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算计
再也忍不住,宁萧一下向鬼娃奔去。
“晚歌!”惊讶之声脱口呼出,宁萧接住了鬼娃的身子。
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鬼娃倒在了宁萧的怀中,而手中抱紧着的鬼主也随着她的动作倒在了地上。
“哥哥……”鬼娃看着那个倒下去的身子倏然一惊,惊慌失措地叫道。
感觉到了鬼娃此时猛然间涌出的情绪,宁萧心中一颤,“晚歌!晚歌!他已经死了。”他搂着她的身子轻轻说道,没有去理会鬼娃眼中流露出的期盼。
他是自私的,即使他是她的哥哥他也不想让她再多看一眼。
“死了,死了……”鬼娃虚弱喃喃道。
“他真的死了,是我杀了他,他已经死了。”宁萧忍不住打断,“晚歌,看着我,看着我。”
怀里的人忽然闭上眼睛摇头,“不是的,是我害死的,是我害死我的亲哥哥。”
她现在的样子,不像是嗜血的鬼娃,倒像是个犯了错又无助的孩子。
宁萧的心深深一纠。
“晚歌。”他忽然温柔地唤道,俯下头靠近她的脸,“可不可以不要说他了,我带你走好不好?”像是诱骗一个单纯的少年一般,他对她露出了迷人的微笑,他的眼睛干干净净,澄澈如一汪泉水。
被这样的眼睛吸引住,鬼娃终于抬头直视他。“你,你是宁萧……”
那么缓慢而沉重的言语,好像是积攒了极大的勇气和力量,鬼娃愣愣地望着他,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
“对,我是宁萧。我是来带你离开这里的。”
“宁萧,宁萧……”鬼娃在他的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好像永远也叫不够一般。
宁萧握住她的手试图传一些灵力给她,她的手冰冷如铁,不到片刻,宁萧的身子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冷战。
“宁萧……”怀里的鬼娃忽地变得安静起来,她抬起头,认真地打量着他,又叫一声:“宁萧!”
“是,是我。”宁萧抓起她的手。
鬼娃忽地抱住了他,她的身体没有力气,却依然固执地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这个动作就像是一个久别的恋人一般,正如一百年前,他抱着她的模样。
如同电击一般,宁萧的身子颤了颤。
她的身子依旧很冰冷,就像一个冰块,然而她的怀抱却一如当初那般的温和、柔软。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啊,她曾是那么地害怕孤单、害怕寒冷、害怕孤独呀!
“你不要浪费力气了。”她在他的耳畔轻轻地吐气,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没了气息。
“晚歌,你是不是原谅我了!”宁萧一惊欣喜道,转瞬,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眸子又黯淡了下来,“晚歌,你先别说话,我不会让你死的。”
“没有用的。哥哥为了不让我影响了婚礼直接封印了我的力量,百叶的那招是她平时最有水平的偷袭。而你的灵力是用来杀鬼的,根本就不适合我。”鬼娃无力摇摇头,苦笑,“而且,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这根本就是个误会,是我误会你了,是我的错。”
“晚歌……”宁萧的心中不由得一紧,用手抚摸着她脸颊上的笑容。
没有怨气,很有恨意,没有邪恶,只有那单纯柔美的笑容,如同第一次遇见她的模样,那样的笑容,美得让他心疼。
“我那个时候只有一个人,一夜之间,哥哥死了,你也离开了,他们告诉我,是你为了离城的黄金,勾结外人陷害我的哥哥。可是,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相信。”鬼娃一点一点地回忆着,平静的言语却透着浓浓的悲哀,“哥哥死的消息一传出,第二天就来了许多人,他们抢走了离城所有的黄金。”
宁萧的脸上露出了痛苦,“晚歌,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在那个时候离去,让你一个人承受那么大的痛苦。”
“不,是我误会你了。”鬼娃的眸子里淌出了一丝凄凉,“我不该这么误会你的,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去在乎那些东西呢。其实,周围的城市对离城的黄金本来就窥觑已久了,可是,他们偏偏说是你勾结外人的。而我偏偏被他们的言语左右,不相信你……”
说到这里,她忽然狡黠地笑了笑,“其实那个离城里都是黄金的假消息也是我放出的,我为了能够增加我的怨气我的力量,引那些人来,你看,我是不是很有心计呢?”
