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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圣诞变奏

当方氏大宅后山上的一片枫林全部染尽,海边灿烂的阳光渐渐变成回忆里斑驳的影子,秋天的舞步轻快滑过,初冬的寒意在人们晨起的呼吸中凝结成淡薄雾气。

“准备好了吗?我的小公主。”方佑司温柔地看着从楼上一路蹦跳而下的轻灵身影,红色镶皮草连帽小披肩将她打扮得好似小红帽一般可爱,直直飞身扑入他的怀里。

“好了!”红扑扑的小脸在他怀中仰起来,朝气蓬勃。

“那我们出发喽!”亲昵地揉揉她的发,他亲自为她打开一边的车门。

“路上小心。”方氏大管家带着剩下的几名仆人在后头恭送两位大小主人。

“大总管,你们要好好去玩哦!”若希从车里探身出去,笑容甜美地向他们挥手告别,“Merry Christmas!”

不错,今天正是一年一度的圣诞平安夜。按照前两年的惯例,方佑司一般是带家眷前往瑞士滑雪,但今年女主人热衷于在欧洲时尚界观摩学习,只从米兰寄回一张圣诞卡片说明自己圣诞节暂不回家。而若希则是不想把新学校只有三天的圣诞假期浪费在飞机上,大小两人前几天在书房商议的结果,就是去方家远郊位于湖边的别墅里过一个温馨的两人一狗圣诞节,顺便给方氏大宅上上下下辛苦了一年的仆役们放大假。

当他们驾车来到别墅的时候,由管家派出的仆役已经将一切打理完备。整洁温馨的两间卧室内都挂着圣诞花环,带来节日气息。餐室内杯盘整齐,古典银烛台上插好了细长的白烛,就等主人前来点燃。全套圣诞大餐已经由大厨备妥,只须微波加热即可食用。而圣诞节必备的烤火鸡则放在定好时的烤箱内,可以在七点准时喷香出炉。

虽说整间别墅已经配备了中央暖气系统,但为了配合圣诞节气氛,方佑司还是细心地要求仆人们准备了劈好的木柴,整齐码放在起居室的壁炉边上,准备在夜晚点燃。

一切都非常完美。

当若希扑到有着阳光气味的床单上时,满心欢喜地想着。

然后,当夜幕降临,当美味一一上桌,当他们都各自就位端起水晶杯,当他们互相碰杯饮下第一口美酒的时候,若希迷惑地眨眨眼睛,怀疑自己是否已经醉了。要不,为什么她会看见他身后那一片漆黑中,竟然渐渐亮起闪烁的星光?

“你在看什么?”他浅笑,抱着笃定的把握她会喜欢他为她精心准备的意外。

他脸上暗含期待的温柔笑容让她非常肯定自己看见的不是幻觉。似乎从她十三岁生日那天开始,她面前这个男子总会突然做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来讨她的欢心,让她觉得自己受尽一切宠爱,只能沉醉在他给予的幸福里。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星子渐亮,慢慢密集,多到她无法计算,最后她看见了惊喜的全貌——

“圣诞树!”

若希低呼一声,仅穿着袜子就穿过餐室的玻璃拉门,奔向暗夜映衬下的那一树璀璨夺目,欢喜得无法自抑。

“小希!”本想叫她穿好鞋子,但看着她在外面又叫又跳的欢喜模样,他只能微笑,放任她去。

“喜欢吗?”穿上鞋子,他走到她身边将她抱起来,舍不得让她的双脚受冻。外面可是很冷的。

“我可以说不喜欢吗?惊喜先生。”偎在他怀里,若希仰头看着面前那棵被灯饰覆盖的圣诞树,那么多、那么亮的小星星就躲在树叶间闪烁,好像只要一伸出手去,整个星空都会落在她的怀里,如此美丽。

“Merry Christmas! My little princess.”他低喃,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世界上很难有另一个人像她一样,能令他在看到她幸福的表情和亮晶晶的眼神时,亦会觉得幸福。

“Merry Christmas!”她柔软的回吻落在他的面颊,“还有,谢谢。”

谢谢他,总是令她这样快乐。

“好了,我们进去吃饭吧。”他抱着她走回屋内,“要不然那只火鸡该逃跑了。”

“那必将会成为世界一大奇观。”她笑。

“当我们拥有一只非常聪明的狗的时候,这件事一点也不稀奇。”他一本正经。

“哦,卷卷!”她惊叫,差点忘了那只大狗有多么贪吃!

