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第 30 章
哀大莫于心死,一整晚,悦心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她蜷缩在床头,睁着空洞的眼睛,彷佛看不到任何东西,她很疲惫,可是却怎么也不能入睡。
她又回想起那些做过的噩梦,魔鬼抢走了她的孩子,魔鬼用冰凉的刀刃插进了她的心脏,她觉得自己早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副躯壳。
看到悦心这样,顾楠的心被妒忌与恐惧侵蚀着,他试图唤醒她,让她能正视自己,可是,不管他用再多的语言都是徒劳。顾楠无可奈何了,只能催眠自己:“别想太多,或许明天悦心就会好了。”
悦心是好了,她一早起来就打开电脑查阅文件。或者也可能她一夜未睡,因为他一直在阳台抽烟抽到天明。
顾楠想凑过去看看,看看悦心查什么查找的这么小心翼翼。经历过一次吵吵闹闹的演习,离婚这件事儿对顾楠并不陌生,当他看到离婚协议几个字眼时,已经站在原地不能动弹,彷佛有一种刺骨的寒冰穿透他的全身,直冷到了骨髓里。
“不,不要!”他抢过鼠标,关掉了所有网页。悦心悲哀的看着他:“顾楠,你理智点可以吗?残局总要收拾。”
如果这是悦心收拾残局的唯一的办法,那么他宁愿人生就这么残下去。他并不想离婚,也不要离婚。他已经不能冷静,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悦心的决定,他抓起自己的公文包,往外就走,“悦心,我们现在先不要谈这个问题,好吗?上班要迟到了。”
才早上六点,走路过去,也不会迟到,可是,顾楠已经找不到借口去拖延和拒绝。
清晨六点,他走在空旷、冷清、寂寞、无人的街头,心里的零落和无奈怎一个乱字了得?
悦心还是把离婚协议打印出来,签上自己的名字,放在床头,然后收拾了几件平时穿的衣服,搬到了伟伟那儿,她自嘲的说:“还真让你说对了,跟顾楠吵架的时候,多了个投奔的地方。”
“不只是吵架那么简单吧?”伟伟彷佛嗅到了什么,她敏感的盯着悦心脖子上的淤青。
悦清看着姐姐,一阵心疼,恨不得自己是身强力壮的勇士,有能力保护她,他试探的问:“他打你吗?”悦心摇摇头,让弟弟放心,“顾楠宁愿打他自己也不会打我。”但愿说谎不会长长鼻子,悦心捂住半边脸想。
顾楠的心里真的是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她的。可是,他不明白,最后为什么她还是提出了离婚?顾楠看着冷冷清清的屋子里凌乱的一切,说不出的心伤。
悦心不在,这里仿佛不再像一个家。
床头的柜子上,放着几张纸,上面醒目的写着悦心的名字,他摸索着那些字,好像在抚摸悦心的肌肤,可是,回应他的却没有任何温度。
他揉着酸涩的眼睛,到处找打火机,他要消灭这些悦心要离开他的凭证。
床头的玻璃花瓶被他不小心扫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这是悦心最喜欢的花瓶,顾楠怕悦心会不高兴,赶紧一片一片捡起碎玻璃。他找来胶水,想把玻璃黏起来,让花瓶像当初一样,是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有把两片玻璃凑在一起,他趴在地上,呜咽起来,他怕,自己与悦心也会像这花瓶一样,一旦破碎,就在也不能完好如初。
悦心!想到悦心,顾楠赶紧打电话给她,可是,却没人接听。
她今天又不回来了吗?还是以后都不回来了?顾楠不敢往下再想,他立刻起身,换了套最干净最体面的衣服,直奔沈伟伟的住处。他知道,这是悦心唯一可以逃避他的地方。
大门紧闭,他已经等不及按门铃,直接用手掌拍打着铁板,急切的叫喊着:“悦心,我知道你在这里,开门。”
周围的邻居闻声,纷纷探出头,并指责他神经病。顾楠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只希望悦心能出来,他要跟她谈谈,他要求她不离婚,他要跟她说,他一直深爱她。
悦心没有露面,她只是隔着大门跟顾楠说:“顾楠,你回去,我们都静一静吧。”
顾楠不再闹了,悦心想静一静,他一定要让她安静,或许,她静下来想通了,会主动回家。他站在门外,悻悻的跟悦心说:“我会等着你。”
与顾楠之间的危机,也让悦心陷入了烦恼。她思绪如麻,总也理不清,好好的婚姻,为何走到了这般?顾楠爱她,她明白,可是他也伤了她,那么狠,那么深,让她无从躲闪,无法解脱。离婚,是她无奈中唯一的选择。
