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众人都笑了,郁如宇也笑道:“偏溶儿不知足,白得了那么多好东西,还来打舅舅的主意。舅舅却是不给的,舅舅还要留着给女儿做嫁妆呢!若想要,你就娶了舅舅的女儿。”
说的众人又笑,黛玉却早已羞红了脸,偎到画姨娘身边去。水溶却望着黛玉也笑。
郁如宇道:“黛儿,原我是想接了你到家中住的,只你爹说怕伤了你外祖母的心,也要顾着你已故去的母亲的情份儿,只得罢了。不过义父还是想叫你知道,若在那里觉着不好了,义父就随时接你回家住。”
黛玉十分感动,连连点头道:“义父的话黛儿记下了。黛儿也不舍外祖母,倒是要去陪着尽些孝心才好!”
郁如宇点头,心中称赞。
晚间,听云轩内,黛玉正自和紫鹃打点着东西,除随身衣物外,另有两箱子圣上北静王赐于林如海的物件,一箱子黛玉预备给姐妹们的礼品,一箱子书籍,一箱子笔墨纸砚,一箱子黛玉特留着的林如海并贾敏的遗物。
黛玉特要紫鹃收好父亲给的那本书。又嘱咐把水溶送的琴收好。
正忙着,画影儿进来了,彼此都说了好些珍重的话儿。
画影儿犹豫着道:“黛儿明儿就要离开扬州了,黛儿如今有了郁大人和王爷的照顾,姨娘是不担心的。只有些话儿,还是要和黛儿说说,黛儿别厌烦!”
黛玉忙道:“黛儿小,不经事,姨娘提点着自是好的。黛儿听着。”
画影儿方道:“黛儿如今也有十二岁了,说话儿也就要大了。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只求黛儿象你娘一样得个有情有义的人嫁了。”
黛玉听得说到婚嫁便害羞,又听得提起爹娘心内便郁然,说道:“哪有跟女儿家的说这个的,黛儿不听。”
画影叹道:“也不是白说的,也是为你担心。原听说那府里的宝二爷对姑娘是极好的,只怕姑娘不出闺阁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以为天下只宝二爷是好的。也且不说宝二爷如何了,姨娘倒是很知道你二舅母的,看似和善沉稳,却是心机最深的最善妒的,当年就很看不得你娘比她强。如今见了你比你娘还玲珑惹人,只怕也是心中不喜的。”
黛玉一听正与昔日情况相符,不禁黯然点头。
画影又叹道:“那府里的两个舅舅对黛儿也不过如此吧,他们都是当年你外祖父屋里人生的,并不是你外祖母亲生的。”
黛玉心中叹道:“怪不得当日我初去,都未见。”
画影儿道:“你外祖母只你母亲一个女儿,只当心尖子还甚,如何不对你好。故当日老爷才放心让你去京中的。如今你又要去了,只有你外祖母在,是不妨的。只要在你二舅母前特别谨慎些,索性连她那宝贝儿子也远些。”
黛玉点头却又不解道:“为何要远着宝二爷,姐妹们自小在一处的,原也没什么。”
画影儿叹道:“咱们林家上下和睦,是很少那些纷争是非的。你外祖母家,人多口杂,各怀心思,黛儿这样热心年轻哪里想得到里面的花样。”因问道:“那府里不是有个叫宝钗的薛家姑娘吗,听雪雁说还戴着金锁,说什么要等有玉的配。这样明白的,只怕你二舅母早已取中了她呢。”
黛玉笑道:“取中她也罢,不取中她也罢,与我何干。与宝玉也不过是打小儿一起玩的情份罢了,哪里就论起姻缘了。姨娘倒是替黛儿多虑了!”
画影儿微笑道:“如此更好!姨娘更放心了!”略一迟疑又道:“姨娘又想多嘴了。这些日子,倒瞧着北静王爷对黛儿很是上心,姨娘倒觉得北静王配得黛儿。”
黛玉羞不,扭着画影道:“姨娘拿着黛儿说笑,王爷只拿黛玉当妹妹看的,黛玉也高攀不上王爷。”
画影儿笑道:“真心话,倒不是王爷的身份。老爷在时也觉得王爷容貌脱俗,气度夺人,人品行事儿大胜常人,且知礼守仪,真真叫人叹服的。最难得是王爷对黛儿的好,黛儿难道是不明白的?”
