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卫向善走到凤驾前低语的几句,小太监方道:“免礼!”
卫向善亲自为黛玉打起了轿帘,紫鹃雪雁此时已是宫女打扮,忙走上前,扶了黛玉出来。
贾赦贾政等人一见是黛玉,既惊且喜。见黛玉袅袅行了一礼,道了声:“舅舅们擅自珍重!”也不待贾赦等人说话,便又转身扶了紫鹃雪雁上了轿。
凤驾又继续往贾母院中走去。
贾母院中,已经站满了宁荣两府的女眷,见凤驾来了忙都跪下迎接。
黛玉在凤舆内忙道:“免!”
卫向善又上前来为黛玉打起了轿帘,紫鹃雪雁扶了黛玉出来。
黛玉抬头看见迎春平儿扶着穿戴的严严实实的凤姐,小红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站在院中迎接自己,心中不忍,忙快步走上前,扶着凤姐道:“快扶二嫂子到屋里坐下!”
众女眷拥着黛玉走进贾母上房。
黛玉也顾不得彼此礼,直往贾母房内去。
贾母躺在床上,微睁双眼,见到黛玉,老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往外溢,嘴唇哆哆嗦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黛玉见了心中十分不忍,早跪在贾母身边,嘤嘤痛哭了。鸳鸯等陪在一旁也落泪不止。
紫鹃雪雁忙上前拉起黛玉,探春一边劝黛玉一边道:“灵玉公主,昨儿北静王太妃也派了大夫来替老祖宗诊治了!灵玉公主也别伤心了,老祖宗这会子虽不能说话,心里却是明白的很呢!自醒过来到现在都没流过泪,这会子看到公主来了,定是心里高兴才哭的呢!”
迎春也劝道:“灵玉公主快别哭了,老太太看着心里更舍不得了!”
一时华太医替贾母诊过了脉,也不说话,只垂手退到外屋。
黛玉点点头,擦了泪,走到贾母身边。一边替贾母拭泪,一边对贾母道:“老祖宗别难过,玉儿也舍不得老祖宗的!玉儿替老祖宗请了太医来,老祖宗定能快快的好起来!”
贾母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是望着黛玉,昏黄的眼睛里不断的有泪水淌出。黛玉心酸不已,刑夫人站在一旁忙劝贾母道:“老太太,看着外孙女儿这样尊贵荣耀的回来应该高兴才是!再这样哭坏了身子,外孙女儿岂不更加心疼了!”
贾母听了刑夫这话,眼泪才慢慢的止住了,只用眼睛盯着黛玉瞧。
黛玉从鸳鸯手中接过毛巾替贾母擦了擦脸,轻声对贾母道:“老祖宗,玉儿还要告诉老祖宗一个好消息呢!元妃娘娘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贾母听着黛玉这句话,眼睛里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屋内众女眷听了也十分欢喜。
黛玉又轻声道:“元妃娘娘原也要来看老祖宗的,因太医说要保胎,下不了床。元妃娘娘可记挂老祖宗呢,老祖宗可要保重身子等元妃娘娘生个皇子!”
贾母听了,虽不是能言语,心中的喜悦和安慰却从眼神中表露出来。
黛玉的心稍稍放下,晴雯端着药来喂贾母。
迎探二人便拉着黛玉到外间听华太医说贾母的病。
华太医见黛玉问,便恭身答道:“禀公主,贾老夫人的年事已高,肝肾阴虚,肝阳偏亢。又因思虑惊恐,以致气血亏损,真气耗散!恕下官直言,老夫人病已这样,只能是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黛玉听了,心中不由一沉,默然不语。
倒是刑夫人忙问道:“还要请教华太医,老太太大约还有多少的寿限?”
华太医道:“依下官看来,若精心照顾调养了,只怕还能有一个月的光景!”
众人虽见贾母情形只觉不好,却未曾想这般厉害,倒都惊呆了。
还是探春先醒过来,请了太医写下药方来。
迎春见黛玉默然不语,忙拉了黛玉往西边里间来。凤姐正坐在床边,低头满是爱怜的看着身穿红肚兜的小娃娃。
黛玉来到凤姐身边,粉嫩娇小的女娃娃正伸着小手小脚愣愣地看着凤姐。满府里的人均面有郁色,唯有此时的凤姐对着这小娃娃亲切的笑着,黛玉一时倒不忍打断她们,只静静的站在一旁含笑看着小娃娃。
若不是小娃娃瞪着眼睛看向黛玉,凤姐还不知黛玉就在身旁呢。
黛玉因俯身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娃娃,笑着对凤姐道:“二嫂子,这小娃娃粉雕玉凿,可是个美人坯子呢!怪不得二嫂子心里眼里只有她了!”
凤姐吊梢眉一弯,笑道:“好公主,我也是经历了生死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心中只恨不知怎么才能对她好!只叹她才生下来家中又遭了这样大的变故,如今连亲爹也不能见一面!”