就在他们重新回到餐室的时候,恰好看见卷卷正将两只爪子搭在餐桌边上,努力将身子立正,冀图用自己的口水向桌上的烤鸡致以亲切的问候。

“卷卷!”若希跳下他的怀抱,冲过去捉住大狗的项圈将其奋力拉开,“不可以这样!”

“呜——”卷卷发出失望的低咆,想要逃离主人的控制,回到亲爱的烤鸡身边。

“你不乖哦!小心我不让你去见丽儿。”若希语带威胁。

“丽儿是谁?”看见倔强的卷卷竟然乖乖趴下,方佑司不由得万分惊讶。

“是它的女朋友。”若希安抚地轻拍大狗的头,“前几天大总管带它出去散步时在附近认识的。”

“是吗?”方佑司失笑,走过去轻轻抓了抓卷卷脊背,“你的动作够快呀,小帅哥。”

似乎听得懂他的说话似的,卷卷洋洋自得地叫了两声。

“哦,卷卷,你真是厚脸皮。”若希忍不住笑。

当他们再次坐下来用餐时,卷卷还是得到了自己最钟爱的鸡腿作为圣诞礼物。它一边大吃一边发出了心满意足的嗯嗯声,很明显地表示着:今天真是个很棒的节日啊!

晚餐过后,若希负责洗碗,方佑司则负责将壁炉点燃,卷卷的四肢则被绑上抹布在餐室里跑来跑去,完成拖地的任务。

之后,两人一狗就坐在起居室暖暖的壁炉前玩大富翁的游戏,最后的大富翁居然是用嘴巴来丢色子的卷卷,实在是令人大跌眼镜。

“卷卷,你的‘狗运’真的很好嗳。”若希抚摸着它暖呼呼的厚毛衣,将准备好的圣诞礼物送出,是一个有着绅士蝴蝶结的可爱项圈。

“我的呢?”方佑司好眼红地看着换上新项圈,有些洋洋得意的卷卷,同时也好奇这次小公主会送出什么礼物。

若希和她的母亲不同,她送他的所有的礼物都是费尽心思挑选,再用她自己打工的钱买下来——买礼物的时候她从来不用他的钱,是位非常傲气的小公主,同时也让他看到她的认真,觉得很可爱。

“是这个,”她递过包装精美的纸盒,面上有些羞涩,“你不可以笑我哦。”

带着激动又好奇的心思拆开包装,他的掌心上出现一条纯手工编织的羊毛围巾。

“帮我系上。”他要求受到和卷卷一样的待遇。

若希甜美地笑了。还好,他没有嫌弃她稚拙的手工。

为他系好围巾,若希认真端详,觉得果然是温暖的米色最衬他温柔的笑脸。

“谢谢,辛苦你了。”

虽然不甚纯熟的手法将围巾织得有点歪歪扭扭的,但是他很高兴她会为他这么用心。当他捧起她的小手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再放开时,仿佛变魔术一般,若希的手腕上突然多了一根璀璨夺目的手链。

镶在铂金链身上的二十颗粉钻,无论大小、形状、质地或透明度都一模一样,均由比利时安特卫普著名钻石师费尽心血切割而成,精挑细选的最佳雕琢角度完美展现出钻石自身的品质,清澈且纯净,散发着淡淡的梦幻般的粉色光芒。

当他在一场私人拍卖会的展示区里看见这根手链时,直觉地发现这条手链非常适合他的小公主。于是,他不计一切代价将其拍下,创造拍卖史上一个崭新记录的理由只是为了讨她的喜欢。

“好漂亮。”若希惊讶地转动着手腕,看那些钻石折射出美妙的光彩,“我真的可以戴吗?”

