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们和解吧
“小强，来电话啦！小强，接电话啦！……”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雨田快速的接起来，“喂，小强，……诶？哦，在办公室。……”
雨田越听越觉得奇怪，电话里的声音近得仿佛从身后发出来的。回过头，果然见到邵霖扬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呀，自动化培训是今天开课吧？”雨田一声惨叫，使劲的拍了两下额头，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你还说呢，明知道自动化培训今天开始，也不过来打个照面？你这培训主管是怎么当的啊？”
“那个，今天实在太忙，不小心就给忘了。”雨田不好意思的陪着笑脸，转移话题，问，“你怎么这时候过来？”
“我就是过来接你去吃饭的啊。”邵霖扬走上前来，谄笑着对矗在一旁的张琳琳说，“这位美女赏不赏脸跟我们一起去？”
“得了吧，我还得去帮忙接待办的人做‘三陪’。”张琳琳瞥他一眼，回头担忧的对雨田说，“接待办那边我去帮你说，你还是让这男人送你去医院吧。看完医生就回家好好休息，下午别来了，我帮你请假。”
“琳琳姐……”
“喂，雨田就交给你了，少一根头发，我就叫安保部的几百号兄弟找你聚会去。”张琳琳斜眼睨着邵霖扬撂下话，然后安抚的拍拍雨田的肩膀，“小心你的脚！我先忙去了，还得赶紧找人接替你才行。”
话未说完，张琳琳已经踩着风火轮飘出办公室。也难怪她蹬着三寸细高跟竟也能足下生风！
“你的脚怎么搞成这样？”邵霖扬盯着她那只惨不忍睹的脚，头顶冒烟。昨天刚烫伤的时候也没这么糟糕。“楚大部长也不管你？”
“他不知道……”提到楚杨，雨田心中一阵酸楚。忙了一上午，连他的人都见着，昨天的误会也没机会跟他解释。
邵霖扬本想打抱不平一番，见她神色有异，只得作罢。无奈的摇摇头，矮下身将她抱起。
“你，你做什么？”
雨田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防止自己摔下去。
“送你去医院。”
“我可以自己走。”
邵霖扬哪管她的挣扎与反抗，径自抱了她走进电梯。“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你不肉痛，我还心疼呢。”
“诶！？”雨田一怔，顿时尴尬起来，“你，你不是还……”
“好啦，小强别紧张，跟你开个玩笑而已。”邵霖扬讪讪笑语，“在你没有甩掉楚大部长之前，我们都只是朋友、同学、同类的关系。OK？”
“呵，呵，”雨田干笑两声，“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邵霖扬耸耸肩，不置可否，笑问：“你确定要自己走下大厅外那段石阶？”
也许是设计地下停车场的需要，也许是为了彰显办公大楼的气派，也许是为了供着石阶中部两边矗着的那两尊大得离谱的石狮子，办公大楼一楼大厅正门与地面之间修了一段坡度不陡，但是数量很大的石阶。
这次，雨田不再言语，任由他将自己抱出电梯，穿过大厅，走下石阶。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他之前吩咐好的，他们走下石阶的时候，一辆车正好在他们面前停下来。
后车门缓缓的打开，从里面踏出一只脚来。雨田突然觉得心脏一阵剧烈收缩，呼吸变得困难。
从那只脚踏上地面，到脚的主人整个从车上下来，不过零点几秒的功夫。可雨田却觉得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
“……”雨田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张开的最半天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只能呆呆的望着他，望着他一张俊脸由青转白，由白变黑。
“楚部长，这么巧？”邵霖扬瞅瞅雨田呆愣的神情，又看看楚杨想要吃人的愤怒模样，嘴角弧度不自觉的加大了几分。
楚杨没有理会他径直瞪着雨田，见她一句话也不说，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失落，五味陈杂。最后愤愤的甩袖走上石阶，打算眼不见为尽。
在他踏上第一步石阶的同时，雨田眼中的泪水已经止不住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袭上心头。
