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刀酒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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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1 燕何的书房 秋日/内

韩倚风凝视着挂在墙上的那幅江山风雨图,她的眼神若有所思。

燕何慢慢地走进门来,看见了她,怔了一怔。

燕何:是你。

韩倚风回过头来看着他,微微一笑。

韩倚风:我来向你讨酒喝,希望没有打扰你。

燕何向她走近,他望着她的目光中有淡淡的温暖神色,这是他在望着别人的时候从来没有流露过的。

燕何:不会。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韩倚风:我想已经没有大碍,再过几天应该可以行动自如。

燕何望向她刚才在看的那幅画。

燕何:你对这幅画有兴趣?

韩倚风也重新望向那幅画。

韩倚风:我对丹青之道其实并没有多少研究,我只是对这幅画中所包含的作画者的心情有些兴趣。

燕何凝视着她。

燕何:画者的心情?

韩倚风:你看这幅画,高山流水意喻江山,下笔时苍劲有力、气势磅礴,简直有一笔扫尽天下的雄心壮志,作画的人志在天下,野心勃勃。

燕何看着那幅画,他的目光不易察觉地闪动了一下。

韩倚风:可是这株苍松虽然独立危崖,高高在上,傲视天下,在这风雨之中,笔触未免也太过荒凉,你难道觉察不出其中所暗藏的寂寞心情?

燕何的目光再次闪动一下,他转过头来,望着韩倚风。而韩倚风并没有注意,仍然看着那幅画,继续评论。

韩倚风:就是这种矛盾的心情,才让我觉得好奇。明明野心勃勃,志在千里,却又无时无刻地不因此感到寂寞孤独,因此才有了这一叶扁舟,在江上风雨飘摇,孤立无援。……作画的人的心情,也是这样吧?不知道是什么人,才有这么深沉寂寥的思绪。

她开始在画上寻找作画者的签章,却没有找到。

韩倚风:这幅画为什么没有画者的印章?

她疑惑地望向燕何,燕何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

燕何:你点评得的确精妙,为了答谢,我只有请你一醉。请。

他向门外走去,韩倚风望着他,又回头看了那幅画一眼,便跟着他走了出去。

2 燕何独居的庭院 秋夜/外

月色正好,洒下一片银辉在整个庭院之中。

韩倚风和燕何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地上或立或倒,已经有了好几个空了的酒坛,但是两个人的脸上都还没有醉意。

燕何用有些惊奇的眼神望着韩倚风。

燕何:想不到你的酒量竟然深到这种程度,你到底有没有喝醉过?

韩倚风持杯在手,想了片刻,然后微微一笑,看着燕何。

韩倚风:我不记得有没有喝醉过。那么你呢?你又有没有醉过?

燕何的脸色微微一黯,他慢慢摇了摇头。

燕何:没有。……从我有记忆时候起,我就一直在不断地提醒我自己,我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喝醉,只有这样,才不会给别人以可趁之机,才不会被别人害到。

韩倚风看着他,目光中似乎有同情之色一掠而过。

燕何:……到了后来,即使我想醉一次,也已经找不到人来陪。

他默默地饮尽了杯中的酒,韩倚风给他又斟满。

韩倚风:那么你今天想不想醉一次?

燕何有点疑惑地望着她,但他没有表露出来。而韩倚风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韩倚风:如果你不怕我害你,如果你当我是朋友,那么我就陪你放心地醉一次。如何?

燕何凝视着她,眸中有光芒一闪而没,过了一会,他也微微一笑。

燕何:不错,我本来就说过今天要请你一醉。……只不过,你又有没有信心能让我醉倒?你怕不怕自己反而会比我先醉?

他凝视着韩倚风,韩倚风也同样沉默地凝视着他,两个人似乎都想从对方的目光中探询些什么,但又都想在自己的目光中掩饰些什么。

韩倚风忽然放下手中的酒杯,站了起来,她从怀中取出长笛,面对着天边的明月,开始静静地吹奏。燕何凝视着她的背影,也静静地聆听。

一曲吹完,韩倚风回头望着燕何,于是微笑了,然后她坐回桌边,把长笛放在桌上。

韩倚风:我刚才说过,如果不怕对方会害自己,如果当对方是朋友,那么即使醉得不省人事也不会担心害怕。我不怕你会害我,所以,我也不怕会比你先醉。

燕何仍然凝视着她,这时候眼神中流露出难以形容的复杂神色,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