“晚歌,不是的,不是的。”宁萧心中一凛,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了一般紧紧地抱住她,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了下来。
被这样的一个拥抱勒住,鬼娃艰难地咳了咳,却没有急着挣脱,俯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宁萧,宁萧,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那个时候我不惜自杀死去变成厉鬼来报复,可我真的不想变成鬼,冥界不收容,留在人间也被人厌恶。”
“没有关系。还有我,晚歌,我会娶你的,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娶你的,我说过我要娶你的。”宁萧坚定说道。
她满足地笑了笑,然而脸颊却是一阵冰冷,不知何时,她的泪水已经从腮边流到了衣领,她没有力气擦去,只能任着它流着。
“真的可以吗?”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真的,真的!”宁萧不住地点头。
“呵呵,真好!”鬼娃满足地笑起来,“我就知道是这样。可是,哥哥一直告诉我,你和我人鬼殊途,只有他和我最般配。”
此时,她的表情一顿,转瞬,得意地笑了笑,“我知道是他在骗我,他都骗了我一百年了,我当然没有相信他,他好可恶!我好恨他!所以,我害了他!”说到这里,她的眸子忽然一沉,变得阴郁起来。
“两万个城民啊,和我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离城人啊,他们全部都跪在我的面前,要我说出你的去路,我没有告诉他们,他们,他们就……”茫然的,冰凉的手忽然紧紧地抓住了宁萧的手臂,似乎回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她的手微微颤抖着,“他们都死了,大人、小孩、男人、女人,一个不少地把油倒在了自己的身体上,然后跪在我的面前,****……”
那场火焰好像是从地狱烧来的一般,漫天的火光,焚烧的黑烟以及他们死去的哀号之声似乎都要传到了九天之上了,然而,只有她一个人。
她痛哭着,却没有一个人理会她。
“离城就在那个时候变成了死亡之城。”鬼娃的身体颤了颤,抬眼望向了身旁的鬼主,露出了一丝愤恨,“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种鬼术,专门吸收那些自尽身亡的魂魄,他们全部都是被那个鬼术控制的。”
闻言,任是经历了无数生死的宁萧也不由得颤抖。
那,那可是整整两万人的性命啊,冥界确实是拒绝收容那些枉死的人,而这个鬼术利用这一点,吸收那些无处可去的魂魄,实在是太可怕了。
“宁萧,你知道吗?原来是我的哥哥!”鬼娃咬唇,声音一沉,“他真的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旁边,正是死去的鬼主,他朝向她,惊讶的表情还停留在脸上。鬼娃朝他虚弱一笑,“可他始终是我的亲人,他死了,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更加地害怕了。”
说完,她痛苦地闭上眼,眼泪便一滴一滴从她的脸颊滑落到地上,受到地面反弹之力,绽开一朵朵模糊的花。
始终都是血溶于水的亲情,无论如何都难以改变,就算他是全世界最坏的恶人,她也是他的亲人。
“晚歌,别怕,有我在。”宁萧拉住鬼娃的手温柔说道,“现在谁也别想从我身边抢走你。”
“宁萧。”仿佛被这样一个炙热的温度多烫到,鬼娃的手一抖,害怕:“宁萧,你知道的,我不能再死一次了。”
“你不会死!”宁萧坚定叫道,拿着她的手近乎疯狂一般地摇头,“晚歌,你不会死的,相信我。”
他的目光沉痛而凄凉,泪水从脸上划下又浸湿了衣裳,一脸的痛苦显得狼狈不堪。鬼娃忽然记起上次他一个人逃离鬼阵的样子,那个时候他虽然同样狼狈却没有现在这般的颓废。
这哪里像平日里云雨不惊的宁萧。
好像他每次狼狈的样子都被自己撞见了,若说从前,她一直以为他是神仙那样的人物,衣服永远干净整洁,嘴角永远都是标准的微笑,愤怒、痛苦、甚至是哭泣哪里会和他沾边。
想着想着,鬼娃的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笑容,那样的笑容,带着成为鬼魅之后的妩媚,带着昔日少女之时的单纯,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美丽,让人沉醉。“宁萧,我都坦白了,所有的事都和你说了。那你告诉我,我死了以后,你……你会不会记着我?告诉我,告诉我……”
