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风起
“说吧！”他背对着她，把那些文件扔在桌子上。
“沈先生，在你开会期间我的确是出去了一下，我事先跟崔秘书打过招呼，并且临走的时候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的一干二净，这些要约书和报价表我根本就没有见过。”海凝理直气壮的。
沈慕云转过身，“我不是问你这个，我问你‘男朋友’的事情，乔林来香港了？”
海凝又气又恨，他凭什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她绷着脸，“沈先生，这个是我的私事。”
“那我现在就跟你谈私事！”沈慕云怒不可遏，她居然还跟他杠上了，“江海凝，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沈慕云我就是不想让你怎么样！”
沈慕云愣在那里，脸色几变，什么也说不出来。
江海凝退出办公室，若无其事的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崔妍很是吃惊，看她可以全身而退而且如此镇定，想来沈家老二说的也不是空穴来风。
海凝坐在座位上捧着一本文件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他不是看不懂他看她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悲戚和失望。她开始动摇了，或者他是真的……
晚上海凝还不算闷，沈琳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小女孩，两个人一起到周围的超市买了很多的日用品，路过成人用品柜台，“凝姨，这个是什么啊？”琳琳从货架上拿下一个小盒子。
海凝回头看了一眼，吓了一跳，怎么安全套这种东西也放到小孩子能拿得到的地方。她赶忙上前夺了下来，然后放回货架，“乖了，那个你用不上。”
“可是那个是什么啊，上边的小人好可爱。”
海凝真的恨得牙痒痒，“杰士邦，你丫开发儿童市场……”说着拉着琳琳的小手就走，也不管那孩子还随手捞了一个。
结完了账，海凝牵着琳琳的手往外走，可是走到门口警报器就响了，海凝有些诧异，忙退后了一步，再往前滴滴的警报又响了。
“小姐，请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一位女保安立刻站到了自己的跟前。海凝也无话可说，报警器确实响了，并且只有她们过的时候响，别人过都不响。
“是这个吗？”琳琳小手举起一个黄色的小盒子，海凝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旁边过往的客人也都忍不住围观。
“阿姨，我不是故意的，都是凝姨她不告诉我这个是干什么的，所以我就拿了一盒。”沈琳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很无辜很可怜的样子。
海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沈家的人怎么就都这么难缠呢。一个五岁的小丫头片子，就知道偷安全套了。
从超市里出来，海凝就没有停下对这个资产阶级狗崽子进行思想教育，“小时候偷针，长大偷金，你听到没有，以后超市里面的东西不管拿什么都是要给钱的知不知道？”
“可是我没有偷针，我就拿了一盒安全套。”
“那更不行了，这么小就偷安全套，长大了还不得偷男人！”
出了电梯，海凝就僵在那里，远远的看见沈慕云坐在自己家的门口，头深深的埋在两腿之间，海凝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感觉得到他的难过。
“是叔叔！”
沈慕云像是听到了声音，慢慢的抬起头，“海凝……”他艰难的扶着墙站起来，还有些打晃儿。海凝赶紧放下手里的购物袋上去扶他，“琳琳，快开门。”
江海凝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沈慕云却不肯松手，紧紧地圈着她的脖子，“海凝，让我为你做点儿什么吧！”他的声音带着祈求，海凝停止挣扎，弯着腰看着他，他喝了很多的酒，半醉半醒的整个人有些恍惚。
海凝掰开他的右手，他想挣扎，却无能为力，这让海凝也开始内疚和心痛。“你躺会儿，我去给你煮个醒酒汤。”
“不要，我不醒。”
海凝顿了一下，还是把他扶到沙发躺下，自己进了厨房。备好材料一起下锅，她靠在洗理台上，锅里的水孳孳的响，她的思绪也跟着翻腾起来。
沈琳坐在客厅里一动不动，一会儿就吼一嗓子，“叔叔他怎么一动不动了？”
子弹从耳边呼啸而过的感觉和那弥漫的血腥味一瞬间充斥了海凝的感官，她三步并一步的冲出来，“沈慕云，沈慕云，你没事吧，你就是喝醉酒了对不对。”她推他，轻轻地拍他的脸，眼泪不停的往下流，“沈慕云，你别吓唬我。”
沈慕云没有睁开眼睛，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海凝，我要是真的死了，你会难过吗，会因为伤心掉眼泪吗？”
海凝愣在那里，只觉得指尖湿湿的，温热的。海凝努力的控制自己，“不要胡说，你不可以死在我前面，……”可是声音还是哽咽了，“沈慕云，你不要再动摇我了，我没有办法擦掉我们的过去，我们没有办法回去了。”
海凝抽回手，明显感觉到沈慕云的挣扎，可是她没有犹豫，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沈慕云依旧没有睁开眼，眉头却皱了起来。
“你等等，我去端汤给你。”说完转身走进厨房。
沈慕云睁开眼，眼泪夺眶而出，顺着眼角淌了下来。他不想，可是他没有办法控制。他总是告诉自己不可以操之过急，要慢慢来，可是只要江海凝站在他的面前，他就没有办法让自己淡定。
他坐起来，双手搓了搓脸，抬头对上沈琳懵懂纯净的眼睛，那里看得见自己的脆弱和狼狈，他苦笑，伸手把她揽过来。
沈琳伸出她的小手，轻轻地蹭了蹭沈慕云的眼角，“是你说的，勇敢的孩子都不哭鼻子，叔叔，你不乖。”
“那琳琳一定不要学叔叔，叔叔真的很没用。”沈慕云紧紧地握着沈琳的两条小胳膊，勉强的挤出了一丝微笑。