燕何:请。

韩倚风微笑着也端起自己的酒杯,两个人都一饮而尽。

3 燕何独居的庭院 秋夜/外

地上的酒坛已经有十来个,韩倚风伏在石桌上,脸上微微有些红晕,似乎已经醉倒。

燕何站在一旁,凝视着天上的明月,他的目光仍然清澈如水,毫无醉意。好半晌,他才收回目光,转身望着韩倚风,他的脸上慢慢现出几分柔情,向她走近几步,然后继续凝视着她。好象忽然被一种激情所驱使,他伸出右手,似乎想要抚摸一下她的头发,但是他的目光又落在手指上的那条伤痕上,脸上不易察觉地黯淡了一下,慢慢放下手来。

燕何就这样站在韩倚风的身旁,过了一会才终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解下自己的外衣,轻轻地披在韩倚风的身上,然后他走回自己的房间。

等到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伏在石桌上的韩倚风忽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也同燕何一样清澈而没有醉意,但是她的脸上却有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

4 昆仑东麓洛孤峰 秋日/外

这里有一座孤坟,但是没有竖任何标志,百里依静静地站在坟前,凝视着孤坟,她的脸上是悲伤的表情。

一只奇异的红色的兔子忽然一瘸一拐地跑到百里依的脚下。百里依低头看着它,目光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她俯身抱起它,在一块山石上坐下,开始轻轻地给它包扎腿上的伤口。她的思绪忽然回到了多年前的大雪山。

5 大雪山 冬日/外

萧亦君在给同样的红色兔子包扎身上的伤口,他是个俊逸的青年,但是那时已经是天圣教的长老,他的名字让武林中人闻之色变,但是他抱着那只兔子给它包扎伤口的样子却极为温柔。

百里依蹲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的动作,当她望向他的时候,目光中流露出深情。

6 昆仑东麓洛孤峰 秋日/外

百里依继续给红兔包扎着伤口,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和当年一样的深情。

韩倚风慢慢地走上山来,她看见了百里依,微微一怔,停住了脚步。

百里依并没有抬头,她仍然细心地给红兔包扎完,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它放回地面,红兔活动了两下,然后消失在孤坟的后面。

百里依仍然没有看韩倚风。

百里依:它叫雪山红兔,是一种很珍贵的动物,当年我和萧亦君把它从大雪山带回来。这么多年过去,它还是没有什么改变,常常会受伤,只不过……帮它包扎伤口的人却已经不再相同……

韩倚风没有说话,她凝视着百里依。

百里依望着那座孤坟。

百里依:我是为了他而加入天圣教。当年我看着他给雪山红兔包扎伤口,细心而又温存,我天真地相信,只要我愿意,就可以这样一直看下去。可是原来到最后,选择的权利并不是在我的手上。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终于转身望着韩倚风。

百里依:许多事都会发生改变,人会不会呢?

韩倚风凝视着她。

7 北天山之巅 秋夜/外

韩倚风和百里依相对而立。

百里依淡淡一笑,她的目光凝伫在一地的月魂花上。

百里依:你想问我,为什么也会落泪?……花能如此痴情,人会不会呢?

百里依的目光移到韩倚风的脸上,两个人默默地对视着。

百里依:……如果是你,会不会有人让你永远也无法忘记?会不会有人对于你来说,也像明月对于月魂一样重要而永远无法割舍得下?

韩倚风仍然凝视着百里依,她没有回答。

8 昆仑东麓洛孤峰 秋日/外

韩倚风凝视着百里依。

韩倚风:我在北天山见过你。

百里依:是吗?

韩倚风沉默片刻。

韩倚风: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么多?

百里依回头望着孤坟。

百里依:我没有朋友。

韩倚风:我算是你的朋友?

百里依看着她,没有回答。

韩倚风的眼神里透露出几分奇特的神色。

韩倚风:……那一天为什么不杀我?

百里依:我希望有人能陪我说说话。

韩倚风:……你相信我就是那个可以陪你说话的人?

百里依:你不是吗?

