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年钟声
除夕
佟笑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坐在小区楼下的长椅上抬头看着在夜空绽放的烟火。
冬日的萧索将视线里的世界衬得美丽却单调，这里是一片小花园，长椅上方是藤蔓植物寄生攀爬的支架，灿烂和季节自成一片阴凉遮蔽之所的藤架，在这样的寒日里，往日的生机不复，留下了一片片空白，顺应了赏烟花的视线。
冯凯轩回父母家过年了，今天这样的日子，承欢父母膝下的他一定是不会回来了，这对于有家而不能归的佟笑来说——羡慕，非常的羡慕。
这已经是她离家的第四个年头了，某些时候，她也不懂得自己的执拗究竟是为着什么，但每每受挫，几乎忍不住想飞奔回家，总会在下一秒顿足，然后咬牙硬撑下来。
她并不想证明什么的，真的……
还好，她没有太多休息时间，容不得她胡思乱想，而投入工作之中，她总会精力充沛，心情愉悦。
口袋中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冯凯轩，因为这个铃声只为他一个人而设，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笑笑，我今天不在家，你要记得把门窗都关好知道吗？”冯凯轩不放心的再三提醒她——这已经是今天他第三次打电话给她了。
“知道了——”佟笑心底一阵暖流划过。“冯先生，你好罗嗦啊！”口气是颇为抱怨，飞扬的嘴角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你在外面？”冯凯轩耳朵灵敏的听出声响过大的鞭炮声还有寒风拂过的声音。
“嗯，出来看看烟花。”
“快点回楼上去！”他不假思索的命令道，“想看的话，你去我房间，到阳台上看！”忘了自己的洁癖，他只想着不能让她继续在外面吹冷风。
“没关系的，我穿得很厚呢！”佟笑委婉拒绝，他没明说过，但她隐约从他的朋友同事们口中了解到他其实是一个很有洁癖的人，而此时他想都不想的允许她进入他的房间……唇边的笑意更深。
“笑笑！”冯凯轩沉下语气，只是听着他的声音佟笑似乎又见到她挨白芷然耳光那一次他偶然露出的强势的神情——这个人，有时候还是挺霸道的呢。
“我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正打算回去呢。”她可不想继续被他数落一顿。
“那就动作快点！”他催促着，“五分钟后我会打家里的座机查勤哦！”
“哦——”佟笑不怎么愉悦的应声，心底却是如抹蜜汁般甜蜜。
“瞧瞧你这什么语气？”冯凯轩低笑起来。
“很诚恳的语气！”佟笑迅速回答。
……
放下电话，冯凯轩还没从与佟笑聊天的愉悦心情中拔出来，抬头就看见父母怪异的目光。
他轻咳一声，“你们在看什么？我不过是打个电话而已。”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人家又什么话都没说……
“可是儿子，你的口气怎么听怎么像当老公的在查勤，我记得那个小姑娘最多不过算是你的室友而已吧？”李阿姨在暗爽在心，嘴上还是不忘损自己儿子。
冯凯轩眼底闪过尴尬，“我只是担心她而已，她今天一个人在家。”
“那你怎么不带她回家过年啊？”
“名不正言不顺的，她哪肯啊？”他也很伤脑筋，其实他邀请过她的，但被她给拒绝了，毕竟对她来讲他这个临时男友只不过是做给叶远看的而已。
“哦——”冯家二老还是一副了然的样子。
冯凯轩打个寒战，“懒得跟你们说了！”
李阿姨“唉”了一声，装出一副伤感的样子，“儿子大了也不中留啊……”
冯凯轩彻底无语。
大年初一，不过一个晚上没见佟笑，冯凯轩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的回住处，他知道佟笑今天放假，以她的习惯今天不会太早起，他想弄点早餐给她吃。
门一打开，他意外的发现沙发上蜷缩着的娇小身躯——
“笑笑，你怎么睡在客厅了？”他走过去轻轻摇醒她。
“嗯？”她半睁开眼，还没完全清醒。“哦，我昨天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她只不地是靠着沙发发了会儿呆而已，哪想到会直接睡过去啊……
“你呀——”冯凯轩一撇嘴，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醒了没？没睡醒的话再回房间去睡一会儿。”
“啊？”看着他飞扬的嘴角，佟笑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啊！我睡醒了！”她惊坐起身。
“那你去洗漱，我去准备早餐！”