黛玉点头默叹,从紫鹃手里拿过早已备好的一份贺礼送给凤姐道:“二嫂子,我来晚了,这是一点子心意!孩子取了名字了么?”
凤姐双手接过黛玉送的金锁和玉佩,笑道:“好妹妹,多谢你的一片心。原说请大老爷给孩子取个名字的,大老爷也不知怎么的总没取!初十那天刘姥姥来了,我就请她给孩子取了个名叫巧姐儿!”
平儿在一旁也笑道:“大老爷大约是嫌巧姐儿的生日不好。刘姥姥说,取巧姐儿这个名字是‘以毒攻毒,以火攻火’的法子。日后大了,或一时有不遂心的事,必然遇难成祥,逢凶化吉,都从这‘巧’字儿来。必然能保得姐儿长命百岁的。”
黛玉听了点头赞道:“巧姐儿,心灵手巧,遇难成祥,逢凶化吉,果然好名字!”说着俯头冲着巧姐儿轻声叫了几声,巧姐儿竟然对着黛玉咧开嘴甜甜的笑了起来,逗的围在一旁的人都开心的笑了。
迎春感慨的笑道:“也多亏有了巧姐儿,这些日子也只有巧姐儿能引得大家开心的笑一笑了!”
众人都默然点头,凤姐满足的望着巧姐儿笑。
刑夫人走了过来,对黛玉笑了笑道:“老太太喝了药了,这会子又睡下了!”
黛玉忙朝刑夫人行了礼道:“多谢大舅母照料着!”
刑夫人忙扶住黛玉笑道:“使不得,姑娘如今贵为公主,我可受不起姑娘这礼了。照顾婆婆也是我们做媳妇子的份内之事,如今家里还有这么些丫头婆子,我们不过是行动受限制罢了!”
说着又顿了顿,笑问:“二太太被带走了,爷们也被免官了,到底什么时候这些官兵能离了咱们家啊?究竟这妙玉是什么来历呢?”
黛玉眉头微蹙,轻叹道:“妙玉的身份可尊贵的很呢,以前我也曾说过任何人都不能怠慢的。偏还是出了事,皇上恼怒了,因要彻查了。”
刑夫人一听,吓的面无血色,迎春忙上前扶住,问黛玉道:“公主,那咱们家岂不是犯了死罪了?”
黛玉叹道:“幸而妙玉姐姐被人救下了没有遭难,要不然恐怕都是难免满门抄斩的。”
屋内众人一听都吓的面无血色,黛玉情知自己话说的直了,忙安慰道:“皇上已经说了,只惩罚那些有罪的,不会牵连无辜的,你们也不必过虑。只是以后的日子不能如从前了。”
迎春沉默了半晌方点头道:“若说咱们家素日也忒侈靡了,只知安富尊荣,不知运筹谋画。满大家子的竟全靠着祖辈的功勋过日子,又仗有宫里的元妃娘娘,越发少了顾忌。不是我说话吓自己,只怕皇上如今不止为妙玉一事而查咱们家的呢!”
众女眷才稍安的心又被迎春这一番话给吓的提了起来。
探春此时也进来了,听得迎春这番话,不禁叹道:“二姐姐说的话正是呢,只可恨我是个女孩儿,但凡我是个男人,我早出去干一番事业了,也不用在这里白白发愁了。”
黛玉点头道:“是的,事到如今别为无法改变事情白白愁坏身子,愁也是白愁,倒不如打起精神来过好现在的日子,想想以后的生活!”
刑夫人站在一旁笑道:“依我看,现如今咱们家还有灵玉公主、还有宫里的元妃娘娘呢。等元妃娘娘生了个皇子,就什么都好了。”
迎春摇摇头道:“大太太那样想也是好的,只是咱们也要做好过贫寒生活的打算,许多事是别人帮不了的。”
凤姐抱起巧姐儿亲了一口,轻声道:“大太太,这几****也想过了,惹能躲过这一劫,我宁愿象刘姥姥那般过日子。只要能守着巧姐儿长大成家,我就心满意足了。”说着脸儿蹭着巧姐的小脸,幸福的笑着。
黛玉点头道:“二嫂子的话儿正是呢,只要能骨肉相守一起,即便是齑盐布帛,自耕自织,也是莫大的幸福呢!”
众女眷听了黛玉的话都点头细思。
这些卫公公来了,躬身道:“灵玉公主,时辰已到,该回宫了!”
黛玉听了,只得站起来,一一道别。
凤姐探春等人虽不舍,却只得拥着黛玉送了出来。
黛玉又到贾母房中见贾母闭目安睡,不忍叫醒。只伸手替贾母理了理苍白的鬓发,默看了一会,方含泪出了贾母院子,上了凤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