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宫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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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年事 五

“真脏。”

小英子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发表着意见。

然后,他左右瞧瞧,好像没有人,于是,他用袖子擦了擦,小心而郑重地装进了他的随身的荷包之中,紧紧地系好。

做这个手捂子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宫女姐姐呢?

也许,也许见了他的话,也会愿意替他做一个也说不定。

小英子的嘴角微弯,眼中流露出憧憬。

应该,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来的吧?

就像这年的冬天,是从来没有过的漫长和严寒,但是,等过了这个年关,春天也总会来到,带来温暖的阳光和和煦的春风一般。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太阳。虽然也是太阳,可是,冷冷的,惨白惨白的,洒在身上也让人感觉不到暖意。

小英子紧紧地握着手里的荷包,像是握住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一般,不想把手放开。

小全子在离开小英子的视线之后,趾高气昂的表情却一下子没有了,嘴巴也下垂了下来,看着因为地上半融化的雪水而造成的泥水现在全沾在了原本干净无瑕的手捂子上,小全子心疼的肝都有些疼了。

进宫之后的这几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替他做东西。

还是这么精美细致贴心只属于他的东西,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小全子一边暗暗地咒骂那个小英子混帐,不长眼睛,一边加紧脚步,朝屋子里小跑而去。

屋子里,小德子正在看书,不是什么深奥的书,不过是教人认字的千字文罢了。他和小德子原本是乡下的娃子,大字是一个也不识的。不比有些城市里出身的娃子,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子的土味。开始时,对于这个金碧辉煌而又冰冷无情的宫殿,他们是不知所措的,跌摸滚打,不知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如今总算略晓了些这宫里的生存之道。虽然说太监做的是服侍人的活,是奴才,又不是朝里的大臣,用不着识字和诗书文章,不过,小德子却并不甘心做个普通的太监。

他从大一些的太监们那里听到的,许多得宠的大太监,各处的总管太监,大多都是识字的,像伴在圣上身边的海公公,不但识字,而且,文采不凡,曾经在一次皇帝与大臣提及的一桩因为酒色财气而导致的家庭悲剧时,也同和一首诗,连宰相大人也是极赞赏的。

此案件的被害人,是一个小乡绅,原也因继承祖业,颇有余财。但是,不知什么时候,他爱上了饮酒,并且,到了整日沉醉酒乡,诸事不理的地步,每日有饮十余斤好酒,说只愿永醉酒乡不复醒。家中日渐潦倒,他便连他的妻子的嫁妆也拿去变卖。妻子为了求生计,迫不得已,便开了个酒肆,如此,那乡绅更是日日不醒了。诸事不理的他伤透了妻子的心,寂寞之下,妻子竟然与一位经常来酒肆的客人产生了奸情。一日,两人正在欢好之时,被那小乡绅瞧见,拿着刀便要杀了奸夫****,谁曾想,喝得醉醺醺的他在与奸夫的扭打之中,跌入了酒缸,竟然就这样被酒给灌死了。那妻子也因为羞愧,觉得害死了丈夫,无法面对世人,留下了一封绝命书,自尽了。奸夫也被那小乡绅的亲人揪着,说是谋财害命,告上了衙门。最终忧虑成疾,一病不起,呜呼哀哉。

批阅此案卷的县官在案卷上留下了他的感叹诗,诗曰:

酒是断肠毒药,色是剐骨钢刀,财是要命阎王,气是惹祸根苗。

刑部的官员复审此案卷时,也觉得此事颇有意思,便在后头也加了一首,诗曰:

酒色财气四堵墙,人人都在里边藏;谁能跳出圈外头,不活百岁寿也长。

皇上问宰相大人如何看,宰相大人说。

无酒不成礼仪,无色路断人稀;无财民不奋发,无气国无生机。

皇上拊掌叹服,海公公此时正端了茶进来,上便问海公公有何见解。

“你猜,他老人家是怎么说的?”

每每讲到这里时,大太监们就会停顿一下,卖卖关子,等到小太监们抓耳挠腮,急得不行的时候,大太监们才背着双手,作出一副士子的样子,说道。

海公公他老人家是这么说的。

合欢杯,谁不饮,切莫贪杯醉不醒;行也稳,坐也稳,一斟一酌莫装悻。

美姣娘,谁不念,切莫苦苦将她恋;鸳鸯枕上动干戈,恩爱之时反成仇。

世间财,谁不爱,公道取去也莫怪;若将毒计算得来,来得快时去得快。

英雄气,谁不习,身家性命休儿戏;人来寻我且由他,我若弃时无不弃。

饮酒不醉最为高,见色不贪是英雄,无义钱财君莫取,忍气饶人祸日消。为人若知其中意,方得长久乐逍遥。

此诗又被称作《酒色财气歌》远远地流传了开去,谁不说原来咱们这样的人之中也有像海公公他那老人家那样的有才之士。

每当说起这事时,所有的太监们不约而同地露出尊敬仰慕之色,不管是贪财如命的万玉贵还是严酷狠毒的带班太监,这些往常对小太监们动辙打骂,被小太监们视为阎王一般的人物,只有对海公公,是谁也不准说个不好的。

那时,小德子就常想,做太监做到这个份上,也就别无所求了。

从那个时候,小德子就想方设法地想学习识字,都一样是太监,别人能够做得之事,为什么他就做不得?

平静的外表之下,小德子的心里有一把火在燃烧。

虽然净所里的太监大多出身低微,基本上没有几个人识得字,不过,功夫不负有人心,小德子还是找到了人教他,虽然,那人懂的,也不过是一本千字文的程度而已。但小德子仍然如饥似渴地学着,利用一切他空出来的时间。

如今,这本千字文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小德子又拿出了一本诗经,皱起了眉。这里的字,他大多都是认识的,只是,里头的意思,却不甚了了。那个老太监能教他的也都已经教完了,他需要一个新的老师,只是,净所里却是找不到的。

就在这时,小全子蹬蹬蹬地跑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