冯凯轩笑着转身，她刚睡醒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玩了！
佟笑走进卫生间，看着自己头发微翘的邋遢样儿，惨了，一大早刚刚起床的样子都被他给瞧见了……
直到佟笑洗漱完毕，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出来，她才算是真正的清醒过来。
她眨着眼睛站到厨房门口，看着在里面忙碌着的俊秀挺拔的身影，“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如果我没回来，我怎么有机会发现原来你还有自虐的嗜好呢？”浓浓的笑意掩不住。
大过年的一个人在客厅里睡沙发，虽然能见到她刚起床的可爱模样，但那个画面给他更深的感觉却是她被寂寞笼罩着一般， 令他倍觉不舒服。
佟笑俏脸一红，“这是意外。”
说话间，他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西式早餐，将一杯牛奶塞进她手中，将她往餐桌方向一推。
“相信我，我也没把它当成频发事件。吃饭喽！”
以后，他会陪着她，再也不会让她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可怜兮兮的度过。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趁着吃饭的时间，他轻声询问。
“看书、睡觉。”她抬头笑得灿烂，“怎么样，不错吧？”
错愕过后，他才想起这的确是她会做的事，也跟着勾起唇角。
“嗯，不错，的确不错。”
“想笑就大声笑出来，放心，我不会报复你的！”明明就是一副想大笑出声的模样，装什么秀气啊他？
闻言，冯凯轩还就真的笑开来，带笑的嗓音再度响起，“笑笑，你就用上午和中午的时间看书睡觉，把下午留给我好不好？”
“干嘛？”
“过一会儿我要去我爸妈那，下午回来，咱们去超市逛一圈，准备新年大餐怎么样？”她向来抵抗不了美食的诱惑——尤其是出自他之手的。
“好啊！”她想也不想的回答。
果然，美食对她的吸引力比他本人大多了——他才不会跟一堆食物吃醋呢！真的不会！
“对了，我妈还想请你去我家过年呢！”我自己请你你说名不正言不顺，把我老妈搬出来总成了吧？冯凯轩在心里暗忖。
“我本来就打算等哪天阿姨有时间的话去拜个年哪！”这是出于礼貌的事呢。
然后她又苦恼道，“可是我假期就这两天，每天下班又很晚了，实在不合适去打扰叔叔阿姨。”
“没关系的，他们比较晚睡。”他相信如果是听说她要去，他老爸老妈就算再早睡也会硬撑着的！
“不然你今天就跟我回家好了。”这个主意不错呢！
“今天？这不好吧？”大年初一欸……
“没关系啊，我家又没有别的客人，去吃个饭而已。”终于绕到自己的目的上了……
“可是——”
“我就知道你一定愿意去。”他不给她机会把可是的部分说出来，“就这样，我下午来接你。”
“哎，我……”
“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咱们还是先去超市买食材，四人份晚餐咱们两个人合作怎么样？”
看着他挂着愉悦的笑容走回自己房间，佟笑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应下一顿晚餐？不过——好像都是他在说话，她没答应吧？
大年初一呐……去他父母家？他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来，笑笑，多吃一点。”李阿姨——即冯太太，非常热心的给佟笑夹菜，乖乖，不好好照顾一下小姑娘，万一到时候人家跑了，那她上哪去找儿媳妇？
“谢谢阿姨。”佟笑脸都快笑僵了，又不好意思拒绝阿姨的好意。
再一块鱼肉进到佟笑碗里。
“妈——”冯凯轩受不了的低叫，十分自然的伸过筷子把佟笑碗中的鱼肉给夹过来，看得冯家二老眼珠子差点凸出来。
“笑笑不太喜欢吃鱼，刚刚她已经吃好多了，够了哦，不要再夹了。”
佟笑小脸微红，拜托，这是在他父母面前，可不是在家啊……
家？她又被自己的无意识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哦——”冯家二老笑得很不怀好意，不过佟笑没注意到。
“明白，那你负责帮笑笑夹菜，今天要是笑笑吃不开心，我可饶不了你！”
“阿姨，我自己来就要以了，这顿饭我非常愉快，还要感谢你们一家的招待呢！”佟笑真诚道。
冯太太慈爱的朝她笑道，“哪的话，你能来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
晚餐是凯轩和佟笑两个人合作的，他们坚持让他们两个老的休息，佟笑说她没带什么东西，只希望他们不要嫌弃她的手艺才好。
