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打开一个更大的乌木盒子道:“这里是一根老人参、一包上好金丝血燕窝、一个雪灵芝,一包上好的金耳。原是圣上赏给爹爹的,如今剩了这些黛儿就全孝敬老祖宗了。”
贾母赞道:“玉儿的心终是想着外祖母的,这些东西都难得的,只这些东西最是滋阴益气的,这雪灵芝对付咳嗽对强的,很该你留着自己吃。”
黛玉笑道:“玉儿如今身子大好了,很用不着这些。倒是外祖母才更要好生保养,守着玉儿长大才好。”
贾母笑道:“外祖母身子也很好,定能看着玉儿成家的。虽说你身子大好了,也要仔细调养才是。玉儿听祖母的话,把这些滋补的拿回去,叫紫鹃熬着给你喝。”
黛玉哪里肯依,贾母笑道:“玉儿的孝心祖母深领了,这簪子戒子和这对玉碗儿祖母且收着了。别的可都是不要的。早些去睡吧,别累坏了。”
黛玉见贾母坚持不收,无奈只得依言,又陪着贾母说了会子话儿才回屋睡了。
因这些日子忙着建省亲别墅,合府上下皆忙翻了天,邢王二夫人、尤氏、凤姐等也只早晚来给贾母请安便忙去了,只李纨常带着迎春姊妹在贾母跟前凑趣。
黛玉忙了一天,方将送给众人的物品打点好,得着空儿一份一份地着紫鹃和雪雁分送了出去。不但众姐妹人人有份,两个舅舅也有厚礼,就连贾环也有且与宝玉同样的,刑王二位夫人也与薛姨妈一样的,尤氏凤姐也有,连赵姨娘周姨娘也是有的。紫鹃雪雁也带了许多的小物件儿分送了各自相好的姐妹们。这日,黛玉正在里间歇了午觉,喝了春纤熬的汤,凤姐却进来了。
黛玉笑问:“什么风倒把你这个大忙人吹来了,快请坐。紫鹃上茶。”
凤姐忙止住道:“很不必,说句话就走。只是特意来道谢的。”
黛玉笑道:“有什么可谢的,不过就是那几样东西,嫂子什么没见过,只不嫌弃就好。”
凤姐道:“都是好东西,喜欢得紧。只还有这一万两银子,你琏二哥哥都与我说了,妹妹如今没了爹娘,我们没给什么也就罢了,怎好还拿姑娘的银子呢。”说着拿出银票要还给黛玉。
黛玉笑道:“那是爹爹给的,也是一点子心意,不值什么,别再推辞了。再说,嫂子管家这些年也不知贴补多少了。黛儿往后不知有多少事情劳动嫂子呢。”
凤姐眼儿微红道:“也只有妹妹才能体谅我的难处,我就更不能收下妹妹的银子了。”
黛玉笑道:“嫂子的心意黛玉领了。爹爹给我也留了那么多的银子,我一个女孩子家哪里用的上。这原是爹爹给你和琏二哥哥,如何给我。嫂子倒是收了正经。”
凤姐方收下道:“如此,就先收下了,难得妹妹体贴。妹妹以后有事情只管跟嫂子说。”
黛玉却笑道:“如今就有事情劳动你了,父亲已将雪雁春纤的奴籍除了,昨晚已和外祖母说了,赶明儿,把紫鹃的奴契也拿了给我吧。只悄悄儿,别告诉旁人。”
凤姐忙应道:“这有何难,原是老祖宗的丫头,回头就让人送来。”
正说着,紫鹃道:“老太太醒了,大奶奶带着迎春姐妹来了,说让你过去呢。”
凤姐忙拉着黛玉来到外间正房。贾母才让黛玉坐在身边,三春姐妹已上来道谢。
探春先道:“林姐姐昨儿送我的那幅米襄阳的画和颜鲁公的字好得很。”
惜春笑道:“我最爱林姐姐送的吴道子的画儿。”
迎春只微笑道:“妹妹送我的那副黑白玉围棋,真是难得,黑白分明,大小如一,白如雪,黑如墨,玲珑剔透,温润细腻,我也喜欢极了。”
李纨也笑道:“送我和兰儿的也都是上好的,我只不知怎么谢才好。”
黛玉笑道:“自家姐妹,原是该的,也是家里原有的,白放着也没用,很不必道谢。”
惜春却笑道:“很是要谢的,东西原也是难得的,更兼姐姐亲选的,只挑我们喜欢的送,并不是把自己不喜的送人,费了多少心思,只这份真心最难得的。”
众姐妹都点头说惜春的话很是。
黛玉笑道:“众姐妹对玉儿的真心才难得,这些年有众姐妹陪着,黛玉早当成亲姐妹了。”
贾母也笑道:“姐妹们相处原该讲真心的,如今看你们姐妹们这样和睦,我才高兴。”
又问凤姐道:“凤丫头几时来的,只在你妹妹屋里呆着,也不到我跟前儿来说话,显见是嫌我们老了,又没东西给的。”
凤姐笑道:“可是呢,昨儿,妹妹给我送了那样好的头面首饰的,就赶着来给妹妹道谢的,谁叫老祖宗只叫我解闷却不给我东西呢。”
贾母笑道:“你如今忙,只得闲的时候很该到你的这些妹妹们处来,多看看她们可有什么需要添补的,倒不枉了她们对你的情意了。”
凤姐笑道:“如此,我就厚着脸皮,不与妹妹道谢了,只以后多陪着些妹妹。不定哪天妹妹又送东西给我呢。”
说得众人都笑了,贾母笑道:“看你贪的,还想要东西呢!”