她爱过顾楠,那时候,他给了她安稳和承诺,让她对生活充满了憧憬和渴望。她也恨过顾楠,因为他答允给她的未来却没有兑现,他不顾她的感受,他对她缺乏信任,他对她不够关心,虽然她从未说过,但是,并不代表她不放在心上。这样一个人,她无法再容忍下去。
可是,顾楠也并不是一无是处,他对她有心,温柔的时候,让人心酸。他大男人主义,口口声声要养她;他有时候也幼稚,孩子气,经常逗她哭笑不得。
悦心脑海里一片纷乱,上班的时候,难免出差错,她把不同的设计表装进同一个文件袋,然后到处找另一份设计表;她手里拿着直尺,还问韩轩,有没有看到她的尺子。
韩轩诧异她的表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强打精神,深吸一口气,笑呵呵的摇头。
韩轩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故作深沉的说:“遇到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说,我不能帮你,也不会给你出主意,但我能分担你的忧虑。”
悦心越看越觉得韩轩像自己的弟弟悦清。
悦清已经回家了,走的时候,他才知道悦心流产的事儿,他当着姐姐的面哭了。悦心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告诉爸妈。倒是悦清比她还有心,当然了,让他们知道了伤心更不好。
临走,悦清拉着悦心的手说:“姐,你要是过得不幸福,就离婚吧……袁大哥人很好。”
悦心拍着他的脑袋,佯装生气的样子:“说什么呢,小鬼。”
悦清撇撇嘴,说:“我才不小呢,我什么都懂。”
悦清回去的那天,袁若鸿送他去的车站,两个颇谈得来,说了一路,临别还依依不舍。悦心催了好几次,“走吧,一会儿要开车了。”袁若鸿才从车厢里下来。
从车站出来的时候,袁若鸿跟悦心说:“你这个弟弟,很招人喜欢。”
悦心很欣慰,笑着对袁若鸿说谢谢,这些天,他帮忙照顾悦清,陪他聊天,又给他找书看,的确出力不少。
这些日子,很少看到悦心这么发自内心的笑,她眯着眼睛,微仰着头,任微风拂过时发丝在风中翩翩起舞,任暖阳照在白皙的脸上映出一片绯红……袁若鸿不由有几分失神。
后来,悦心走到他身旁,跟他说再见,他都没反应过来。
这几天,顾楠的日子过得提心吊胆,悦心说静一静,他不敢随意去打扰她。但他又不放心,让她这样一直静下去,是不是就会失去她?
每天晚上,他一个人躺在家里的大床上,都觉得寂寞难当,悦心不在身边,他觉得心里失去了一角,怎么都不完整。他睡不着,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在呼唤悦心,他只能抱着悦心的枕头,当她就在身边,他对着枕头说了很多话,说着说着,就累了,然后闭一会儿眼,可是,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
他寂寞、煎熬,他明白,是他对悦心做了太多过分的事情,他现在,想祈求她的原谅,可是,这样的夜里,她不在他身边。
顾楠早早的把车停在了悦心公司的门口,他想,她下班的时候会第一个看到他吧?
他不得不找她谈谈,他们之间的很多问题,他需要解释,他想悦心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她一定会理解,也一定能原谅他的。
下班的时候,在公司门口看到顾楠,悦心的感觉很复杂。一向风度翩翩的顾楠穿着皱吧的衬衣,打着不合时宜的领带出现在她面前,他表情落拓,精神萎靡,但仍努力的对着她笑:“嗨,悦心。”
悦心不忍看到这样的顾楠,他一向不会照顾自己,她很想抚平他衬衣上的皱痕,也想帮他把领带打正,可是,想了想,终究没有动,她看着他,像对待陌生人一样,问:“什么事儿?”
顾楠咬了咬唇,说:“一起吃个饭吧,我们谈谈。”
悦心明白,迟早要面对这一关,她不逃避问题,所以,她爽快的说:“好。”然后坐上顾楠的车,任他朝着郊区方向开去。
悦心提醒他:“只是吃个饭,聊点事儿,不必走这么远吧?”
顾楠却像没听到一样,仍专心致志的开着车。
悦心还记得这家餐厅,她跟顾楠两个人春游的时候来过。餐厅里到处都是竹子做的墙和地板、竹子做的桌椅,她想起古人说过“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当时,她称赞餐厅装修的有个性。
当时,顾楠还说,“你要喜欢,下次再过来吃。”
悦心哪里舍得那么奢侈?就一直没再来过。
今天顾楠又带她来这里,无法不勾起她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