两人都凝视着对方,过了良久,韩倚风终于微微一笑。

韩倚风:有一件事我要谢谢你。

百里依看着她,两个人的眼神里都透露出已经明白对方心里所想的讯息。

9 燕何的书房 秋夜/内

夜已深。

燕何仍然没有睡意,他在书桌上铺了一张宣纸,又在画画,但是他却在想其他的事情,以至于下笔完全是出于本能。

纸上慢慢出现画的轮廓,是一个少年对月吹笛的背影。

燕何忽然觉察到了自己在画的是什么,笔尖一顿,弄污了画卷,他放下笔,怔怔地凝视着还没有完成的画,忽然心烦意乱起来,一伸手把画揉成一团,扔在墙角。

他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快步走到书架旁,打开一个暗格,韩倚风的长剑就放在里面。燕何取出长剑,若有所思地看着它,脸上的疑虑慢慢变成了决心。

10 燕何独居的庭院 秋日/外

燕何一个人坐在石桌旁,桌上放着酒壶和两只酒杯,韩倚风的长剑也同样放在桌上。

韩倚风从外面走进院门,她闻见了空气中弥漫的酒香,于是微笑着走近。

韩倚风:好香,我来的似乎正是时候。

燕何没有说话,拿起酒壶,慢慢把两只酒杯都斟满。韩倚风在他的对面坐下来,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等她放下酒杯,燕何又给她斟满,这才放下酒壶,抬眼看着她。

燕何:你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韩倚风点了点头。

韩倚风:不错。

燕何也慢慢地饮尽的自己杯中的酒,但是他的目光一直凝伫在韩倚风的脸上。

燕何:你答应过我,伤好之后,会替我去办一件事。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韩倚风双眉微微向上扬起,淡淡地开口。

韩倚风:我为什么要后悔?

燕何审视着她,放下手中的酒杯。

燕何:好。你今天就下山,去找到并杀死这几个人,王佛笑、任小白和江适意。

他说着话,目光紧盯在韩倚风的脸上,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然而韩倚风只是平静地凝视着他。

韩倚风:我去哪里可以找到他们?

燕何:你只要去泾州的佛笑堂,他们自然就会主动找你。

韩倚风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

韩倚风:为什么?

燕何给自己又斟满一杯酒。

燕何:我做事情不喜欢解释。你可以拒绝,我再另找其他人。

韩倚风沉默了片刻。

韩倚风:不必。既然是我答应的事情,我会去做。

她把杯中酒再次一饮而尽,便站了起来,向外走去,自始至终,她好象都没有特别留意过桌上的长剑。

燕何仍然凝视着她,直到她快要走出院门,才向一旁瞥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一直躲在暗处的铁宇悄悄转身离开。

于是燕何忽然开口。

燕何:等等!

韩倚风回过头来看着他。

燕何:(慢慢地)你忘了拿自己的剑。

他的目光转向石桌上的那柄剑,于是韩倚风也随着他的目光转过去,然后有点诧异地开口。

韩倚风:这是我的剑?

燕何:这柄剑对你来说十分重要,你不应该忘记。拿去吧!

韩倚风慢慢走回石桌旁,从桌上拿起长剑,燕何望着她的目光中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戒备的神色。

韩倚风抽出长剑,仔细地观看剑刃。

韩倚风:这似乎是一柄好剑……

她随便地说着,忽然手中剑锋一转,已经指在燕何的喉间。

燕何怔住,过了好一会才开口。

燕何:你……

韩倚风微微一笑,现在她的目光中已经完全没有了那种迷惘、茫然的神色,而是闪着机智的光芒。

韩倚风:燕堂主,你让我去杀我的三个至交好友,未免也太过狠毒。

燕何心中虽然十分惊讶,但是脸上仍然不动声色,他凝视着韩倚风。

燕何:原来你根本就没有丧失记忆,想不到你也会用这种奸诈的手段。

韩倚风轻轻一叹。

韩倚风:骗人固然不对,但总比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要好,我不是那种转不过弯来的老实人。

燕何竟然也微微笑了。

燕何:兵不厌诈,现在我反而倒更欣赏你了。你演戏的手段倒是很高明……你醒来时的模样,正是服用醉生梦死后应该会出现的症状,竟然连我也被你瞒过了。

韩倚风浅浅一笑。

韩倚风:你忘了,我曾经看过南宫迁喝这种酒,喝过以后会有什么反应、变成什么样子,我当然也略知一二。

燕何轻轻吁了一口气。

燕何:这是我的疏忽……你倒也真能忍耐,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动手?

韩倚风:燕堂主你心机深沉,我又怎么敢低估你?……其实你一直都对我存有戒心,直到刚才你用这柄剑来试过我以后,才第一次真正相信我而放松了戒备。如果不能让你完全相信我,我又怎么可能一击成功?

