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们生个孩子吧
天色渐渐暗下来。
楚杨站在窗口掏出手机看了看，六点半。
雨田五点的时候打电话给他，让他早点回家。现在一定等得不耐烦了吧。
想到她，楚杨不自觉的微扬嘴角，浅浅一笑。
在他身后，一个面色苍白、形容憔悴，但却依然娟秀美丽的女子哀伤的望着他。在他们身后是一张病床，床上躺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
“你，现在幸福吗？那个女人也真心爱上你了吗？我真的不可能吗？”
女子幽幽的开口，眼中泛着丝丝苦涩与不甘。
楚杨将手机放回西服口袋里，转过身看着她，神情中带着点无奈与困扰。“十年前不可能，现在一样不可能，将来也永远不可能。”
“就算是为了小杨也不可能吗？”女子吧嗒吧嗒的掉下泪来。
听到这话，楚杨无力的叹了口气，要怎么说她才肯面对现实。“医生说小杨已经没事了，我想我以后不会再来医院了。你好好照顾他，还有你自己。”
楚杨从医院出来，打了车回家。
刚掏出钥匙，门却里面打开了。
雨田迎面扑上来将他抱了个满怀。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本能的伸手回抱住她。
今天的她似乎有什么地方跟平时不太一样。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几秒之后，雨田放开他，神秘的冲他笑了笑，便拖着尚未换鞋的他直奔厨房。
餐桌上，摆满了整整一桌菜。
水煮活鱼、冬瓜炖鸡、苦瓜炒肉、木耳肉片、黄瓜炒火腿、醋溜土豆丝、丝瓜汤。
楚杨有些傻眼了。这整桌的菜都是他喜欢的。
“怎样，是不是很惊喜？我可是特意打电话问杨阿姨你喜欢吃什么，然后才去农贸市场买的菜哦。做了一个下午呢。快，尝尝好不好吃。”
雨田献宝似的炫耀着自己的功绩，然后迫不及待的将筷子塞在他手上。
楚杨深情的望着雨田，直望得雨田红了脸，别过头去借添饭掩饰内心的慌乱。
雨田将饭放在他面前，咬唇道：“你不尝尝？”难得的羞涩啊！
楚杨笑着点点头，夹了一筷子木耳放进嘴里，然后是鱼，接着是土豆丝……
木耳没入味，鱼内脏没清理干净，吃起来苦苦的，而土豆丝太熟，估计再晚一小会儿起锅就该变成土豆泥了……
没一个菜炒出了合胃的水准，可是楚杨却觉得每一个菜都很称心。
“是不是很难吃？”雨田红着脸问。“嘿嘿，我只对做自己喜欢的菜有心得，其他的菜实在没研究。这些菜是我第一次做，味道都有点怪怪的。不过，我保证下一次一定有所改善。”
“下一次？”
楚杨抬头看向她。他以为这一桌菜就是她给他的惊喜。
“嗯……”雨田低下头，小声的说，“我以后要给你做饭，只给你一个人做。”
“你，说什么？”楚杨抑住呼吸，轻轻的问。是他听错了吗？心高高的悬在了半空。
“你说我在十五岁的时候说的，我只会给那个对我意义非凡的人做饭的啊。我现在将来都只想给你做饭，也只会给你做饭。”
雨田已经将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声音也小到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可偏偏楚杨却听得一清二楚，一字不落。
“你是说，我就是你生命中那个意义非凡的人？”
心早已腾云驾雾飞到九天之外，嘴上却还在不断的追寻着什么。是什么呢？他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她却绝对知道，偏偏不愿轻易说出口。
“哎呀，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啦。快吃饭快吃饭，菜都凉了。”
雨田埋着头，不停的往嘴里塞东西，终于……
“咳咳，咳，咳……”噎着了。
九点……十点。
十点十分，十点半……十一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雨田在房间里走了整整两个小时，在将房间里每一块地板都磨平一层之后，她终于牙一咬，拳一握，红着脸冲向了隔壁楚杨的房间。
楚杨有早睡的习惯，通常十点半以前就睡了。十一点，估计已经睡熟了。可是，她做了多少心理准备才下定决心的事，岂能因此而更改？
“嘭！嘭！嘭！”
她使劲的拍打他的房门，发出一种近似于她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很快，楚杨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门开了。
“有事？”他问。
“嗯……”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两个小时的预练外加一个下午的心理建设似乎都没派上用场。唯独一张脸红得像火烧云。
“饿了？你晚上没吃多少东西。是不是要我给你弄点吃的？”他揣测。