她还是年轻的女孩子,青春是最好的妆点,不曾对珠宝用心。但是此刻,任凭她再怎么愚蠢,也知道这个男人送她的东西叫钻石。

“当然。”他笑着看钻石的彩虹光芒有些微折射在她天真的脸上,“喜欢吗?”

“喜欢。”不计价值,她很真诚地欣赏它们的晶莹亮泽,“谢谢。”

“彼此彼此。”他拉拉脖子上她亲手为他织的围巾,冲她眨眨眼睛,然后温柔地笑了。

若希有时候实在是非常出人意料的女孩。

比如此刻,看着大屏幕上的阴暗构图与那堆造型诡异的人物,方佑司就深觉不可思议。

“小希,你确定没有放错光碟吗?”

用毯子把自己裹成毛毛虫的形状,若希软软地赖在他怀里,舒服得不想动,只是嗯了一声,大眼继续盯着穿礼服的骷髅男主角,满脸专注。

方佑司只能暗叹一口气,自觉地充当她的靠垫与抱枕,陪着她一同看下去。

他是商人,是头脑实际、眼光精准、手段狠辣的商人,听音乐从来只是为了放松自己过度紧张的大脑,购买某一幅画作亦只为着将来的投资,风花雪月、伤春悲秋从来与他无碍。但是小希说她想要他陪她看电影,于是他就陪她看电影。

即使这部片名与圣诞节有关的电影看起来不那么圣诞,即使片中主角竟然是个名叫杰克的骷髅男,即使这堆本应出现在万圣节的怪物把胖乎乎的“生蛋老人”折腾得那么惨——

然后,方佑司发现自己和怀里抱着的小人儿一起哈哈笑起来。

“很好笑对不对?”发现他渐渐看得认真,若希觉得很开心,“虽然对圣诞老人觉得很抱歉,但是真的很好笑嗳。”

他同意她的观点,编剧的确是个怪才。

“其实杰克是一个很寂寞的人。”看完电影,若希很真诚地感叹着,“不过还好,有个那么爱他的女孩子。”

“嗯。”他揉揉她的发,“好了,电影散场,该去睡觉了”

“已经十一点半了?”若希瞄了眼墙上的挂钟,有些惊讶时间过得太快,但她却懒懒地不想动,“你抱我去睡。”

“是,小公主。”他无奈地笑,一个用力将她抱起,送她回自己的卧室安寝。

“晚安。”若希眨了眨眼睛,把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很快就陷入黑甜乡。

“晚安。”看着她宛如天使一般的甜美睡容,他的心海一片温暖的宁静,执起她的发尾在唇边轻轻一吻,“做个好梦。”

凌晨一点时分的平安夜,万籁俱寂,沉静安宁。

微弱的键盘敲击声从方佑司的卧室内传来,荧光屏的蓝光映着男子神采奕奕的脸。修长的手掌熟练地操纵鼠标,一如他在欧洲股市上的游刃有余。

屏幕右下方的小图标开始闪烁,跳出一个满是英文的对话框。

S,好久不见你来玩两把了——怎样,这次是不是又看中哪支潜力股啦?

方佑司脸上浮起高深莫测的笑,回送一个胜利手势。

哦,真的有啊?透露一下,让我也跟你发发财嘛。

方佑司摇头,长指轻敲键盘。

无可奉告。

不要这样嘛,好歹我们也认识那么久了,您这位“股神”就指点指点一下我这种可怜小股民吧!就当是送我的圣诞礼物好了。

方佑司闭上眼睛,稍稍想了下。

XX公司的最好不要买。

哎,不会吧?那可是潜力股,好多人在抢——

信不信由你。

一言打断对方的辩解,传说中的股神的魄力立现。

好好好,我知道了。

对方迅速下线,看来应该是抛售股票去了。

方佑司微微一笑,关闭对话框,退出一切运行中的程序,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股神S再次从网络中消失。

当他关上电脑,进入浴室盥洗准备就寝时,突然听见一阵断断续续的呻吟。

小希?