燕何:不错。练武的人总会有一些连自己也不能察觉的习惯。像是长期用剑的人,走到哪里都离不开自己的佩剑……

韩倚风:何况你又知道这柄剑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所以你才把它放在这里,如果我是假装失去记忆,就会出于习惯,在离开的时候随手把它带走。

燕何:可是你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注意到它……

韩倚风:所以你才相信我真的忘记了过去,因为一个人不可能与自己长久养成的习惯相抗衡。

她的脸上再次现出淡淡的笑意。

韩倚风: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了它,只是你没有看出来而已。

燕何良久没有说话,他凝视着韩倚风,忽然轻轻一叹。

燕何:这一次我输得心服口服。现在你想怎样?

韩倚风: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燕何:想不到有人可以接连两次从星宿海全身而退。……好,我让你安然离开星宿海。

韩倚风微笑着摇了摇头,她用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燕何。

韩倚风:现在对我来说,离开星宿海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铁宇应该已经传下了你的命令,我想我大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也根本不会有人阻拦我。

燕何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既感到她是自己的一个极可怕的敌人,又免不了对她心生钦佩。

燕何:刚才铁宇也在这里,果然还是瞒不过你。

韩倚风:所以我现在只想你拿出解药。适意是在这里中了剧毒,我不相信你会连解药都没有。

燕何的眸中忽然又是光芒一闪,他凝视着韩倚风,似乎有一点犹豫,但是他的眼神中再次掠过一道冷冷的光芒。

燕何:不错,解药的确就在这里。她中的是玉玲珑的毒,这种毒只有用木连环才可以解。

韩倚风:木连环?

燕何:在我这个院子里就有几株。那是一种植物,高达人的腰部,叶片是红色,果实反而却是绿色的,而且像是两个圆环扣在一起。你看到没有?

韩倚风的向庭院四周扫了一眼,而燕何却仍然在凝视着她。

韩倚风果然看见庭院的一角生长了几株同燕何所描述的完全一样的植物。

韩倚风:这些果实就可以用来解玉玲珑的毒?

燕何:不错。

韩倚风凝视了木连环,过了一会,她的目光又转到燕何的脸上,她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忽然她微微笑了。

韩倚风:那就劳烦燕堂主去替我摘下一颗。请!

她手中长剑微微上抬,迫使燕何也只能站了起来。但是燕何却并不向前走,他只是凝视着韩倚风,韩倚风仍然微笑地望着他。半晌,燕何终于再次吁出一口长气。

燕何:我又输了。

韩倚风仍然微笑着,她的脸上神色很平静,好象只是在和朋友闲谈。

韩倚风:木连环其实也是剧毒之物,是不是?你想让我去取,自己却反而立即就会中毒。真不愧是天圣教冷月堂的堂主,已经受制于人,却还能想办法来反败为胜。

燕何望着她,脸上有几分遗憾的神色。

燕何:你有这样缜密的心思,可惜却是我的敌人。

韩倚风:我从来也没有把你当成是敌人。

燕何微微一怔,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诚恳。

11 燕何独居的庭院 秋夜/外

燕何与韩倚风对坐在石桌旁,他默默地饮尽了杯中的酒,韩倚风给他又斟满。

韩倚风:那么你今天想不想醉一次?

燕何有点疑惑地望着她,但他没有表露出来。而韩倚风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韩倚风:如果你不怕我害你,如果你当我是朋友,那么我就陪你放心地醉一次。如何?

燕何凝视着她,眸中有光芒一闪而没,过了一会,他也微微一笑。

燕何:不错,我本来就说过今天要请你一醉。……只不过,你又有没有信心能让我醉倒?你怕不怕自己反而会比我先醉?

他凝视着韩倚风,韩倚风也同样沉默地凝视着他,两个人似乎都想从对方的目光中探询些什么,但又都想在自己的目光中掩饰些什么。

韩倚风忽然放下手中的酒杯,站了起来,她从怀中取出长笛,面对着天边的明月,开始静静地吹奏。燕何凝视着她的背影,也静静地聆听。

一曲吹完,韩倚风回头望着燕何,于是微笑了,然后她坐回桌边,把长笛放在桌上。

韩倚风:我刚才说过,如果不怕对方会害自己,如果当对方是朋友,那么即使醉得不省人事也不会担心害怕。我不怕你会害我,所以,我也不怕会比你先醉。

12 燕何独居的庭院 秋日/外

燕何无声地叹了口气。

韩倚风也慢慢地敛去了笑容,她沉默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又开口。

韩倚风:解药究竟在哪里?

