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知道探春的难处,忙道:“已经过去了,再说我也没事,况且她是她,你是你,我又没有糊涂了,你若多心,反和我生分了,以为我是那记恨抱怨的小人了!”
一语末了,探春又是落泪:“姐姐这话很是,只是她做事太糊涂,也没个算计,又有那一起人小人挑唆着她生事,反被人打了脸,我看着面上也是无光!环儿年幼,本自聪慧但跟着她反被教得狐媚邪道,每每我恨得牙痒,又不能怎样,我这心里的苦都不知道跟谁诉好!”
黛玉抚着她的背好生安慰了一回,这才识到探春并不与别人相同,深为可敬,探春更是感激黛玉宽慰之情,劝导之意,自此后两人更比别人亲密些。
四人刚出枫园,便遇到宝玉,便缠着一齐去赏秋棠,那两棵西府海棠虽不在春令,却结了满株累累的珊瑚红果实,配着经了风露苍翠的叶子,煞是喜人。
几人赏了一回,宝玉便禁不住说道:“这西府海棠又称女儿棠,若是早春之时,花开如锦,花色娇红绰约如处子,轻扶有女儿之态,远看恍若晓天明霞,妙不可言,等春天咱们再来赏。”
几人点头称是,走了一会,黛玉颇有劳累之态,众人便散了,各自回屋。
宝玉跟在黛玉身后,一路小跑道:“妹妹最近身子可好?”
黛玉只得答道:“好!”
“最近几天吃了些什么?那人参养荣丸还有没有,若没有了,我命人给你送来?对了,上次的凝露丸是如何制得,你告诉了我,若有人再有此病,也好做个善事,救人一命!”
黛玉掀帘子进来看了他一眼,坐在湘妃椅上,心道自己从末吃过这人参养荣丸,此事断不能让他知道,于是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多谢你费心,不必麻烦了,那凝露丸岂是非常人可服?不要胡闹了!正经明儿是乞巧节,快接了云儿一起来玩玩倒有意思!”
宝玉听了不免垂了头,不快地说:“她如今嫌着我,我让袭人回了太太几次,她只说忙,哪里还接得来?”
黛玉略一思索便知其中关节,抿嘴笑道:“云儿若不在,必少了不少情趣,我教你一个法子,保证一呼即至!”
宝玉一双明媚的秋波含情目登时扫去阴云,兴奋得闪闪发亮,拉着黛玉的袖子喜道:“好妹妹,若真能接到云儿,我就拜你做菩萨了!”
黛玉一甩袖子道:“这么大了,怎么还是拉拉扯扯的?你安静的听着罢,我只告诉你,你也不必让人去回太太,只亲自到老太太面前去提,老太太出面去请,云儿焉能不喜?必会来的!”
宝玉拍掌赞妙,忽觉在黛玉面前露此形大大不妥,又拘禁起来,讪讪道:“我接云儿来也是为给妹妹解闷……”
话末说完,雪雁便咚咚咚的跑了进来,高声道:“小姐,四……药拿回来了!”她看到宝玉忙咽下下面的话,将一个锦盒交给黛玉。
宝玉正为化解尴尬,见雪雁拿着一个紫檀玲珑的精致锦盒,早抢了过来,打开盒子,只见一个琉璃瓶放在其中,盒中还放着一个牛角梳,拿出梳子疑道:“咦,妹妹怎么巴巴的到外面去买把梳子?难道咱们家没有用的?”
悲秋雨感叹人生,赏枫叶四女同乐。
潇湘子宽解探春,出主意点拔宝玉。
黛玉忙劈手夺过梳子,藏在身后嗔道:“好好的拿人家的东西做什么?我累了,要休息了,宝哥哥明天再来吧!”
宝玉心粗如柴,笑道:“明天姐妹们都要乞巧,我来找妹妹玩!”说着又逗了一回雪顶,跟雪雁罗索了几句,直等着黛玉心如油煎,度秒如年,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潇湘馆。
等宝玉走后,黛玉方将握得汗湿的牛角梳缓缓的取出,雪雁抚胸道:“阿弥陀佛,总算把这瘟神送走了!”
那牛角梳是用黑色的犀牛角打磨而成,如黑玉一般触手温凉,泛着柔和的光泽,每一根梳齿都极圆滑清洁,内敛而不张扬,就像,他一样!
雪雁看黛玉凝视着梳子笑道:“四爷说用这梳子梳头,最是清爽,而且不伤头皮,还能安神助眠呢!小姐,你瞧,人家多贴心!”
黛玉禁不住红了脸嗔道:“你这坏透了的小蹄子,胡说什么呢?”
紫鹃也跟着打趣道:“我还听说呀,民间送梳子就表示私订终生呢,有句话谚语是这么说的:一梳烦恼了,二梳举案齐,三梳白首老!明天又是七夕,四爷挑的时候也好,送得东西更妙!”