方佑司皱眉,关上水龙头,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但耳畔传来的微弱呻吟的确是他熟悉不已的声音,然后卧室门外传来卷卷的抓搔声和急迫的叫声。

“小希!”

一颗心不由得悬了起来,方佑司迅速冲入隔壁的房间打开顶灯,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立刻扫到床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影。

“你怎么了?小希?小希!”

赶紧将她抱起来,却发现她的脸色惨白得吓人,贝齿紧咬住下唇,痛得额角都渗出冷汗来,双手更是紧紧捂住肚子不敢放开。

“痛……好痛……”痛得她好想哭。

“是肚子痛吗?”一时间,他惶急得手足无措,“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若希拼命摇头,绞痛再次传来,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纤弱的身子蜷成虾米。

“到底是怎么了?让我看看——”

一边说,大手一边就要往她的肚子伸去,若希吓得赶紧抓住他的手,却牵扯得自己更痛,忍不住发出呻吟,小手上失了力气,恰恰让他摸到了最不该摸到的地方——

若希的身体瞬间僵硬,干脆紧紧闭上眼睛,恨不得自己就这样痛得昏过去好了。

而那个处于极度混乱中的男子,只感觉到手指沾到温润黏稠的液体,吓得他赶紧抽回手来,却惊见指尖鲜艳的血迹。

“你怎么会流血?是哪里受伤了吗?”一迭声的逼问着,她却将被子抓得死紧,抵抗着不肯让他看。

“小希……”他忍着恐慌放软声音求她,“乖,让我看一下,伤口到底在哪里?”

这个大笨蛋!

若希又痛又尴尬,闷声低叫,“我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

一道电光闪过,他的意识中划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但又不够清晰,“如果你没有受伤,那——”

若希已经被他此时的迟钝给气得连痛都忘记了,又羞又恼地低叫,“人家只是‘好朋友’来了啦!”

“好朋友”?!

有一瞬间,方佑司极度尴尬地看着怀里的小女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不过数秒,她苍白痛苦的容颜唤回了他的神志,无暇再去顾及其它。

“我去烧些热水给你焐一焐,好吗?”

还好,他终于想起之前当她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家中有经验的仆妇是如何照顾她的。

若希虚弱地点头。

几分钟之后,他抱着两只灌满了热水的红酒瓶进来,用毛巾将它们包好递进她怀里,“抱歉,找不到热水袋,暂时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一直坠胀疼痛的小腹得到热力的覆盖,使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好奇,“酒呢?”

她记得这两瓶红酒是他特意从法国波尔多地区进购的佳酿,贴着特级精选银签,放在酒窖里沉睡了两年,为了圣诞节而特别取出来。但他说要等酒自然醒来,明天才适合入口,所以并未开启。

“倒掉了。”他随口应她,完全不以一口数百美金的佳酿为意,眼底只有她的痛是要紧事,“还痛得厉害吗?”

若希摇摇头,听见外面的水壶发出鸣笛声,“那是什么?”

“哦,差点忘记了。”他温柔地笑笑,“你等一下。”

他出去,稍后又进来,端着一杯浓浓的姜糖水。

“这里没有准备红枣桂圆,但是还好有姜。”他扶她起来,偎在自己怀里,耐心地喂她喝完一杯。

“好辣。”若希伸出舌头拼命煽风,小脸被辣得通红。

“辣一点比较有效果。”他帮她躺下,为她理顺被疼痛折磨得凌乱的发,“觉得好一点没有?”

“好多了。”若希点点头,不知是姜糖水的功劳亦或是他的温柔呵护,疼痛竟然渐息。

“那就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他知道她有时候会被“好朋友”折磨得没有好气色,却从不知道她竟会痛到如厮境地。

“嗯。”

答应着,若希的大眼睛却总是不肯好好闭上,总是偷偷掀开来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

“那个……”她羞红了脸,吞吞吐吐,“我不知道它要来,所以……那个……嗯,我没有准备……”

所以她现在只能用每日贴和大毛巾来应付,但是,真的很不舒服啊!