燕何:……木连环的确是剧毒之物,但是它也确实是唯一能解玉玲珑之毒的解药。至于是否相信,随便你。

韩倚风凝视着他,过了半晌,她微微点头。

韩倚风:我相信你。

她伸手点了燕何的穴道,然后把剑插回剑鞘中,从衣袋里取出一个玉瓶,把里面原来所装的伤药倒尽,走到墙边,在不碰到木连环的果实的情况下,敲下一颗装在玉瓶里。她把瓶口塞好,重新放进衣袋里,然后就向院门外走去。

燕何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忽然开口。

燕何:你不杀我?是我令你受伤,又把你囚在云镜峰害你险些丧命,刚才其实也是想让你中毒而死,你应该对我恨之入骨才对。

韩倚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望着他。

13 客房 秋日/内

韩倚风坐在床上,她困惑地望着燕何。

燕何望着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难言的惋惜之意,他的声音也变得稍微柔和。

燕何:你已经因为高烧而昏迷了四天,或许这才让你的记忆有所损伤,让你记不起一些事情……你安心养伤。

14 燕何独居的庭院 秋夜/外

月色正好。

韩倚风伏在石桌上,好象已经醉倒。

燕何默默地站在她的身旁,过了一会才终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解下自己的外衣,轻轻地披在韩倚风的身上,然后他走回自己的房间。

等到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伏在石桌上的韩倚风忽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也同燕何一样清澈而没有醉意,但是她的脸上却有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

15 燕何独居的庭院 秋日/外

韩倚风望着燕何,然后她微微一笑。

韩倚风:这几天谢谢你帮我疗伤,又请我喝了那么多的美酒。告辞了。

她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燕何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但是他的脸色慢慢地阴沉下来。

燕何: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如果再落入我的手中,我也饶你一次不死。

韩倚风停下脚步,她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来。

韩倚风:我不明白,为什么不是你的朋友,就一定要是你的敌人?我没有你那样的野心,也不需要你饶我不死。

燕何凝视着她,他的眼中忽然掠过淡淡的遗憾神色。

燕何: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韩倚风看了他一会,终于开口。

韩倚风:好,如果你真想还我人情,请你以后不要再为难我的朋友。

燕何沉默了片刻。

燕何:……如果他们以后不再侵犯圣教的利益,以前的事我就不再追究。可是如果有一天,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再与圣教为敌,我也决不会再放过。

韩倚风默默点头,她准备转身离开。

燕何:醉生梦死酒为什么会对你失效?

韩倚风的眸子里忽然光芒一闪。

16 昆仑东麓洛孤峰 秋日/外

百里依和韩倚风相对而立,她们都凝视着对方。

韩倚风忽然微微一笑。

韩倚风:有一件事我要谢谢你。

百里依看着她,似乎已经明白了她所说的是什么事。

百里依:举手之劳。

17 星宿海 秋日/外

铁宇托着那坛醉生梦死酒在走廊上向前走。他才转过一个拐角,忽然迎面有一只手飞快地点了他好几个穴道,他闭上眼快要跌倒。但是那只手用更快的速度拿走了他手中的酒坛,换上另外一坛,然后立即解开了他的穴道。

铁宇踉跄一下,睁开眼睛,他好象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

在他身后的隐蔽处,百里依淡淡地望着手中的那坛醉生梦死酒。

18 昆仑东麓洛孤峰 秋日/外

百里依看着面前的韩倚风,她的脸上也有一丝诧异的神色。

百里依:你什么时候知道酒已经被换了?

韩倚风微笑着。

19 昆仑西麓云镜峰 秋日/外

铁宇把酒碗中还剩下的大半碗酒继续向韩倚风的口中灌进去。

韩倚风忽然不易察觉地一怔。

20 昆仑东麓洛孤峰 秋日/外

韩倚风向百里依微笑着开口。

韩倚风:酒的香味完全不同,像我这样喜欢喝酒的人,当时就可以分辨。

百里依:你为什么肯定是我?

韩倚风:……我在星宿海,同样也没有什么朋友,只有可以陪我说说话的人。

百里依凝视着她,慢慢点了点头,然后她转身离开,而韩倚风仍然凝视着她的背影。

21 燕何独居的庭院 秋日/外

韩倚风的脸上恢复了沉静,她看着心存疑惑的燕何。

韩倚风:也许……只是因为我喝不惯这样的酒。

她转过身,向外走去。

燕何望着她,脸上忽然有一种疑惑和痛苦相交织的神情。

燕何:那天晚上你所说的,有没有你的真心话?