凤姐笑道:“可不是呢,再多我也是全要的。”因又道:“近日事多,老祖宗且和姐妹们玩罢,我还要到前头有事呢。”贾母等听了忙让她去了,自和孙女们在一起说笑。
连着几日,总有人来向黛玉道谢。有明堂正道来贾母跟前道谢的,也有周姨娘、赵姨娘等悄悄地找了紫鹃等代为道谢的,不一而足。过了几日,黛玉这里方才安静些。
却说探春因得知黛玉送环儿的东西与宝玉是一样的,连给赵姨娘的东西也不下给太太的,深有所感。因找了个下午,悄悄儿到赵姨娘屋内略坐了坐。
赵姨娘自是喜出望外的,一面拿出些东西道:“这些都是前儿林姑娘送来的,给姑娘用吧。”
探春因看是一匹粉色折枝花色贡绸,并一根成形人参,笑道:“姨娘收着吧,我不用这些。”
赵姨娘笑道:“林姑娘送了好些,姨娘还有呢,这些是姨娘给姑娘的心意。”
探春眼眶微红道:“姨娘都收着吧,我不能孝敬姨娘什么,如何还拿姨娘的东西。若不是林姑娘送给姨娘,姨娘哪里有这些好东西。”
赵姨娘眼睛也发酸道:“就是说呢,给了这样好东西,连环儿也得了好东西呢,与宝玉一样的。”
探春叹道:“这是林姑娘的好意,看重姨娘,也是姨娘的脸面。姨娘很该自重,别听那起小人调唆,只安稳守着环儿,自然有好结果。”
赵姨娘红着脸只诺诺称是,又道:“环儿得了林姑娘的礼也是很高兴呢,也说自此后要学着上进,不能比宝玉差的。如今与兰儿一起到学里去了。”
探春笑道:“若真收了性,往正道上走,自然不比宝玉差的。姨娘也不能教他挑这个恨那个的,自已强了,别人自然不敢小瞧的。也才不枉了林姑娘送的东西。”
赵姨娘连声应诺,探春也不便久留,只得离了姨娘的屋,往贾母处走去。
这日,黛玉与贾母用了早饭,便回屋里翻起书来。紫鹃却走了上来道:“姑娘又看书了,可记着王爷的话了。这会子外头太阳刚好,很该到后院子走走,略舒散下子才可。”
黛玉嘟嘴道:“哪个王爷的话,不记着了。再说,一个人走着也甚是无趣。”
紫鹃笑道:“姑娘问谁呢,除了那个北静王,还能有谁。”又故作沉思状道;“也是呢,一个人走着是有些无趣,可该要谁陪呢。除了王爷谁配呢?”
黛玉忙笑骂:“死丫头,又拿我取笑。如今只要你陪着!”
说着直往后院走去,紫鹃连忙跟了出去。
已经四月中旬了,早晨八九点钟的光景,正是最舒适惬意的时候。黛玉慢慢地走着,看看院中的花草,看看高高的蓝天,总不由的想起与水溶一起的日子。
夕阳下舞剑,运河中临风,枫桥边赏枫,他安慰的笑容,深情的眼神,警醒的话语,都让黛玉细细的回味。
不知何时再能有那样的日子,也不知此时的他在做什么。贵为王爷,可是要把我这个飘零之人忘了。
不知不觉间,还不懂相思,便已经相思。
紫鹃也只默默地跟着,见黛玉神色渐渐暗淡下来,便道:“姑娘,咱们屋里倒有一个小郎中呢?姑娘猜是谁?”
黛玉奇道:“谁,难不成是春纤。”
紫鹃笑道:“真真姑娘是聪明的,一猜就中。”
黛玉也好奇道:“只知道春纤是识字的,如何竟会医术。”
紫鹃笑道:“若不是她自己告诉我,我也不知道呢。春纤原本是中医世家,只因一年他父亲未医好一个大官,便被抓判刑了。父亲死在狱中,母亲一急也病死了。只留下他们姐弟俩个四处乞讨。幸好林老爷收留了他们。那年春纤方十岁。原小时就在家里上学识字的,还跟着他父亲学了些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