昨晚的事还未及向他解释，现在又让他看到这种情形，……
突然，雨田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被楚杨抱在怀里，顺势塞进车里，她还没坐稳，他也跟着上来，关上车门，将邵霖扬关在车外。
“徐师，送我们去花苑小区。”楚杨冷冷的吩咐着。
驾驶员徐师从后视镜里瞅了眼后面的两人，一个人偷偷的勾起嘴角，愉快的将车开出去。
雨田看了楚杨几回，试着张了几次嘴，最后不知从何说起，也便什么都没说。只是，这会儿她还不能回去。于是只能对着前座说：“诶，等等，徐师，能不能劳烦你先送我去医院？”
“医院？”楚杨仓惶扭头看着她，眉宇间怒气未消，眼中又隐隐有了担忧之色。“你哪里不舒服？”
“我的脚……”雨田低头冲着受伤的右脚努努嘴。
楚杨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望去。只一眼，心立刻揪疼起来。
什么时候弄伤的？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情？
“昨晚烫伤的。”雨田低低的说，“就在你回来之前，小强买了药过来帮我敷……”
昨晚烫伤的？可是，他居然听信伍亦明那混蛋的妖言，今天一到公司就策划着要安排些事给她做，让她忙到没时间去见那个男人。
她的脚……一定是就因整整一个上午，跑上跑下，忙东忙西所以才会弄成这样的吧？
他轻轻的抬起那只脚，安放在自己腿上，低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它。“一定，很痛吧？”楚杨鼻子酸酸的，说出来的话略带沙哑。
“徐师，麻烦送我们去医院，越快越好。”
楚杨低声吩咐着，目光却不曾从她脚上移开分毫。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脚受伤了。”
楚杨眉头紧锁，深陷自责中。如果他知道的话，他就不会这样折腾她了。
“没，没关系。”雨田突然有些心虚，她受伤完全是自找的，跟他毫无关系。而且，昨晚的事，还有刚刚的事，他都不生气了吗？虽说她跟邵霖扬的的确确是清白的，可他跟她诉衷肠话当年这档子暧昧的事毕竟还是有的。
“你不生我的气？”楚杨终于将目光自她脚上移开，抬头望着她。
“诶，你不生我的气我就不生你的气。”雨田有些怯怯的笑着，这样说好像是在跟他讨价还价。
楚杨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昨晚是因为受伤，那男人才会出现在他们家里，而他看到的那一幕，纯属巧合。今天这一幕，也是因为她脚上的伤，所以那男人才会抱着她。一切已经很清楚了，虽然心里还是因为入眼的那些画面而郁结不快，但他完全没有生气的理由。
良久，他终是低低的说了一句：“我不生气了。”
“真的？”雨田忍着心中的窃喜，确认道。
“嗯。”楚杨点点头，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痕。
“哇！太好了！”雨田喜上眉梢，情不自禁的倾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楚杨一怔，低笑出声。喜悦跃上眼睑眉梢，愁苦多日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缓和。
看到他烂漫的笑容，雨田突然怔住。这样亲切和煦有如天使一般的笑颜，她有多少年没看到了？一个惊人的念头在心尖上一闪而过，吓得雨田一个哆嗦，连忙甩头抛开。
“姓楚杨的，我有没有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
“有。但是你也说过，你讨厌我的笑容，希望永远也不要再看见。”楚杨敛下笑意，有些苦涩的说。
雨田瞪大了眼，惊叫着：“怎么可能嘛！我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说这种话？”正常人都希望看到别人对自己笑好吧？难不成她是外星人，有被虐狂倾向，不喜欢他对她笑，反而喜欢他整天拿一张扑克脸对着她？
“你十六岁的时候说的。”
“十六岁？天啊，十年了耶！这么久，你怎么会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啊？”雨田不是要质疑他的话，只不过有些事连自己都不记得了，又要以什么作为判断的依据呢？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他怎么可能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雨田很想反驳，可是他低沉的声音，沉重的话语，真诚眼神，让她根本无从质疑他说的话。一时间，她有些手足无措，还有些慌乱与不安。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空气中浮动着一股躁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要破空而出。