韩倚风停住了脚步,她的脸上也有着难以形容的神情,但是她并没有回头。

22 燕何独居的庭院 秋夜/外

燕何用有些惊奇的眼神望着韩倚风。

燕何:想不到你的酒量竟然深到这种程度,你到底有没有喝醉过?

韩倚风持杯在手,想了片刻,然后微微一笑,看着燕何。

韩倚风:我不记得有没有喝醉过。那么你呢?你又有没有醉过?

燕何的脸色微微一黯,他慢慢摇了摇头。

燕何:没有。……从我有记忆时候起,我就一直在不断地提醒我自己,我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喝醉,只有这样,才不会给别人以可趁之机,才不会被别人害到。

韩倚风看着他,目光中似乎有同情之色一掠而过。

燕何:……到了后来,即使我想醉一次,也已经找不到人来陪。

他默默地饮尽了杯中的酒,韩倚风给他又斟满。

韩倚风:那么你今天想不想醉一次?

燕何有点疑惑地望着她,但他没有表露出来。而韩倚风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韩倚风:如果你不怕我害你,如果你当我是朋友,那么我就陪你放心地醉一次。如何?

23 燕何独居的庭院 秋日/外

韩倚风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

韩倚风:……真和假对你来说,有没有区别?

燕何呆了一呆,他没有能够回答。

韩倚风走出院门。

24 佛笑堂后庭 秋日/外

韩倚风轻轻落在院中,她扫了一眼整个庭院。满地都是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层,石桌上有一坛已经开启的酒,旁边只放了一只玉杯,所有的东西上都有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很久没有人打扫过。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韩倚风:(喃喃自语)难道他们都没有回来?那又会去了哪里?

她沉思了片刻,忽然神情有些紧张起来。

韩倚风(VO):他们会不会不知道我已经离开而去了星宿海?如果他们再次闯上星宿海,这次燕何一定不会再放过他们。我要快去追上他们……

她准备离开,才走了一步,忽然注意到院中的落叶上,有一层淡淡的褐色粉末,被她脚步一动,那些粉末都轻轻飘扬起来。

韩倚风:糟了!

她身体轻轻摇晃了两下,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院子里其中一间房间的门开了,有人慢慢地走了出来。

25 佛笑堂后庭 秋日/外

“哗啦”一声,有人把水泼到昏迷的韩倚风脸上,她慢慢地睁开眼睛。

她面前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穿着苗人的衣服,正把酒坛放回到石桌上,她刚才就是用里面的残酒淋醒了韩倚风,这女子就是贺义雅。

韩倚风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她是被贺义雅点了穴道,只能用不解的眼神望着贺义雅。

贺义雅放下酒坛,重新转身,也用不解的眼神打量韩倚风。

贺义雅:喂,你是什么人?佛笑在哪里?

韩倚风:你既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暗算我?

贺义雅瞪大了眼睛,气愤地开口。

贺义雅:你还说!我辛辛苦苦布的陷阱,准备捉那个佛笑,却被你破坏了。这是佛笑的家,你熟门熟路地直闯进来,一定跟他关系匪浅。快说,佛笑去了什么地方?

韩倚风:(冷冷地)你不也是直接闯进来,还在人家院子里洒药粉、布陷阱?

贺义雅被她抢白,更加恼怒。

贺义雅:你想死是不是?还不回答我的话,佛笑在哪里?

韩倚风:你为什么要找他?

贺义雅:不用你管,总之我非找到他不可。快说!我可没有耐心。

韩倚风:我不知道。

贺义雅的怒气再也按捺不住。

贺义雅:不知道还不早说,白白浪费我这么多时间,你去死!