“恩恩。”宁萧匆忙回答,似乎现在她无论有什么问题,他都会毫不迟疑地答应。
鬼娃欣喜微笑,血液的流失让她的嘴唇越来越苍白,“我要你记着我,不许忘记,不一定哪一天,我真的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不要,晚歌……”好像害怕的事情要被证实一般,宁萧的声音不住地颤抖,带着浓浓的梗咽。
“其实我很有心计的,从你踏入离城,你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我算计好的。”她虚弱地笑了笑,固执地重复着,力图证实她并不是在开玩笑,“真的,我很有心计……”
最后一次对他笑了笑,鬼娃的手吃力地向他伸出,想要抚摸一下那个她日日夜夜思念的面孔。
然而到了半空,终于没有了一点力气,便垂了下来。
如墨的青丝,从她的肩膀上划下,像瀑布一般长长垂了下来,被风一吹扬起又落下,落下又扬起。
她什么都坦白啦……
她什么东西都坦白了,可是,但有一件事,她没有说。
很早之前,她就因为那股自己也无法容忍的戾气想要杀鬼主。而没有人知道,天下,能够伤到鬼主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阿兰,那个她曾经不辞辛苦安排进来的纯阳之人,一个则是宁萧,那个由仙人血化成的他。
其实在他的剑挥向鬼主的时候,她知道她已经不再像当年一般袒护他的哥哥了,虽然她的哥哥爱她胜过爱自己,但是,她无法再忍受自己再看着心爱的人死去了。
所以,那一刻,用剑打伤他的手正是想让的血沾在他的剑上,只有他们的血才能让鬼主死去。
所以,她很自私地害了鬼主,他的哥哥。
所以,这个秘密就带着她一起死去吧。
尾声
夜,够黑。所以,这是属于小偷白晚歌的夜。
背着满满的一包金银珠宝的她正掠过一个个屋顶,此时的她,还不忘啃了啃从厨房里偷的鸡腿。
今晚,真是她的好日子啊,第一次出手就是个大丰收。
“谁在那里?”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软软的、温温的,像是一阵柔柔的柳枝拂过,挠得耳根痒痒的。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她曾听过这个声音一般,白晚歌微微一愣。
“谁在那里?”那声音又问了一句。
晚歌这才回神,望着眼前走近的人,暗叹在这个时候怎么走神了,失策,失策啊!随即足尖轻盈一点,隐藏在了拐弯的巷子里。
男子似乎没有看一眼,便寻到了她。
真是见鬼!
晚歌无奈低头捂住眼睛,念念叨叨:“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闻言,男子不禁噗嗤一笑。
口中的鸡腿都忘记了咽下,白晚歌不顾形象、不知死活抬头瞪了男子一眼。
那是怎样的一个玉箫啊,它斜斜地插在他的腰间,箫身翠绿细腻,玲珑剔透,黑暗之中还微微泛着紫色的光泽。上品!上品!晚歌的眼睛一亮,兴奋得想要大声尖叫。
出乎意料的,对面的男子神色古怪地看着她,手忽然虚空地向她伸出,微微的颤动着。
他,他不是犯癫痫了吧。晚歌皱眉,不禁为他俊俏的外表可惜。
“你,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原来没病,晚歌适才打量眼前的男子,白衣翩翩、俊逸若仙,依她白晚歌丰富的猎艳经历来看,他极有可能是富二代。
“晚歌,我叫晚歌。”
换了魂般,她忽然抬起头对着他浅浅地微笑。如扇的睫毛微微一动,魅惑的眸子如同水光一般朝他晃了晃。
飘扬的柳絮如蝴蝶一般清盈落在她的脸上,她看着他,如瀑般的青丝随风飞扬,定格成一副绝美的画卷。
宁萧忽然一阵窒息。
……
“我要你记着我,不许忘记,不一定哪一天,我真的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
晚歌的眸子忽然不易察觉地闪烁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此时,她蓦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走了他身上的玉箫。
趁着他还在发呆,溜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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