“那个?”这次他变聪明了,戏谑的笑从眼中闪过,“是带翅膀的小天使吗?”

哦,可恶!

若希把脸埋进被子里,闷叫,“是啦。”

“好好好,我去买,我去买。”小公主发脾气了,他只能好言劝慰,换上衣服准备出发。

“路上小心。”若希露出两只眼睛,闪闪地望着他。

“我很快就回来。”他吻了下她的额头。

“外面冷,系上围巾。”这种时候她还是很关注细节。

“是,小公主。”他脸上笑微微的,却知道自己心里有些焦虑。毕竟这附近均是方氏的私人产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把她一个人放在这木造别墅内令他很不放心,但看她疼成那样,他又不能将她一起带走。

“卷卷会保护我。”她看出他的担心。

“十分钟,”他保证,“最多十分钟我一定回来。”

“嗯。”若希点点头,然后他开车走了。

若希觉得自己好像等了很久很久,卷卷也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稍有风吹草动就警觉地站起身来,反反复复多少次之后,若希渐渐开始担心——这时,他回来了。

来这里的路上原来有个小镇,他一向没有注意,是一群还在夜游的年轻人在路边放的烟火把他吸引过去,然后他们帮他找到了镇上的小超市。因为担心她不习惯,他把所有的牌子都各买两包。

“大半夜还跑出来买这个?肯定是为了女朋友!”那群年轻人善意地取笑他。

他只是笑了笑,留下钱给超市的主人,请他们喝啤酒。他们不知道,他从来不曾为哪一任女朋友如此用心,他所有的温柔呵护,都给了他的小公主。

“你开飞车回来的吗?”若希看看钟,发现他去了还不到六七分钟,不由得乍舌。

他笑而不答。也许是这样,在荒无一人的柏油路上,想起独自一人呆在别墅里的小公主,他就忍不住猛踩油门,一路狂飙回来。

“以后不可以这样。”若希不喜欢他这样拼命,即使是为了她。

“知道了。”他将采购回来的一堆一一摆到她面前,“自己挑吧。”

“哗!你去打劫超市了吗?”若希瞪大双眼,小脸涨得通红,为这个男人的行动力而惊叹不已。但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站在超市的货架前认真挑选的模样,说不出的古怪和尴尬,若希的心底有酸酸软软的暖意。

“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她下驱逐令,不想让他看见她尴尬的模样。

“是,小公主。”他笑笑,退出去,体贴地为她关好房门。

若希迅速下床,走进浴室放出温水,将自己清理一下,选择好惯用的“小天使”,换上干净的内衣和睡袍,这才着手处理床上的那堆混乱,考虑要如何“毁尸灭迹”。她可不想让明天来打扫的仆人看到自己沾血的小裤裤和睡衣,但此刻她只有站立的气力,哪里能够将它们一一清洗呢?

大眼睛在浴室内四下张望着,最后,若希决定把罪证先扔到更衣间立柜的顶上去,那里恰恰和天花板之间有着一定的距离,而且仆人打扫时一般也不会注意到那里——

将手里的东西卷了卷,若希用力将它们向上一扔!恰好,如她所预期那样,它们乖乖地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等我稍微有力气时再来解决你们好了。”她喃喃自语,转身回到床上躺下,向外扬声,“我好了。”

一直在外等待的他推门进来,“还需要什么服务吗?小公主。”

若希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公主需要你的陪伴,不到公主入睡,不得离开。”

“是。”他关了房中顶灯,只留下床头一盏微弱的小夜灯,浅笑着在她床边坐下,微微躺下身体轻轻环住她,知道她其实在他离开的时候还是很害怕的。

在他暖暖的体温与熟悉气味的环绕下,若希渐渐放松身体,沉沉睡去——

见她的呼吸渐匀,他试着轻轻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反应,明显已经睡着,他才悄悄起身,准备离开,却无意中听见浴室里有滴水声,在暗夜里分外清晰,令熟睡中的她渐渐皱起眉头。

“小迷糊。”