她用脚一踢,把地上的落叶踢起了一大片,落叶上面的褐色粉末再次扬起,有些正落在韩倚风的脸上,她再次昏迷过去。

贺义雅还是不解气,她向四周看看,跺脚大骂。

贺义雅:死佛笑臭佛笑!害我在这里等这么久!你不回来,好,你不回来我就砸烂你的宝贝酒,一把火烧了你的佛笑堂。

她说干就干,向酒窖冲去。

26 佛笑堂门前 秋日/外

贺义雅把韩倚风拖到门外,看了看距离,又向前拖了几步,估计火势不会烧到她的身上,这才放下她。

已经有好几坛酒被贺义雅搬到了门口,她上前把那些酒坛全部摔碎在门前,然后退后几步,狠狠地看了看整个佛笑堂,拿出火折子点燃,丢进酒中。

大火开始燃烧起来,贺义雅心满意足地看着,等看到火势已经不可能再灭,这才转身离开。

韩倚风仍然昏迷不醒。

忽然从街角又有人慢慢向她靠近。

27 悬崖 秋夜/外

韩倚风的身体在风中轻轻摇晃着,她仍然昏迷不醒。又一阵强风吹来,她终于有了些知觉,睁开眼睛,向脚下一望,脸上现出吃惊的表情。

她的脚下云雾缭绕、看不见地面,她急忙再抬头,才发现自己的衣领被一株横生在悬崖峭壁上的小树挂住,好象是被什么人从悬崖的上面丢下来时被挂在了这株树上。

她刚刚抬头看清楚自己的险恶处境,那株小树终于因为无法支撑她的体重而“咯吱”一声折断,她立即又飞快地向下坠去。

韩倚风本能地去摸腰间的佩剑,剑竟然还在,她来不及多想,已经拔出长剑,插进峭壁中。随着她身体向下坠,“呛啷啷”的声音响个不停,山石飞溅,她手中的长剑已经在峭壁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但她的下坠的速度也开始逐渐减慢,终于完全停下。

韩倚风已经惊出冷汗,她再次打量自己的处境。头上刚才还能看见的崖顶已经被云雾笼罩,而脚下现在却可以隐约看见地面,她思索了一下,微微用力握着长剑向下压。长剑再次划开石壁,带着她的身体慢慢向下滑去。等到了离地面已经比较近的地方,韩倚风双脚一踏山壁,向后翻身,已经趁势拔出长剑,轻轻落下地来。

她喘息了片刻,拨开深谷中的荆棘杂草,开始向前走,寻找离开的道路,但是走了一阵子,两旁仍然是陡峭的山壁,根本无法攀登。

韩倚风(VO):究竟是什么人把我推下悬崖?如果是那个苗女,她已经点了我的穴道,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她困惑之极,忽然皱了皱眉头,唇边已经流出鲜血。她捂住胸口,十分难过,跌坐在地,开始运功调息,但只过了一会,她的身体一晃,唇角流出的鲜血更多。

韩倚风惊讶地睁开眼,擦了擦唇角的鲜血,但立即又有更多的血流出。

韩倚风(VO):我……我是什么时候竟然中了毒?

她迷惑地望向前方。

28 幽谷 秋夜/外

韩倚风跌跌撞撞地在荆棘中艰难地向前走着,她的唇角还有血迹,但是已经不再继续向外流血。她的神情又是惊讶、困惑又是焦急,她向前张望着。

前面已经没有荆棘丛了,在黑暗中看起来是一片平坦的地面,依稀还可以看见空地的另一边是几间木屋,但是虽然已经是夜里,木屋里却并没有灯光透出。

韩倚风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现出欣喜的神色,她急忙向前奔去,忽然脚下一沉,她低头一看,才发现那一片平坦的地面其实是一片沼泽,她的双脚都已经深深地陷在了里面,她开始慢慢地下沉。

韩倚风不敢挣扎,以免下沉得更快,她望向那几间木屋,怀着一丝希望地大叫。

韩倚风:有没有人?请问有没有人在?

29 木屋中 秋夜/内

屋里没有点灯,但是有一个人在黑暗中坐在桌旁,他端起桌上的一杯茶,韩倚风的声音隐约地传来。

韩倚风(OS):有没有人?请问有没有人?

那个人端着茶杯的手忽然轻轻一抖,他慢慢把茶杯放下,把头转向窗口的方向,借着隐约的光线,可以看见他三十来岁,容貌清秀,脸上有淡淡的高傲的神气,但是眼眶里却是空空的,不知道是被什么人挖掉了眼珠,他是洛轻宇。

30 幽谷 秋夜/外

韩倚风已经被沼泽陷到了腰间,她有些失望地看着木屋。

但是一条人影忽然从木屋里掠出,一伸手已经抓住了韩倚风的肩膀,然后伸指一弹,指风把对面的一株大树打出一个小洞,整株树也摇晃了好几下,他借力在空中翻过身,一转眼已经带着韩倚风落在木屋前的地面上,正是洛轻宇。

