为他们挑得一位好皇上!再则,黛丫头那样一个人儿,朕也不忍心将她置于腥风血雨的后宫之中,朕已亏欠她颇多,不想再难为她了,过几日朕便为你二人指婚。”

弘晓本就再聪明不过,听他说完,已知弘历便是雍正密立的储君,倒也不十分吃惊,又听得他说过几日为自己指婚,一直悬着的心,方稍稍安了一些儿,又赶着问道:“但只林伯父入京一事……”

雍正笑道:“朕亦正为此事发愁,如海自来淡泊名利,深恶与人应酬,该给他个什么官职,方能既遂了他的心意,又体面尊贵?”弘晓沉吟了一会儿,笑道:“依侄臣说,竟授予他翰林大学士一职最妥,一来官至一品,尊贵体面至极;二来亦能遂了他的心愿,不独清闲,还能日日与诗书为伴,皇伯父瞧着可好?”

“就按你说的办吧。”雍正细细一想,果真绝妙至极,笑道,“过几日朕与你赐婚时,就一并下旨命他进京吧。”

半月过后,雍正果真在早朝时,下旨赐黛玉作弘晓的嫡福晋,定于今年年底完婚,同时亦指了内管领清泰之女魏佳氏,作弘历的侧福晋。苏培盛一念罢圣旨,二人便同时跪下谢恩,但只弘晓是喜气洋洋,弘历是强颜欢笑罢了。待二人谢恩完毕后,又颁下一道圣旨,却是擢升林如海为翰林大学士,命吏部即日便送信儿至扬州,再另派官员前往,以便与林如海交接。一时散了朝,苏培盛又领了雍正之命,亲自前往贾府传旨。

彼时黛玉正与英莲、三春并湘云在一块儿做针线,宝玉自从黛玉回来后,便一直称病未去学里,这会子亦馋着脸在一旁,向黛玉讨要她亲手做的荷包儿,偏她手里却是特意为弘晓缝的,因被宝玉碰过后,遂发狠用剪刀绞碎了,正不可开交时,便有丫头来回有圣旨到,且指明要她去接,方忙忙回房重新妆扮了,接出厅里去。

贾琏等人早已回避,只剩贾赦与贾政在厅里作陪,见得黛玉来了,苏培盛忙起身唱到:“圣旨到,林氏黛玉接旨。”待她跪下后,方将如海升迁与赐婚弘晓二旨先后念了,末了又亲搀起她来,笑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这会子真真是双喜临门了,明儿老奴定要来讨杯喜酒喝。”

黛玉脸红笑道:“苏公公客气了。”苏培盛又笑道:“皇上还赐了宅子,就在西门的三庙街上,又命奴才亲自去监工构造,待林大人一进京,就好住进去,姑娘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又寒暄了一阵儿,方坐车回宫不提。

一时阖府皆知,喜悦者有之,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不拘怎样,皆三五个一群到黛玉屋里贺喜,直烦得她了不得,偏又不能表露出来,恐人说她一得势便高傲起来,少不得应酬一番。

正忙乱不堪时,又见宝玉满脸泪痕的进来,哭道:“妹妹竟真个要舍我而去吗?岂不知女孩子未嫁之前是颗珍珠,无价之宝,等嫁了人就变成鱼眼珠了,再过些时候,愈加变成死鱼眼珠了,咱们就这样日日在一块儿,吃喝玩笑的,岂不快哉?”

黛玉正要开口,却见袭人撵了过来,一面赔笑着与她说话儿,一面小声儿的哄劝宝玉,好容易劝得他离去,众人方松了一口气。

这边厢宝玉伤心欲绝,那边厢宝亲王府外书房内,弘历亦是气痛难当,直将触目所及之物品,悉数砸得破败不堪之后,便自坐在一堆碎片里,低着头不发一语。富察氏拖着才刚生产完不久的身子,在一旁柔声的劝慰着他,见他仍是不说话儿,只能叹着气出去了。

此时此刻,弘历只觉有万根针齐齐扎着他的心,疼得他生不如死,他原以为黛玉不会再回来,是以只在心里默默的思念着她,并未有所行动,偏生他却在第一时间得知她回来了的消息,欣喜若狂之余,连夜赶进宫请求雍正赐婚,不想到头来,还是未能如愿!较之前两月时而酸涩时而甜蜜的思念,这会子繁华落尽,美梦骤醒,他那颗空空的心,该用什么来填满呢?

思及这一切,他不由对雍正亦有了一丝儿怨怼之情,明明自个儿才是他的亲生儿子,缘何对他远赶不上隔了一层儿的弘晓呢?因着十三叔的关系,他对弘晓这个堂弟,历来亦是关爱有加,与弘昼、弘瞻亦不差什么,倒不想就是他,夺走了他心心念念、睡里梦里都记挂着的人儿,以后的日子,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以一位好兄长的面目面对弘晓?

且说自有圣旨颁到贾府,王夫人一反常态,不独对黛玉英莲更殷勤了十分,又对贾母道:“我回老太太,眼见着姑老爷不日便会来京,大姑娘亦出阁在即,咱们府里真真是双喜临门、鲜花着锦,媳妇儿想着,很该摆上几桌酒,搭上几台戏,请了本家亲朋们来,好生乐和几日。”

贾母听了十分喜悦,笑道:“就按你说的办。”一旁邢夫人亦笑道:“虽则皇上赐了宅子,到底需要几个知根知底儿的家人使唤,依我说,很该送几房家人过去,先洒扫收拾一番,明儿姑老爷到了,岂不色色俱全?”贾母听得越发喜悦,因吩咐道:“这会子凤丫头身子沉了,二太太一人到底应付不来,明儿你亦时常过来,帮衬她一把可好?”

邢夫人再不想贾母会命自个儿协理家务,喜道:“横竖我也见天家都闲着,这会子既是老太太吩咐,自当尽心尽力才是。”自此,她便日日坐车过来,与王夫人相商着处理家事,倒也有模有样,贾母瞧着,把平日里不喜她之心,竟淡了一多半儿,这些皆为后话了。

次日,邢王二夫人便命人在园子里排了几席家宴酒席,定了几班新出小戏,昆弋两腔皆有,就有王子腾家、史家并日常来往的亲戚世交来贺喜,宝亲王府、怡亲王府亦打发人送了贺仪来,直热闹了好几日,方渐渐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