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蛾儿给唬了一跳。
这下子，也顾不得害怕那个凶巴巴的老女人，冲到老女人的屋子前，小手握成拳，将门砸得砰砰作响。
“嬷嬷，嬷嬷，开开门啊！”
门一下子被呼得扯开了，冷风嗖地从丑蛾儿的身体的两侧朝内涌去。
比外头更昏暗的室内，一个老女人披着外衣，手里拿着盏灯，满是皱纹的脸在摇曳的火苗中凶神恶煞地吼道。
“作什么？想找死吗？小蹄子。”
丑蛾儿下意识地身子一缩，好凶。
这嬷嬷就像童话书里的恶巫婆一般，阴阴地，吓人得紧。如果是平时，丑蛾儿一定躲都躲不及，怪渗人的。
可是，急着救人的她，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了。
“嬷嬷，不好了，她晕过去了，您快看看啊。”
毕竟是孩子，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赶紧找大人。尽管是个凶恶的老女人，在孩子的心目中，仍是值得依靠的。
不过，元嬷嬷却只是冷声地问道。
“她认错了吗？”
丑蛾儿一愣，随即一叠声地道。
“认了，认了，她知道错了，嬷嬷快让她进屋吧！”
“是吗？”
元嬷嬷脸一板，她是什么人，一个孩子的表情如何瞒得过她，遂厉声喝道。
“小小年纪，就知道撒谎，你，也给我到外头跪去。”
谎言被戳穿的丑蛾儿一阵慌乱，不过，她还是乞求道。
“嬷嬷，我错了，我不该撒谎的，这都是我不好，跟她没有关系的。求您救救她好吗？她再冻下去，会死的。”
“她死不死，同我有什么关系？”
元嬷嬷冷哼道。
现在该怎么办呢？眼见元嬷嬷就要把门关上了，丑蛾儿一急，脸上露出了十分不舍的表情，手底下的动作倒是丝毫也不迟疑。她伸手用力地一扯，脖子上挂着的个金坠儿就掉了下来。这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但是，对她的意义却又不仅仅是这么简单。从一醒来开始，她的身上什么也没有，这金坠是唯一属于她的。
但是，丑蛾儿看了看那倒在雪地上，无声无息的小女孩，牙一咬，就把手里的金坠儿塞给了元嬷嬷。
“嬷嬷，求您行行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好心有好报，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元嬷嬷满是皱纹的脸上这才稍稍舒展了开来，不动声色地将金坠子收时了怀里。
“这可是你自己给我的，以后不要到外边去乱说我讹了你一个小孩子的东西。”
“不会不会，多谢嬷嬷，这是我自己愿意孝敬您的，感谢嬷嬷的照拂。”
元嬷嬷这才第一次正眼打量丑蛾儿，只见她长得清清秀秀，一副好模样。这倒没有什么稀奇的，进宫里去的，哪个模样能生得不好？像她年纪轻轻时，不也是一副好模样。这样的容貌，在外头算是拔尖儿，到了宫里，也不过是中等偏上，算不得特拔尖儿。
不过，据说是官宦家的小姐，年纪还这么小，就已经略通人情世故了，对她一个奴才也一点架子也不摆，倒是难得的。这些没入宫中的官员的家眷，最开始时是最难放下身段的，一点儿也不明白她们的处境。不管以前如何，进了宫中，都得从头开始。
甚至，别的良家子选入宫中的，还有可能服侍贵人，博个好前程，有那运气特好的，一朝被圣上瞧中，飞上枝头当凤凰也未可知。可她们，入罪进宫，别说是圣上了，就是宫中等级最低的妃嫔，也是轮不到她们近身的，只能做些杂役罢了。
真是可惜了，难得的好性子，如果不是罪奴，也许能有一番成就也说不定。久经世事的元嬷嬷知道，这宫中，能混出头的，心灵手巧固然重要，但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能结得人缘，这就跟性格有关了。
脑子里想着这些，元嬷嬷将灯交给了丑蛾儿，走到晕迷的那小女孩面前，将她抱了起来，丑蛾儿忙在她的面前替她掌灯照路，并用一只手扶着元嬷嬷，细心地叮嘱。
“嬷嬷小心，到台阶了，仔细别摔着了。”
一路将元嬷嬷送到了里头，将灯顺手放在了灯架上，拿开灯罩，吹熄了去。
这些屋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看起来挺旧的，里头其实倒还干净，而元嬷嬷的屋里又不一般了。虽然也不见得有多华丽，但是燃着几盆炭火，将屋子里照得亮堂堂的，里头纱幔锦衾，椅子上都放着刺绣的椅褡子；窗边更是养着一盆兰花，虽是冬日，并没有开花，但是修剪得颇有意趣。
元嬷嬷将那小女孩放在了她的床上，盖好了被子。
丑蛾儿在旁边担心地看着。
“嬷嬷，是不是得请个医生？没事吧！”
元嬷嬷白了她一眼。
“我让她进屋子就不错了，死了也怪她命薄，怨不了别人。”
“还有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没听到让你去外头跪着吗？”
“是，是，我这就去。”
“那她就拜托嬷嬷好生照拂了。”
丑蛾儿一叠声地应下，走到外头去，乖乖地跪好。她也不学刚才那小女孩，找个避风的地方，而是，径直跪在院子里对着元嬷嬷大门正中的地方跪着。
屋子里头，元嬷嬷伸出两指搭在了那小女孩的脉上一会儿，随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小小年纪，心机倒是不小，纵是晕过去那么一下子，也早就醒了，却一直装作没有醒过来的样子。
不过，她也没有揭穿她，只故作不知。
雪下个不停，似乎丝毫也没有停止的样子，不到一会儿，丑蛾儿就觉得浑身都快僵了，她的发上，肩上，都堆了不少雪。最可恶的是，肚子还在这时，叽里咕噜地叫了一起，一叫，就更冷了。
可是，嬷嬷没有发话，她也不敢起来。
只是，直挺挺地跪着。
时间不断地流逝，天不知不觉地就黑了下来，因为院子里没有点灯，黑乎乎地一片，只有窗户里透出来的烛光和地上的白雪让这里不至于黑得什么也看不到。
丑蛾儿只觉得她也开始有些头晕眼花，快要晕倒的样子的时候，她看到了眼前出现了一双绣着梅花图案的绣鞋，在她的面前停下了。
她抬起了头，元嬷嬷那张严厉不带丝毫表情的脸，出现在了她的上方。
元嬷嬷看着丑蛾儿，问道。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