就在这时，徐师轻咳两声，回过头来说：“两位领导，医院到了。”
从医院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两点钟。
楚杨抱她进门，将她安放在客厅沙发上，倒了杯水，然后按照医生的指示将药拿出来拿出放在她手上。
“你说，徐师不会把我们的事跟其他人说吧？”
雨田苦着脸，即使她已经软语叮嘱过徐师傅不下二十遍，又用楚杨的名头威胁过三四遍，让他别说出去，可她还是放心不下。
“说出去又怎样？”楚杨漠然道。
“诶……”雨田哑然。是啊，说出去又怎样呢？其实关于他们的传闻又不是没有，只不过当事人没承认。
“好啦，快把药吃了。已经两点了，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楚杨一边催促她吃药，一边站起身往厨房走。
见状，雨田慌慌张张的叫住他，“喂，不用啦，不用啦，你还要上班，还是先去公司吧，我不饿。”
当厨房传来“哗哗哗”的水流声时，雨田知道一切都晚了，不由得窘红了脸。
谁来告诉她，楚杨看到厨房水槽里堆满了一个星期没洗的碗碟时是什么表情？
厨房里一片狼藉。用过的碗碟堆了一个星期，油烟的痕迹跟碗碟一样积攒了厚厚一层。冰箱空空如也，一丁点储备也没有。甚至连她最不屑的两袋泡面也消失无踪。
楚杨不禁哑然失笑。这女人还真是世间难寻的懒人啊。冰箱空了也不知道去超市，也不怕饿死自己。
“那个……嘿嘿，你放着就好，你去上班吧，我来洗。”
雨田跛着脚悄无声息的走到厨房门口，怯怯的说。
楚杨回头看她一眼，有些轻蔑，有些讽刺，但更多的是不信。她要是会洗，这些碗还能留到现在？他记得她说过，她宁愿洗一大堆衣服，也不愿洗几个碗。
“我说真的啦。”雨田又是羞窘又是懊恼，辩驳道，“我本来是想在你回来之前洗掉的。可，可谁知道你会提前回来啊？”
“哈哈哈……你的意思该不是准备堆足两个星期的碗再洗吧？”
天啊，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懒惰的女人？楚杨再也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午后的阳光依然灿烂无比，斜斜的从沾满油烟的玻璃上照进来，有些浑浊，有些别样。
雨田傻傻的愣在那里，呆呆的望着他脸上的笑容。
阳光、笑容、白衬衣……
原来如此！
心中豁然开朗，唯一的那一点疑虑也在此刻消失无踪。
雨田走上去，从他身后拦腰抱住他。紧紧的，紧紧的。
紧贴在他背上的小脸上，有晶莹的泪珠滑落，可那嘴角却微微上扬着，勾画出优美的弧度。
原来，她追逐的幸福一直在身边。
“雨田。”
楚杨被她突然抱住，既惊又喜，心中感慨万千。轻轻的叫了一声，却发现连声音都在颤抖。他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么做，可心里却溢满了甜蜜。
“嗯。”雨田轻轻的应了一声。
“你……”
“我们和解吧，再也不要冷战了，好不好？”
“……”好。
“不要再离家出走了，好不好？”
“……”他也不想啊。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回来洗碗，好不好？”
“……”黑线爬满额头。这女人……
“我们还是依照那份‘男主外女主内’的婚前协议书过日子好不好？”
“你说真的？”挑眉。
“嗯。”
“在家里你说了算，在外面我说了算？”嘴角上扬。
“嗯。”
“你保证？”眉飞色舞。
“嗯。”
……
楚杨打理好厨房，然后又替她叫了外卖，临近三点才离开家去公司。
雨田一个人闲闲的正感无聊，便拿了过去的相册翻起来。
“小强，来电话啦！小强，……”
熟悉的电话铃声响起。
“喂，小强。”雨田刚刚摁下通话键，电话那头已经传来邵霖扬戏谑的声音，“小强，你还活着吧？”
“切，你死了我还没死呢！”
每次跟他胡吹乱侃讲电话，她都觉得很轻松，也很喜欢跟他抬杠，就像在跟自己说话一样毫无压力。
“啧啧，你是没看到中午你家那位楚大部长的脸色有多吓人啊，好像要吃人似的。我还以为你尸骨无存了呢！”
“滚，楚杨哪有你说的那么恐怖啊？你是不知道，他笑起来有多好看……”嘎！她扯到哪里去了？雨田脸上一红，娇俏的吐吐舌头。幸好他没在跟前，要不非得糗死她。