他们哪儿会在乎这些呀，看他们两个年轻人相处得很好就是他们最开心的事了。看着两个孩子在厨房里的合作好熟稔，好默契呢！
说他们之间没什么？鬼才信！
席间，冯家二老对佟笑的照顾简直是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把自己的儿子晾在一边还不算，还尽力的拜托佟笑对他们家冯凯轩多多包涵，就像生怕她跑掉一样。
佟笑看着冯家二老笑眯眯的暧昧目光，再瞥一眼坐在身边低头着一脸心虚样的冯凯轩。
怪了，她怎么会有种误入陷阱的感觉呢？
从冯家出来，两个人慢慢踱步回住处，气氛沉默却和谐。
冯凯轩偏头看着轻扬嘴角一言不发的佟笑。
“怎么了？”他轻声询问。
“感动。”她嘴角轻扬，回味着冯家的热情。
“感动？”
她点头，“我真的已经好久没这样体会过家的感觉了。”
冯凯轩静静的看着她，没说话。
“冯凯轩，有时候我很羡慕你呢……”
正月十四，元宵佳节将至。
吃完晚餐，佟笑和冯凯轩很自然的分工合作，把餐桌和碗筷收拾好，然后冯凯轩拉着她坐在沙发上。
佟笑一脸莫明其妙，“怎么了？”
他直视她的视线令她不由得心跳失衡。
“你有心事。”不是问句，是肯定句。从她下班他就发现了。
讶异于他的敏锐，佟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应该算是节日综合症吧。”
第当遇上团圆的节日，她都难免会有些心有凄凄焉。
“想家了？”
她只是朝他浅笑，算是默认。
“你多久没回家了？”他们似乎从没谈到过这个话题。
“今年是第四年。”
“你离家出走？”他打趣道。
“才不是！”她朝他皱皱鼻子，“我是光明正大的走的。”
他盯着她，半晌不说话。
“你看什么？”拜托，不要用那种眼光看她好不好？
“你知道吗？你看上去总是轻轻闲闲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是现在，我感觉其实你是在乎的东西太多，所以才会这样把真实的想法都压在心底。”
佟笑的心口被撞了一下，她迟疑地笑笑，斜了他一眼，“想看透我？哪有那么容易！”
“你很会转移话题。”
“不感兴趣的话题当然要努力去扭转啊，不然把自己闷死怎么办？”
冯凯轩不再追问，至少他知道了她心中有一个轻易碰不得的部分，总有一天他会突破她的防线，但不是现在。
回到房间，冯凯轩的剖析在她的脑海中不停的回荡。
心跳一直处在失序状态，原因不明，她迫切需要转移注意力。
于是她打开电脑，连线上网。
见大姐在线，她连忙打招呼借此抛开打结的思绪。
笑笑：大姐，中秋节快乐哦！
大姐：（黑脸）
无语……
笑笑：不对，是元宵节快乐！
这样的节日当天姐妹们可能都不会上线，所以一般都提前问声好，没想到刚刚冯凯轩的一席话把她的脑子搅乱了，结果这种搞笑的错误都犯得那么容易。
大姐：小六子啊，这孩子咋啦？
笑笑：口误，绝对口误！
大姐：……
聊了一会儿，消失许久的四姐姐也上来了。
四姐：你们在聊什么？
大姐：小六子啊
笑笑：大姐！
（可怜兮兮的表情）
大姐：她张口就给我来一句中秋节快乐，你说二不！
四姐：哈哈哈！
笑笑：（害羞中……）
四姐：刚才我带我家小弟逛街，小弟说姐姐八月十五的月亮好圆啊！跟小六有的一拼啊！
大姐：哈哈哈！老四，要不要把你家小弟介绍给小六子，说不定他们俩是绝配！
四姐：可以考虑
笑笑：冒昧问一句，四姐姐，你家小弟今年多大？
四姐：够大了，十五岁。
笑笑：晕死！
大姐：笑笑？
小六子？
六妹？
笑笑：她死过去了……
正月十五早晨。
“笑笑。”
“嗯？”
“我爸妈请你去我家吃元宵。”
“啊？”
“今天晚上，你下班之后。”
“呃……”
她像是被人掐住一般，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发出几个单音。
瞧着她错愕呆愣的模样，冯凯轩极力忍住笑，她实在是太可爱了！如果这时候偷亲她一下，会不会被她呼一个巴掌？算了，还是在心里想想就好，不要冒险了。
“今晚我直接把车开过去接你。”虽然他父母住得离他们这里也不远，但若再从餐厅走过去，也算是一段不小的路程。
“等我下班的时候已经太晚啦，很不方便啊。”佟笑直觉想拒绝。
“没关系，其实是我妈想你了，她对我这个儿子已经不满好久了，你就当满足一个老人家想要女儿的心愿好了。”他做个鬼脸。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虽说不太适宜，但真的不好拒绝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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