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如此贵重,黛玉忙道:“如此神奇宝贝,师兄还是留着罢,你常年在外奔波,天灾人祸到底避免不了,明儿一旦有个什么不测,也好用于自救,竟赶紧儿的收好吧。”便要归还于他。
湘莲忙道:“所谓‘开弓没有回头剪’,既已送与你,你便是它的主人了,要赏人要扔掉,都悉听尊便,只不要归还与我,便罢了。”一席话说得黛玉不好再推辞,只得道:“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师兄。”
其余众人闻得如此神奇,都围上来赏玩了一番,方忆起这会子还在用饭,因命人添了两副碗筷来,复又吃喝起来。
这边厢林府内,众人正在热热闹闹的吃喝玩笑不绝,而此时在北京城外的西山围场内,当今皇上乾隆帝,正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满围场的飞禽走兽,拼命的追赶射杀,直杀得遍地都是动物的死尸,直弄得他满身都是扑鼻的血腥味儿,仍没有罢手的迹象。
自黛玉大婚之日起,他便放下一切政事,只带了为数不多的侍从,到得这西山围场,疯狂的打来猎来。一连三日,日日如此,不弄得自个儿筋疲力尽,绝不停下。
伴驾而来的忠顺亲王,远远的瞧见他如此疯狂,因随口问一旁的戴权道:“戴公公,皇上这唱的是那一出儿啊?倘您知道,千万记得提携本王一声儿,免得一会子惹得龙颜大怒。”一面塞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到他怀里。
戴权忙收好了,方赔笑道:“哎哟我的王爷勒,您这么说,岂不是折煞奴才了?”说罢附耳过去,小声儿道:“说来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约莫知道,前儿是皇上中意的女子,嫁作人妇的日子,是以……”作为乾隆身边的第一人,他素来自恃甚高,这会子之所以这般低声下气,曲意奉承,一来是因他知道,这忠顺亲王原是乾隆的骑射老师,历来极得其宠爱,远非他得罪得起的;二来,他从他身上,先后已捞着了不少好处,如此双赢互惠的事儿,他何乐而不为呢?
他虽说得含含糊糊,但忠顺亲王何等精明之人?听罢心里已明镜儿似的,再一想,前儿嫁人的,满京城恐也只有林府那位据说倾国倾城的二姑娘了。他不由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原是该的,但只皇上作何不召了那姑娘入宫伴驾呢?”
“您不知道,那姑娘是蒙先皇指了婚的,于名分上来讲,就是皇上的弟媳妇儿,那有大伯哥硬夺弟媳的道理?”戴权仍是悄声儿道,“再者,奴才冷眼瞧着那姑娘,竟不乐意跟皇上;偏皇上也怪,也不去勉强她,只自个儿伤感罢了……”
忠顺亲王听得这话儿,不由对乾隆、亦即他的学生暗自不屑起来,虽则他在其他事情上,老辣狠绝得让人生畏,在对女人这方面,却太过优柔寡断了,倘换作是他,只会一不做二不休,先得到她的人再说,之后她若再不顺从,那也就罢了,横竖已是鸡肋了,吃与不吃,又有什么区别呢?
思及此,他随即想起,他人生当中的那一大败笔,当年那姑苏谷家的女儿,竟不识好歹,胆敢拒绝于他,之后更是出逃在外,以至于到这会子了,仍没有她的消息!他不由在心里发狠,明儿一旦找见她,他非要让她先心甘情愿臣服于他的脚下,再陷其与万劫不复之深渊!
前文因说到,湘莲与贾环赶在黛玉三朝回门之日,抵至京城,黛玉自是喜悦不已,又想着探春知晓此事后,不定怎生高兴呢,说着便欲打发人去接她来林府,弘晓因笑道:“依我说,竟明儿再打发人,直接接到王府吧,横竖你那些个姐妹们,亦不曾好生逛过咱们家,此番既能让她们姐弟相会,又能好生散散闷儿,而我与柳兄,亦好相谈正事,如此三全其美,岂不更好?”