韩倚风看见他的眼睛,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感激地开口。

韩倚风:谢谢你。

听到了她的声音,洛轻宇仍然抓着她的肩头的手忽然紧了一紧,他的脸上这一瞬间现出有些激动的表情。但是这种神情很快又变成惆怅,他松开手。

洛轻宇:随我来。

他转过身,向木屋走去。

韩倚风怔了一怔,跟在他的身后。

31 木屋中 秋夜/内

韩倚风慢慢地走进门来,因为屋里一片黑暗而迟疑地停下。

洛轻宇感觉到了她的犹豫,点燃角落里的烛台,放到正中的桌上。

洛轻宇:我平时并不需要光亮,所以没有点灯。

他重新在桌前坐下,然后翻开另一个茶杯,放到对面。

洛轻宇:请坐。

韩倚风在他的对面坐下。洛轻宇已经提起桌上的茶壶,给她面前的杯子里倒满了茶,刚刚好快到杯沿,没有溢出一滴。他做这一切的事情,都好象是正常人一样自然,根本不像眼睛已经瞎了。

韩倚风用有些好奇的眼神看着他,同时也有些感激。

韩倚风:多谢。

洛轻宇的手微微一颤,他望向她的方向,虽然看不见,然后他低下头,给自己面前的茶杯也加满。韩倚风又冷又累,捧起热茶,喝了一口。

洛轻宇:你来的那个方向,除了沼泽,就是没有地方可以攀缘的悬崖峭壁,你怎么会在那里?

韩倚风的脸上现出困惑的神色,半晌才摇了摇头。

韩倚风: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里。

洛轻宇眉尖微微上扬。

洛轻宇:哦?

韩倚风:我是被一个不认识的女子用药迷昏,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不知什么人推下了悬崖。如果不是因为被峭壁上生长的一株小树挂住我的衣领,现在早就已经粉身碎骨。

洛轻宇沉吟了片刻。

洛轻宇:的确有点奇怪,如果想要杀你,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却这样大费周章?这里面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

韩倚风看着他。

韩倚风:前辈,你既然住在这里,知不知道怎样可以离开?

洛轻宇空空的眼睛转向她的方向,沉默了一下。

洛轻宇:你急着离开这里?

韩倚风:我有几个朋友现在身处险境,我要尽快赶去帮助他们。

洛轻宇:你自己刚刚还差点送命,你不想先弄个清楚?

韩倚风:我现在既然安然无恙,这件事大可以以后慢慢追查,可是如果不赶去救我的朋友,也许我就会一生后悔。

洛轻宇的脸上慢慢出现有些惊奇和感慨的神色。

洛轻宇:朋友吗?……你叫什么名字?

韩倚风:我叫韩倚风。

洛轻宇的身子微微一动,他的脸上有些诧异的神色。

洛轻宇:你也姓韩?

韩倚风早就注意到他有些奇怪,这时候忍不住开口询问。

韩倚风:前辈,有什么不妥吗?

洛轻宇的脸上闪过怀念、遗憾和悔恨的神色,他呆了片刻,终于平静下来。

洛轻宇:没有什么。你刚才说你急着要赶去救你的朋友?

韩倚风:是的,前辈,请你告诉我怎样可以出谷。

洛轻宇慢慢地摇了摇头。

洛轻宇:可惜,我想你暂时没有办法离开。

韩倚风焦急起来。

韩倚风:为什么?

洛轻宇站了起来,走到窗前,一道闪电照亮了他的面孔,接着有雷声隐隐传来。

韩倚风也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

洛轻宇:你听,暴风雨已经来了。

果然,大滴大滴的雨点开始落下来。

韩倚风不解地看着洛轻宇。

韩倚风:就算有暴风雨,那又怎么样?只要有路可以上山,雷雨又算得了什么?

洛轻宇:你不知道。经过我这木屋旁的树林,那里有一个地方的山势较为平缓,我平时都是从那里上下。可是那里土质松软,一旦遇上暴雨就会有大股的山石泥土被水冲下,根本没有办法立足,在这种天气里想要上山或是下山,即使武功再高也无济于事。

韩倚风呆了一呆,急忙追问。

韩倚风:那里是唯一的通路?

洛轻宇点了点头。

韩倚风:……那么这场雨什么时候会停?

洛轻宇:我不知道。这是这谷中冬至前的最后一场雨,通常会下三五天。

韩倚风:那么久?

她心烦意乱地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雷雨,忽然捂住胸口,眉头微皱,向后退了两步。她的唇边再次流出鲜血。

洛轻宇感觉到了她的异样,转过脸来。

洛轻宇:你怎么了?

韩倚风咬紧牙关,勉强开口。

韩倚风:我……

她说不下去,洛轻宇已经把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过了一会,才慢慢开口。

洛轻宇:你现在是不是胸口绞痛,唇边流血?

韩倚风:……是……

洛轻宇不再说话,他在韩倚风身上轻轻点了几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