“嗯……”她咬着唇，死命摇头。这种事要她怎么主动开口啊？
“你想让我明天带你去L市玩？”他蹙眉。今晚的她怪怪的。可是，他却莫名的期待着什么。是他想太多了吗？
“嗯……”握拳的双手紧了紧，再紧了紧。脸上火烧火燎，额头上已经蒸出密密一层汗来。
“那是……”
“我们生个孩子吧！”
话冲口而出。
人也如离弦的箭迅猛的钻入他怀中。
雨田死命的环抱住他的腰，滚烫的脸深深的埋进他的胸口。
她说了，她居然真的说了！
最初的僵局是由她造成的，现在理应由她来打破，不是吗？可是，如果他拒绝呢？啊啊啊，她为什么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
啊啊啊，绝对不能让这么丢脸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要防范于未然啊！
“女主内！我命令你不许拒绝！”
话未说完，雨田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紧接着，只听砰然一声，门合上了。
可雨田的心却跳得更大声了！如战鼓，更似春雷！
生活变得和谐，也变得甜蜜。可是甜蜜的日子往往会让人忘记时间。一晃眼，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多月。
深秋俨然变成了隆冬。
DS集团外，两辆车静静等候，两行人热情握手此行。
金正培训公司在DS集团开展的维持三个月的自动化培训第一期课程结束了。DS集团人力资源部的人在部长楚杨的带领下来给金正公司的培训讲师们送行。
“小强，我走了可别想我哦。”
邵霖扬冲着雨田挤挤眼，嬉笑。
“去你的，谁会想一只蟑螂啊！”雨田笑着，用手肘顶了他一下。
“你啊！”邵霖扬笑着，朝楚杨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巧发现他恶狠狠的瞪着自己。伸手一拉，抱住雨田，哀怨道，“唉，真是可惜，你居然没有喜欢上我。”
“诶？小，强……”雨田怔愣，推开他，却见到他脸上恶劣的笑容，恼怒，“可恶的小强，你找死啊？”敢耍她！
雨田伸手要去掐他，却被他闪开。一追一闪，竟在原地打闹起来，活脱脱两个嬉闹的顽童。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雨田心里充满了感恩。他们还是当初那对臭气相投的小强兄弟，还是那种可以嬉戏打闹一辈子的铁哥们儿。
两个人终于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下停下来。
“幸好你没真的喜欢上我，要不然我可就为难了。一边是好兄弟，一边是跟了我八年的茉莉花。”邵霖扬露出难得的真挚笑容。
“茉莉花？”这就是了。她记得那时候就听人说，他女朋友叫花茉莉什么的，人称茉莉花。原来还真有其人啊！
“嘿嘿，这个给你。”
邵霖扬轻轻勾了唇，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信封递给她。
素来将笑容发挥到极致潇洒的邵霖扬，竟也有腼腆的时候？
雨田好奇的接过来，打开。竟然是红色罚单——邵霖扬与花茉莉的结婚请柬！
“到时候别忘了来参加！”邵霖扬提醒。
“这个当然。”雨田连连点头。
收到他亲手递过来的请柬，她只是有点吃惊，继而觉得苍天有眼，这个祸害终于要安定下来了。至于难过失落诸如此类的情绪，却是一丝一毫也没有的。
“好啦，是时候该走了。”邵霖扬无奈的笑笑，朝着车子的方向走去。刚走出两步，又折回来，压低了声音的说，“你家那位楚大部长有点不安于室哦！”说着又冲她神秘的眨眼，挑眉。
“切，你才是那种不安于室的人好吧？”雨田挥手拍在他肩膀上，那叫一个狠啊！都要走了，还想给她搞破坏？真是死性不改的臭蟑螂！
邵霖扬吃疼的瞥眼瞅瞅肩膀上那只魔爪，暗自庆幸，幸好他家那朵茉莉花是贤妻良母型的淑女。
目送金正公司的车子离开。人力资源部的人也开始往回撤。
“你们刚刚聊什么？聊得那么高兴？”
楚杨默不作声的走到雨田身边，压低了声音质问。
雨田偷觑他一眼，见他臭着一张脸，活像个妒夫，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这个男人啊，叫她如何能不爱呢？
“诺。”她将手上的请柬递给他，“这张罚单，可得由你付哦！”
看到他错得表情，她越发意得志满，春风得意，仿佛让他吃瘪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似的。
“这个……”
楚杨还有些搞不清状况，追上前，正要开口，却被她打断。“下午我要请半天假。”
“请假做什么？”皱眉。
“去医院。”脸红了。
“去医院做什么？你哪里不舒服？”男人紧张了。
“不是啦，是，是杨阿姨说下午过来带我去医院检查一下。”脸红得更加通透。
“我妈？我怎么不知道她要来？”男人挑眉。