一席话说得黛玉连连点头,因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果真是再好不过,既如此,过会子咱们家去时,竟带了姐姐一道去罢,我这一走,她定是寂寞得紧,长天白日的,也只是在家里睡觉罢了。”
三言两语计议定了,弘晓遂打发小顺子,先回王府去说将此事说与兆佳氏知道,方复与如海湘莲谈笑起来,则黛玉则搬着贾敏的脖子,悄声儿说着体己话。
说话间便是几个时辰过去了,弘晓瞧了瞧天色,因起身道:“是时候家去了,不然额娘该着急了。”
黛玉闻得此话,霎时满脸都是浓浓的不舍,跟着眼圈亦红了,贾敏忙强笑着安慰道:“傻孩子,两边相隔不过三五里路,什么时候你想回来了,只坐车回来便是,我与你爹爹是随时欢迎的,你的屋子我也没让人动,原样儿保持着……”说着她自个儿亦红了眼圈。
弘晓见状,忙道:“请岳母大人放心,明儿小婿定会时常带黛儿回来小住。”如海亦道:“才刚自个儿都说隔得近了,那一日想她了,坐车去瞧便是了,倒弄得生离死别似的,没的白叫小辈儿们见了笑话于你。”她方渐渐好起来。
一时丫头来回车马已备好,众人便移至二门外,弘晓自携了黛玉,仍是坐的来时的车;英莲则扶了春纤,坐了另一辆车,至于湘莲与贾环,仍是骑的来时的马。一行五人并丫头婆子们的车,浩浩荡荡往怡王府行去。
胤祥见得湘莲,不由又惊又喜,再瞧见当年他做主救下的贾环,已长成一个长身玉立、进退有度的青年,更是喜上加喜,因命云珠亲去厨房,瞧着整治了一桌上好的酒菜,誓要与三个小辈儿一醉方休。席间黛玉将明儿欲接三春姊妹过府的事回了兆佳氏,后者自是欣然应允。
次日一早,兆佳氏便命八个嬷嬷,坐车去贾府接人。
王夫人之流本就正在盘算,找什么理由巴结怡王府这门最尊贵的亲戚,忽听得人说怡王府派人来接姑娘们,自是喜之不禁,也不先去回贾母,直接命人与她几个简单收拾了一番,便打发上路了。
惜春本因王夫人的慢待很是不悦,幸得探春劝道:“理她呢,只要能与林姐姐团聚,清清净净的散淡几日,这点子委屈,算得了什么?”迎春亦在一旁帮腔着解劝,她方转嗔为喜起来。
不多会儿,三人已身处黛玉的院子里了,见得英莲亦在这里,更是喜悦不已,笑闹作一团。
黛玉命丫头与众人上罢茶,又对雪雁道:“去吧。”她忙答应着去了,这会子她是要去请贾环过来,皆因黛玉立意要给探春一个大大的惊喜。
未几,雪雁果带了贾环进来,彼时探春正欲吃茶,抬头正瞧得他进来,先是楞了片刻,手里的茶杯应声落地,跟着便泪如雨下了。
迎春与惜春瞧见有男子进来,本欲回避的,不想黛玉竟冲二人摆手,又见探春如此反应,不由纳罕起来,待细细瞧过来人,亦跟着滚下泪来。她两个虽与贾环并非亲生,到底出自一门,血浓于水,乍见到本以为已不在人世的兄弟,心里那份惊喜,实非三言两语能描述得来的。
贾环亦是思绪万千,自离家后便不再轻易展露任何情绪的双眸,此刻亦是满满的泪水,因想着“男儿有泪不轻弹”,方强自忍住,只沉声叫道:“三姐姐……”
探春方起身缓缓行至他面前,素手抚上他的脸,哽咽道:“比先竟长了好些儿,要是母亲泉下有知,不定怎生高兴呢……”一语未了,才刚强收回去的泪,又滚瓜似的掉下来。听得姐姐提及母亲,贾环才刚强忍着的泪水,到底滚落下来,一时姐弟二人是抱头痛哭,只瞧得余下众姊妹都唏嘘不已。
好容易劝得她姐弟二人止住,就有丫头来回前面摆饭了,黛玉忙招呼众人往偏厅行去。
就见弘晓与湘莲,正坐在桌前等她们,除过湘莲与迎春惜春三个,其余人都是认得或惯熟的,是以黛玉先介绍他三人认识过,方安排大伙儿依次坐席。
胤祥与兆佳氏,想着自个儿又是父母又是长辈的,倘与他们一席,反而与拘了他们,便自命人传了饭至房里,夫妇两人自用不提。
吃喝玩笑之间,便谈及这两载贾环是怎么过来的,他淡然一笑,道:“就是跟着柳大哥,四处游历,增长见识罢了。”虽则面对的是他血浓于水的姐妹们,他到底不敢忘记,当日加入“血滴子”时,湘莲再三再四叮嘱,切不可轻易将身份外泄的话。
三春都笑道:“这样多好,无拘无束,随性自在,咱们日日想这么,到底不能够,还是你有福气儿。”
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待结束时,黛玉想着探春与贾环定有体己话要说,因命紫鹃带了他二人,去往早已为探春准备好的屋子说话儿,又想着弘晓与湘莲原有公事要谈,因带了英莲、迎春并惜春,至自己屋里说笑,将偏厅留与他二人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