黛玉躁得追着紫鹃捶打,又追不上,顿足道:“不跟你们玩了,平时只当你们是知心人,谁知竟打趣起我来了!”
雪雁和紫鹃对望一眼,不觉失笑,雪雁脆声道:“明儿晚上咱们要乞巧,还没有买七孔针呢,小姐,明天我们出去买吧!”
黛玉玩着梳子道:“平时一应的吃穿用度府里都有,好好的出去做什么?”
雪雁嘟嘴道:“过去咱们在苏州时,每逢这个时候你都盼着外出瞧热闹,怎么来到这里反而不出去了?天天呆在这府里,怪腻歪的,求求你了小姐,咱们出去买上七色针线,顺便逛逛,好不好?”
黛玉看着她道:“是你想出去逛吧?”
雪雁眼珠一转道:“小姐天天不出门也闷得慌,明儿咱们不如叫上姐妹们一起出去吧?”
“明儿再说吧!”黛玉含糊地应道。
只说湘云久等不见宝玉来接她,那一腔愤怒早化为伤心和期盼,一日里总要问上几遭贾府有没有派人来接她,翠缕每每回没有,更是心酸不已。
想起以前和宝玉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更是黯然,心道我只是说一句气话,你就当真放开了,从此后你是你我是我了?如果这样,不仅我为你的心白费,就连你素日对我的情也是假的!
想了一回,心中酸苦,但她性子倔强,从不在人前显示悲伤,只一人喝酒消愁,翠缕又急又痛,暗地里把宝玉骂了一百遍不止。
这一日翠缕正思量着要不要亲自去贾府一趟,恰好老太太也命人来接,翠缕急忙奔回房告诉湘云。
湘云扔下针线笑逐颜开,笑容忽现却又瞬间褪去,嘟着嘴娇嗔道:“人家既然不欢迎咱们,咱们去了也没意思!”
翠缕推她道:“姑娘这话就差了,来接你是老太太的主意,从小儿老太太就疼你,若不去,岂不是让老太太伤心?再则,咱们去了可以找别人玩,又不是非要和那个黑心肝的……”
“翠缕,我穿哪件衣服好看?”湘云恐她说出不吉利的话来,截住话头一边拿衣裳比着一边问道。
翠缕丢开话,捡了一件浅红压金线挑花边的衣衫道:“这件不错!”
主仆二人坐了车,来到贾府,宝玉早早的在门口迎接着,湘云下了车,和三春姐妹,宝钗,黛玉都问了好,独不理他。
众人解其意,和湘云打趣了一回,各自散去,只余两人留在房中,宝玉忙作辑道:“云妹妹,上次原是我急了,把话说猛了,我给你赔礼,千万原谅我一回!”
湘云啐了一口冷笑道:“这话我倒不懂,你哪有什么错,那可正经是你的真心话,我算看明白你的心啦!”
宝玉看她只是生气,急得团团转,湘云坐在贵妃椅上拿绢子扇着风冷眼看着他。
宝玉忙挨上去握着她的手郑重地道:“云妹妹,咱们从小玩到大,我的心你若不懂,我活着有什么意思?我若再说出那混帐话,只管叫天打雷劈!”
湘云忙捂住他的嘴,宝玉喜道:“你可原谅我了?”
湘云扭过头道:“你若真有心怎么不让人来接我?反是老太太记着我,哼!”
宝玉急得脸红脖子粗,忙转到她面前急道:“我何曾没让人去接?只是接了三四次,都只说你忙!”
湘云歪着头看了他一会扑哧一笑道:“想是我那嫂子们没传到话,有就有,急成这样!”说完拿绢子来试宝玉脸上的汗。
“妙妙妙!我只说云儿怎么来了也不去我屋里坐坐,原来是和你的爱哥哥你侬我侬,忒煞多情呀!”黛玉绕过屏风点着湘云笑道。
宝玉忙退在一边讪讪地说:“林妹妹不要打趣我们了!”
“我们?”黛玉妙目微转,红润的小嘴一抿推着湘云道:“快从实招来,什么时候就成我们了?”
湘云羞得滚到黛玉的怀里咯咯的笑道:“哎呀,林姐姐坏死了!”
“依我看呐,以后颦儿还要叫你嫂子呢!”宝钗跨进门给黛玉递眼色说道。
宝玉更急了,打恭作揖道:“好姐姐,你素来最宽厚的,怎么今儿也跟着凑趣了?”
黛玉扰了扰垂下来的青丝咳了一声道:“今天是七夕,大家的针线都准备好了吗?”
湘云蹦起来眉飞色舞道:“哎呀呀,我方才从外面过,不知道外面有多热闹,那人都塞满街道了,大姑娘小媳妇都出来逛了,我的针线也没有买,不如大家一齐去逛一回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