黛玉羞道:“黛儿明白什么,黛儿什么也不明白。”
画影儿也不说别的,只将那日琴音听得的水溶对郁如宇话儿说给黛玉听。水溶对郁如宇话儿紫鹃早已说给黛玉听过了。方听时只觉心醉神迷,五内俱沸,只还不敢相信,也未敢细细回想。
如今又听画影儿说了,如何不信。早已心潮澎湃,情愫涌动。
黛玉痴痴的听着,脸儿赛若桃花。画影儿也不笑她,只拥着黛玉又道:“听得琴姐姐说,那水溶行事可特别呢,洗漱穿衣等一应近身事务皆不要丫头的,皆是贴身小厮服侍的。黛儿想想,这点可就难得了,哪家的公子哥儿不是由几个丫头服侍的,朝三暮四,只嫌少不嫌多的。只黛儿细想,这样的人儿可曾听说过!姨娘如今不为别的,只为黛儿能得了王爷那样的人儿,一生一世的好好地活着!”
言罢,也不理黛玉在哪里发怔,就笑道:“时候不早了,也要去歇着了。黛儿好好想想姨娘的话儿吧!”竟回去安歇了。
黛玉又羞又急,只得推说累了,因让紫鹃雪雁服侍着睡觉。
紫鹃口内犹道:“姨娘的话儿很是呢。从前,我也只觉得宝二爷待姑娘是最好的,如今哪里能和王爷相比。前番那些话儿姑娘还不信。前儿姑娘晕着不醒,王爷又跪了大半天,可不是一颗心净是为了姑娘呢!”
黛玉心中喜悦,口内却道:“紫鹃这丫头,越发比雪雁会说了,明儿我都不敢劳动你了。”却满脑子官司,虽吃了药丸,仍半天方睡去。老神医的药竟是神的,这几日,黛玉身子竟大好了,一觉睡的香甜,醒来时天已大亮。
烟花迷眼,芳草萋萋,水波粼粼,江风习习。
瓜州渡口,停泊着三只大船,林枫琴音指挥着仆人将箱笼物价抬上船。一对璧人站在船头,凭水临风。一个一身素白绵缎外披棉披风,发髻只一根白色珠花滴水钗,娴静似娇花临水,婀娜如嫩柳扶风,一个一身亚蓝软缎长袍,同色镶银丝滚银边缎披风,长身玉立,俊逸儒雅,画影瞧着两人的双双而立,甚为喜悦,很不想打扰。只一切俱已停当,林枫已领着一个小头并一个小斯到跟前道:“这两个原是姐弟,当年也是失了父母,老爷收留的,倒也干净本份,且识几个字,姐姐留给林姑娘,这弟弟就给贾爷使唤吧。”
黛玉看见两人都很有一股大家之气,又听见是失了父母的,便十分同情。便问叫什么。林枫答道姐姐叫春纤今年15岁,弟弟叫春竹今年13岁。黛玉便微笑着要紫鹃好好照顾着春纤。
贾琏十分意外,只见春竹瞧着小,倒也不十分在意,只谢着收下在身边跑腿儿。
一时主仆分别,又是一番嘱托,一掬热泪。帆正扬,浆轻划,船儿悠悠顺江而下,直奔苏州而去。
黛玉并紫鹃雪雁等与林如海的棺椁同一船,郁如宇水溶若智若愚在一船,贾琏李华等在一船儿。
黛玉和水溶一路水行,或同看滔滔江水,或抚琴舞剑,不觉快到傍晚,已近苏州。二人站在船头,看着缤纷的晚霞,水溶不禁赞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真让人心胸舒畅。”
黛玉也赞道:“可不是,成日家闷在家里,哪有这样的眼界和心胸,真想就这样把山川去游历。”
水溶道:“这有何难,黛儿若想,水溶就陪着黛儿去一路游历下去。”
黛玉道:“谢溶哥哥美意。只黛儿不贪心,这次能和溶哥哥一起来苏州便已满足了。比起外祖母家的几个姐妹,黛儿算是幸运的多了。”
水溶便道:“先不说远了,明儿就陪黛儿游历下子苏州的风景。”
黛玉点头道:“说起来黛儿的祖籍还是苏州,竟还没来过。别的倒罢了,只觉的想去山寺看看那里的枫叶。”
水溶道:“那倒容易,只怕这时枫叶还未红。”
正说着,船家已道苏州到了。便有李华着仆人搬运东西。
早有在苏州守宗祠祖坟林家老奴赵正传与儿子赵天恩在岸上侯着了,迎了黛玉、水溶郁如宇到了枫桥巷林家祖宅。赵天恩的媳妇棋风忙上前扶黛玉到房间安置歇息,赵天恩也仔细的安置水溶、郁如宇、贾琏。
又在祖宅请了和尚道士做了几日的法事,方择了日子将林如海的棺椁葬入祖坟。几日来黛玉守制尽孝,因想到林如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谆谆教诲,犹言在耳,又想不日将投奔外祖母,寄人篱下,心底幽幽哀愁遂又浓稠起来!
清明已过了多日,转眼已是三月中旬了。黛玉的身子也完全好了,老神医给的药丸业已吃完了,只又重新给黛玉开了滋养的方儿,每日紫鹃雪雁等熬着给黛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