“那个，那个，是突然决定的。杨阿姨说，我们结婚都三四个月了还没动静，下午有空过来，顺便就带我去医院检查检查。”
小小声、急匆匆的说完整段话，雨田拔腿就往办公楼里冲，也不管她那两寸细高跟拐得身后的人心惊胆颤。
德仁医院？
雨田皱了皱眉头。
那次跟小强来这附近吃饭，她好像看到楚杨来过这儿。怎么，杨阿姨又这么巧带她来这家医院？
“杨阿姨，为什么来这家医院啊？”
德仁医院在S市不是最大也不是最好的，甚至有点默默无闻。
“呵呵，”楚杨的母亲杨韵拍拍她的手，笑道，“因为我认识这儿妇产科的一位医生，熟人嘛，信得过。”
“原来是这样啊。”雨田会心一笑。可为什么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异样？
杨韵牵着雨田的手走进医院。
挂号，领卡，334。
敲门。
“请进。”
里面传来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
杨韵推开门面带笑容的进去，雨田紧张的跟在后面。妇产科耶！如果不是有楚杨的母亲陪着，她死也不敢踏进来。
“杨阿姨，您怎么来啦？”年轻的女医生见到杨韵，热切的起身迎过来。
“来看你啊！”杨韵笑着上前握住女医生的手，“林丫头，好些年不见，你是越来越漂亮了哦！”
“杨阿姨说笑了。”女医生笑得有些苦涩，却依然热情。“杨阿姨今天不会是专程来看木林的吧？”
“呵呵，是这样的，”杨韵拉过躲在身后的雨田，“我带她来看看。你也知道，这种事，还是找个信得过的人比较好。”
雨田羞窘的咬紧了牙关。她怎么觉得，这种事还是找个陌生医生比较好呢？至少不会这么尴尬吧。
“这位是……”女医生轻抿薄唇，拿目光询问杨韵。
“哦，瞧我这人，都忘记给你们介绍了。”杨韵笑着对她说，“雷雨田，楚杨的老婆，我的儿媳妇。”接着又指着女医生跟雨田说，“林木林，楚杨的高中同学。”
“你好。”雨田不好意思的笑笑，伸出手。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觉得林木林看她的眼神有点怪异？
“你好。”林木林握住她的手，笑笑，“你就是那个让楚杨痴恋十几年的人？久仰大名！”
“诶……”雨田尴尬的咬咬唇，干笑。他痴恋她这一段，怎么连他高中同学都知道了？
杨韵适时打断，“好啦好啦，林丫头你还是先帮雨田看看，晚点咱们再叙旧。”
“好的，杨阿姨。”林木林笑着应是。
从医院出来，雨田总觉得感觉怪怪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一再安慰自己，那个叫林木林的女医生只是楚杨的高中同学而已，可直觉告诉她，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当林木林跟楚杨的母亲叙旧拉家常时，她总是不经意的便能说出楚杨喜好，特长，一些不易被人发觉的小习惯，甚至还有一些连她都不曾知晓的糗事。
三个人坐在一起聊楚杨，她却觉得，她是外人，而杨韵和林木林才是一对真正的婆媳。
“怎么啦？”杨韵发现她的异常，关切的握紧她的手，问。
“没，没什么，就是有点紧张。”雨田撒谎。
“放心啦，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林丫头我还是信得过的。化验结果出来她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杨韵笑着安慰。真是孩子气啊！都二十好几的大人了，居然还这么害羞。
“杨阿姨跟那个林医生很熟吗？”
“呵呵，那时候是很熟。高中那会儿，她和楚杨都是班上数一数二的优等生，而且两人关系交好，很多人都误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加上楚杨又带她到我们家吃过几次饭，我和楚杨他爸也顺理成章的以为他们是一对。他们上大学之后，林丫头还往我们家跑过两次，可是后来突然就消失了。那时候，正巧也赶上楚杨性情大变，原本活泼开朗的人，一夜之间就变得阴沉冷漠起来，我们也就没敢多问他们的事。又过了几年，他毕业参加工作了，我和他爸开始催他结婚。他死推活拖，硬是没动静。我们还以为他心里放不下林丫头，劝他想开些。后来被我们逼急了烦透了，这才吐露真相，说他心里一直以来就只有你这个顽皮捣蛋的野丫头！”
“杨，杨阿姨！”
雨田羞怯的叫了一声。心里溢满甜蜜。
每个人都知道楚杨喜欢她这么多年，为她改变了很多付出了很多。唯独她自己却身在福中不知福，平白错过了这么多年的幸福，还险些糟践了他的一片真心。
只是，那个叫林木林的女医生……
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雨田冲着天空长叹一口气，甩掉心里莫名其妙的不安与烦躁。
她已经看清了自己对楚杨的心，也确认了楚杨对她的爱。两情相悦！她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