明明对声音敏感得不得了,竟然还不记得把水龙头关死。他无奈摇头轻笑,走进浴室去为她关上水龙头,退出时无意间碰上更衣间的立柜,说巧不巧,若希打算隐瞒的“罪证”本来就只是险险卡在那里,被这一撞,重心偏移,立刻滚落下来,正好掉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东西?”他瞪着那团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球状物,它们就在他眼前从被蜷成一团的状态渐渐松开——

当方佑司站在自己卧房的浴室内为若希清理“罪证”的时候,的确觉得小公主的某些坚持很有趣,但同时他也能理解她身为少女的矜持。比如今晚的事情,若非逼不得已,她绝对会自己一个人拼命忍耐到天明——

不仅仅是因为害羞,还因为她不喜欢给他添麻烦。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有些许无可奈何的心疼。

浸湿、上肥皂、揉搓、起泡、清洁、再上肥皂,再揉搓,再起泡,再清洁……

机械的动作,一遍遍重复,沾血的大毛巾和睡衣都一一清理干净,最后是少女最贴身的私密。

一样的动作,但心里却渐渐浮起异样的情绪。

这是她的贴身小物。纯棉质,淡粉色,可爱的蕾丝花边有着小小的性感,腰线上印着小颗小颗可爱的草莓,令他可以想象得到小草莓上方纤细柔软的腰肢,光洁平滑的小腹,可爱性感的小肚脐——

他猛地抬头,看见正前方镜子里映出一张表情迷离的男性的脸庞,那双阒黑眼眸深处燃烧着的火焰令他心惊。

“不!”他低叫,惶恐地将手中的泡沫全部甩向镜面,想将那张面容击碎。

但泡沫下滑得那么快,它们一路逃离,一路留下的水迹使镜面的映像变得扭曲,但那双燃烧着烈焰的眼睛还在,里面是令他不会错认的****痕迹!

“不!不会的!不会的!”

他呢喃着,好似要催眠自己,强迫自己低下头不去看镜面反射出的真实,用颤抖的双手迅速洗净所有衣物,将它们晾晒好,如同逃窜一样远离那面可怕的镜子——

春梦。

如此旖旎。

他和她,缠绕在白纱之间,嬉戏。

他亲吻着她的脚趾,轻啃着她细致的大腿内侧的肌肤,令她发出猫咪一样的呜咽。

他的双手在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上流连不去,用舌尖轻舔着她敏感的小肚脐,听她难耐地低吟。

从未如此讨好,从未如此迫不及待,却也从未如此忍耐。

她像一个撩人的小妖精,嬉笑间大胆地将玉足放在他的阳刚上轻轻揉搓,或磨蹭。举止间,她神秘的花园若隐若现,故意撩拨着他的欲望。当他要进一步动作时,她却娇笑着逃离。

“小妖精!”他低吼,在一片漫天飞舞的白纱间追逐着她轻灵的身影。

当他终于得到她,当他灼热的欲望寻到了她身上最甜美的去处,他放任自己在她身上放肆舞动,狂热地掠夺。

她呻吟,扭摆着自己如柳枝般绵软的腰肢应和着他的节奏,纤纤十指在他肩头留下血色痕迹。

“小妖精,你这个小妖精……”他埋首在她颈间,如兽低咆,吮出烈爱痕迹。

她尖叫,声音娇柔动人,分明稚气未脱,暗含天真,却又****入骨,搔弄人心。她诱惑着他化身欲兽,尽情蹂躏她柔美如花的娇躯,烙下点点专属于他的痕迹。

“小妖精,我的小妖精……”他低喃着,汗水从额头滴下,浸湿白纱,渐渐露出下面那张朦胧媚颜。

啊,不要,不要看!不要看!

他如此挣扎,如此痛苦,却又如此快乐!

他就快要攀越欲望的巅峰,眼前一片血色的迷蒙,低吟,“让我看看你,小妖精……”

白纱渐渐滑下,露出她的发、她的额、她的眉、她的眼……

啊,不要看!不要看!