“才不是，叔叔是伤心了，而且很伤心，小琳琳知道，很伤心的时候，就会这里疼，很疼就会流眼泪。”沈琳小手捂在心口上，直直的瞪着眼睛看着沈慕云。
沈慕云只觉得两只眼睛发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忍住眼泪，是疼，疼得受不了，疼得想哭。躺在医院的时候，他曾经感激过那个杀手，至少让海凝知道他愿意用他的生命来保护她。可是他现在明白，这一切换来的不过是她的感激、歉疚和服从。
“琳琳好好听阿姨的话，叔叔先走了。”说完，他迅速的起身离开，甚至来不及让沈琳有时间喊一声。
江海凝端着碗出来，沙发上已经没有人了，沈琳站在门口，恨恨的看着她。
“你叔叔……”
“你是个坏女人！”沈琳冲过去推了一把，海凝没有防备，滚烫的醒酒汤全都溅在胳膊上，“叔叔，都伤心的哭了，都是你这个坏女人，我不要理你了。”琳琳抹着眼泪跑回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海凝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客厅的中央，看着那扇门，她想追出去，可是她知道出去了，她就没有办法全身而退。她紧咬着嘴唇，慢慢的在沙发上坐下来，她不能再沦陷了，她心里那仅有的一点儿空隙不能给任何人了。
半夜的时候，海凝睡不着，一个人到客厅倒水，却发现沙发缝隙里似是有亮光。她有些好奇，过去一看发现是沈慕云的手机，因为电量报警，所以不停的闪。海凝看了一眼，里面有林俊打得34个电话，因为调成静音，所以都没有听到。海凝没有在意，关机冲上电，然后回房间。
早上，海凝坐在位子上有些纠结，到底应该怎么把手机给他呢？本来打算趁早来，放到他的办公桌上，可是要送琳琳去幼儿园，那个丫头还跟自己别扭，害得她迟到。她看了看那扇紧关着的门，他一定在里面了，这要自己怎么进去呢？
“江海凝，你一早上就魂不守舍的怎么了，董事长不来你就没心思上班了？”崔妍一边挫着指甲，一边讥诮的问她。
“没来？”海凝吃惊的站起来，心里开始有些隐隐的担心。
海凝还没有从这里面缓过来，就有人过来通报，说是老董事长要见她。海凝有些惴惴不安，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来人并没有带她去沈鹏飞的办公室，而是直接把她带到了楼下的宾利车上，司机很恭敬的等在那里，给她打开车门。里面只有沈鹏飞一个人，江海凝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进去。
车缓缓地开动，沈鹏飞也不说话，海凝有些沉不住气了，她觉得沈慕云没有来公司和沈老先生找到自己一定有某种联系。
“江小姐？”沈鹏飞也感觉到了她的不安。
海凝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没有大财阀的盛气凌人，很温和很平易，海凝轻轻地点了点头。
“董事长……”
海凝刚开口，就被沈鹏飞打断了。
“我是沈慕云的爸爸，我今天就想以沈爸爸的身分和江小姐谈谈，不知道江小姐是不是愿意。”
江海凝没有说话，直愣愣的盯着沈鹏飞，沈鹏飞也没有执著她的表现，自顾自的看着外面的风景。
“你看见外面公园里那一对老夫妻吗？”沈鹏飞指了指让海凝看，“说了你可能也不会相信，那是我最想要的生活。他们每天早上都回一起到这个地方散步，天气好的话还可以在长椅上坐着晒太阳，有时候他们还会领一个小孩儿，其乐融融的。”说着，脸上泛出羡慕的表情，海凝看在眼里，那种从内而外的流露，做不了假的。
“他们说不定很羡慕你。”海凝淡淡的说了一句，“自己没有得东西永远都是最好的。”
沈鹏飞笑，“果然！慕云说你很直率，很纯真。”
海凝也笑了，“他向您提起我？”
沈鹏飞点了点头，“还提了很多。比如你总是和他对着干，你很有能力，你的生活很恣意很真诚，你对朋友很义气，对人没有戒心，当然对他除外。”沈鹏飞呵呵的笑，看见海凝诧异的表情，沈鹏飞正了正神色，“你不信？他还说你很倔，身手很好，有一次把流氓给打跑了。”
海凝没有忍住也笑了出来，车里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江小姐，我不知道我是应该感谢你还是该埋怨你。你让慕云改变了很多，可能是家庭和身世的原因，他一直是凉薄的性格，从来不相信爱情，也没有什么家庭观念。那次我病了，他回来，为了一些复杂的原因他开始和徐雪灵接触。当时，我也很心痛。作为父亲我怎么会不清楚他是为了什么，我问他会不会恨我，他说他认命，这个是豪门悲哀。”沈鹏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内地回来，他明显的变了，他的人不再总是那么的谦和，手段也开始变得很强硬，我没有见过有人那么拼命的工作。我劝过他不要有命赚没命花，可是他说这样的日子就是一百年也换不来自由自在的一天，是他自己没有用，才会连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白天泡在工作里，晚上泡在酒精里，不断的放纵自己，自暴自弃然后再自我惩罚，慕云的成长很坎坷，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颓废和脆弱。
江小姐，昨天晚上他意识模糊，拉着我埋怨我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沈家……”
“老爷到了！”司机的话打断了他们的话，海凝向外面看了一眼，猛得转过头看向沈鹏飞，“医院？”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心快要跳出来了一样。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出了个小事故。江小姐，我没有要强迫你的意思，不想让你为难，但是也请你体谅……”
“对不起！”海凝推门而出，这个时候她只想见到那个人还活生生的在那里。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问题，海凝顿时觉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