“唉唉，看来我是彻底没戏唱了。”电话那头传来假到不能再假的哀嚎。
“喂，小强，你别耍我啦。”雨田已经分不出邵霖扬是真情还是假意了，只是某些事在顿悟之后，另一些事就变得混沌起来。
电话那边突然沉默了。
就在雨田大感无措之时，那边隐隐传来了倍受压抑的低笑声。
“小强？你究竟怎么啦？”雨田皱紧了眉头。
“咳咳，”邵霖扬止住笑声，清清嗓子，一本正紧的说，“我没有耍你，我只是跟你和楚大部长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玩笑？什么玩笑？”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秘密。”
“秘你个头啦！死小强，快给我说清楚！……”
雨田凶巴巴的叫嚣着，可是电话那头的人只管神秘兮兮的笑着，笑着。雨田背脊一阵恶寒，仿佛看到邵霖扬那张笑开的嘴裂到了耳朵背后。她突然开始怀疑，当初为什么会觉得邪恶的他像天使呢？
“喂，小强，你说过等我来这边，你要请我吃大餐的。这话还算不算啊？”邵霖扬突然转移话题，问。
“……当然算。可是，今天不行吧，我的脚……”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怎么说也是老同学啊。这点地主之谊还是应该尽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那就过两天吧，等你脚上的伤好点。”
“嗯，没问题。时间地点，由你定，我负责付账。”
“这可是你说的哦。”
“安啦，我会抱着被你痛宰一顿的决心带足了钱去的！”
“呵呵，那就好。”
听到那话那头熟悉的爽朗笑声，雨田不由得会心一笑，有些事也许可以考虑跟他说清楚。
“那就这样？”挂电话。
“嗯。”雨田应了一声，准备挂电话，突然听到那边传来，“等一下，小强，还有件很重要的事忘了跟你说。”
诶？疑惑顿生。
“我在电梯里碰到个女人，哭哭啼啼的在讲电话，好像说是找你家楚大部长的。我还听她说什么医院，什么手术的。……”
切，八卦的小强本色！雨田不屑的撅起嘴，可心却不由得一紧。
“……没过多久，就看到楚大部长跟着那女人离开了公司。估计这会儿已经在医院了。唉唉，这楚大部长还真是跟医院有着不解之缘呢。”
“呵，呵，小强你抬头看看天……”
“看什么？”邵霖扬一怔。
“牛啊！没看到天上有牛在飞啊？”雨田嗤笑道，亏她差点就信了他的鬼话。
牛在天上飞，因为你在地上吹。
“小强，为啥我说假话的时候你当真，我说真话的时候你又当我在开玩笑？”
“因为你是放牛娃！”
下午六点钟。
雨田坐在电视前不停的换着频道。
“怎么还不回来？”
五点半就下班了，从公司到家里，她可是创下了十分钟的记录耶。他居然用了半个小时还没爬回来！
六点三十分。
雨田有些发狂了，作死的掐着电视遥控器上的按键。就算是蜗牛也比他快！
“咔嚓！”
就在这时，门开了。
“你还舍得回来啊？”雨田没好气的说，只拿余光瞄了一下正在门口换鞋的人。
“怎么啦？饿了？”楚杨提着两大袋东西进门，温和的解释着，“我下班顺便去超市买了些东西回来。”
就这样？
雨田突然窘迫起来。她在生什么气？难道她真的被那只蟑螂的话影响了？
可恶的蟑螂！真想一脱鞋拍死他！
不可否认，他最后那句“小强，为啥我说假话的时候你当真，我说真话的时候你又当我在开玩笑？”的的确确唬到她了。
“我买了你最爱吃的排骨、鸡肉、土豆、茄子、……你想吃什么？我这就给你做。”
楚杨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询问。
西装还穿在身上，腰间却已多出一条KITTE猫图案的围裙。漂亮的手上拿着菜刀，脸上却是一片祥和。
意气风发的部长大人，为了她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子洗手做羹汤，甚至将为她做饭当成理所当然的事。
她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
“先把衣服换了再做饭吧。”雨田温柔的对他笑着说。
“你刚刚不是很饿？”楚杨蹙眉。
“是饿，是很饿，呵呵，可是也不在乎多等一下下啊。”雨田偷偷的擦汗，心虚啊。
“那你先想想要吃什么，我去换衣服。”
楚杨放下菜刀，脱下围裙，从厨房出来。经过雨田身后时，一股浓烈的异味窜入她的鼻翼中。
消毒水！弥漫在所有医院大小角落的气味。
雨田像被人点穴一样，突然僵住。
正常人都知道，如果在医院里待的时间不是很长，或者只是单纯的在医院进出根本不会将消毒水的气味留在身上。而他身上那股浓浓的消毒水味道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