已经来不及,她的纤指已经将白纱全部揭去,露出倾城一笑,眼生妖魅,颠倒众生。

他已无力抗拒,只能狠狠吻住她的唇,发出痛苦的咆哮——

小希!小希!我的小妖精……

他仓惶逃离。

在天色微朦之时,在她没有醒来之前,在他被那场春梦惊醒之后——

他不得不逃离。

意外,成为一个诱因,让他看见真实的自己。那个镜中倒映出的男人,欲望分明,充斥在眼底,无法再让他假装那只是单纯的宠爱。

连陌生人都看出他对她的情意,为何他却一直自欺欺人?

小公主。他一直叫她小公主,为着宠她、爱她,更为着她一世娇柔,如同孩子在他怀里,永远也无法长大。

不长大,便不会碰撞到他一直潜藏的欲望。

但那片已经凝固的血液,浸没在温水里,丝丝缕缕,浮动在他指间,在雪白泡沫里渐渐淡去,却洗出鲜明的****气味,无处可躲。

他原来那么渴望她,甚至渴望到春梦旖旎,与她抵死缠绵,舍不得清醒——

“小希,小希……”

男子突然紧急刹车,将头伏在方向盘上,痛苦低喃,颤抖的双手紧紧抓牢脖颈上她亲手编织的围巾。

“先生,先生!你还好吧?”有人急促敲打车窗,他振作精神,抬起头来,看见公路巡警。

“没关系,我只是突然有点头晕。”他摇下车窗,冷淡开口,一边解下围巾,双手已不再颤抖。

“那你自己要小心。今天早上降温,路面结冰,要注意行车安全。”对方十分热心。

“谢谢。”他点点头,“我会注意。”

待巡警离开,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是我。抱歉,现在我有急事要出国一趟,小希还在别墅里,你能尽快过来照顾她吗?”

淡漠的口吻一如从前,没有任何感情。

他将烈火烧灼般的痛苦深深埋藏起来,即使是对她,也不再有任何情绪……

圣诞节过去了。

新年结束了。

他还没有回来。

若希站在书房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座椅,内心失落不已。

到底有多久,她不曾再坐上过那张大书桌,和他面对面地聊天了呢?

不知不觉,她已来到书桌前,几次三番抓起桌上的电话想要拨出那串熟悉的数字,却又总是放下。她好害怕听见那头传来占线的忙音,或是无人接听的空寂回响,更不想把自己对他的思念留在冷冰冰的语音信箱。

他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么久,一字未留,也没有电话。管家说,那是因为他最近太忙了,所以没有时间给她打电话,但是她知道肯定有哪里出错了。

以前不是这样的,无论他去到哪里,无论他有多么忙,他总会算准她上床睡觉的时间,给她打来晚安的电话。

小公主,做个好梦。

他总是这样说,温柔地在电话那头笑着。他的声音永远那么低沉好听,暖暖地熨贴着她的心,守护她一觉安眠。

但是现在——

若希咬住了下唇克制住鼻尖的酸意,仰起脸来让泪水缩回去。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卷卷伸出舌头温柔地舔着她的手心,黑黑的眼睛里映出她的伤心。

“卷卷,卷卷……”她终是蹲下身去,紧紧抱住大狗,大滴大滴的温热液体浸润了它的毛衣。

站在走廊另一头的管家将一切尽收眼底,痛惜地握紧了双手成拳,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偷偷跑到楼下僻静处,自怀里掏出一支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低沉的男声传来,冷厉而清醒。

“少爷,是我。”

“什么事?”

管家深吸一口气,“您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小希小姐,她……很难过。”

那头沉默了一阵,管家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我下周就会回来。”

“真的吗?”管家惊喜非常,失了惯常的礼仪。

“是的。”他应着,挂了电话。

太好了!少爷要回来了!

管家收起手机,喜滋滋地想要把这消息赶去告诉楼上的小姑娘,不意刚转过身却迎上一双黑亮的眸子。

“他要回来了?”若希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忘记追问为何管家能联系到他。

“是。”管家有点心虚,“下个星期。”

下个星期?还有那么久——

若希的眼睛稍稍黯沉了下,旋即又闪亮起来。无论如何,他终于要回来了!

*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