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遇铭刻心间
夜阑人静，月明星稀——
随隐一行人进城后便在一家小客栈住了下来，此时已入夜。
四周寂静，萧羽翀打开房中向外的窗，侧倚着身，静静地望着牙白的弦月。
当然，这位名叫萧羽翀的男子就是那修行成境界的银狐；此次随隐出门并没有带上霜降，她将它交托给一个丫头，并吩咐所有人都不准动它或它皮毛的主意，出远门带上一只狐狸是不太方便。
然而要他乖乖地保持着狐狸原形呆在家中等她回来，这种事用头发丝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在随隐出门不久他就溜了出来，悄悄地跟在她队伍之后，等待现身的机会。
跟了两日，路上平静无险，今日她们遇上了麻烦。强盗拦下她们队伍时他没有立刻采取行动，只是远处静静观望，他望着她强作镇定地处理困境时，心中不免升起怜惜，虽然她的作法是明智的，但强盗哪会跟你讲信用，那些人全都贪得无厌；还在斟酌着何时出手帮她夺回财物会更加令她记忆深刻时竟听到那帮强盗要将她劫回山寨！这下他可观望不下去了，在两帮人交锋之时把人全弄昏了，这对于他来说只是弹指间的事。
托这帮强盗的福，他的现身顺理成章，在那种形势下想必她也会将今日的相遇铭刻于心；终于，我让你看见了我的存在……
接下来该怎么发展呢？萧羽翀慵懒地半眯着双眼，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静静地思考时，一段细微的声响缓缓拭过他的耳，闻音他猛然睁开半合着的双眼，这种调子……唉！来了！
他轻点窗沿，踏进夜中，一抹雪白划过黑漆的夜幕……
一道银辉划过漆黑的林子，一个修长的身影停立林中,辉映着月色。
萧羽翀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出来吧！不是你们唤我到此的吗？还给我玩神秘！”
树影后闪出两个身影，缓缓向萧羽翀移进，来者是一名高俊男子和一名美艳女子。
“你这家伙，这些日子上哪去了？”名唤青雨的高俊男子开口就训问道。
“对啊！我和哥哥都在四处寻你，不知发了多少暗号，你就是不现身，若不是今日你施法时留下了一丝气息，还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舍得现身呢！欺负我们道行没你高吗？”名唤赤雨的女子开口埋怨道。
“你这小子！修到了境界就无法无天了！把我们兄妹耍着玩……”青雨继续跟进，两兄妹完全没有停下来的势头，把这些天来受的气狂泄一通。
萧羽翀无语地摇摇头，才几日不见这两兄妹的叨唠功夫竟然长进不少。
他缓缓开口：“够了！你们的委屈我都知道了！是兄弟我对不住你们，在此赔个礼了，没事我先走了！”语毕便要转身迈步离开。
“喂！想得美！我还没说正事！”见他想溜，青雨也不再废话了，连忙喊住他。他这一走他们的苦不又白受了！
萧羽翀闻言缓缓转身，懒懒地笑道：“终于肯说正事了？就你们这种速度，再缓慢的正事也会被你们拖急！说吧！我听着！”
“族长唤你去一趟！他说要宰了你祭天！”赤雨开口告知。
萧羽翀轻扯了一下唇角，果然！“那老头子又想挑我什么毛病，玩什么花样！”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为了群族大会的事，你竟敢缺席，还消失了这么久，你知道族长那老头最爱面子了，你竟然无视他的存在，可想而知他气成什么样了！”赤雨白了他好几眼。
“这样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就你小子这点破事还牵连了我和赤雨，那老头骂不着你就对着我们狂发飙一通，我们兄妹俩是造了什么孽啊！”青雨无奈直摇头，交友不慎，误交损友啊！
听着他们唠叨的萧羽翀终于开口了：“就为这事啊！”萧羽翀叹了一口气，摆出无可奈何的神情，好像在说你们这群人都是吃饱了没事干，懒懒开口：“这也算正事？那老头年纪大了，难免多话了点，群族大会也不是都在听他哆嗦，全都是废话！你们就多帮兄弟我担待一点，谁让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呢！”
“就因为我们和你混在一起才会一直受你牵连，当初怎么就选择和你混了呢？”青雨抚头叹道。
萧羽翀贼笑道：“那么多年前的事你现在才后悔？为时已晚！”。
而后又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们：“再说只有我一直在扯你们后腿吗？好像你们也经常惹祸让我来收拾吧！”
“别扯那些了，羽翀！你到底去哪了？又干了些什么？修满之日已过了吧！”赤雨问道。
“我嘛……去做很重要的事了！和你们没什么关系，不问也罢！”他似乎不想多说。
青雨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后，断定道：“不用多说了！推算下你修满的时日，再结合动机就不难猜了！是为了那位人类女子吧！”
萧羽翀倒也不意外他一下就能断定，他那点事他们都知道，不说话表示默认了。
青雨又道：“真的是？有那么巧吗？偏偏在这时候就碰上了？”
萧羽翀笑着点了点头，“不错！这就叫缘分！”
赤雨则不屑道：“什么缘分啊！那叫孽缘！你还真的想和她在一起？你可知道人妖有别，真能结合吗？族里有这想法的先祖们的教训还不够吗？你还想重蹈覆辙？”赤雨不解，萧羽翀怎么会对人类的女子那么执着；只不过是很久远前的一小段缘分，根本微不足道，那女子根本不晓得他的存在，值得吗？
萧羽翀闻言并没有多说，只是一副心不在正焉的样子。
青雨则接道：“呃！赤雨，别说了，就让那小子自己胡闹去。”青雨知道萧羽翀并不喜欢别人这样说，虽然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要经历的坎坷，但他宁愿尝试也不愿放弃，任何后果他都只愿一人承担，他为此也历经了艰辛！。
“什么嘛！”赤雨不满自己的哥哥竟不站在她这边，她说的是事实，她也是为萧羽翀好！族内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她就很好啊！她一直都很喜欢他！人类的女子能比得过她吗？
“如果没有其他正事，那我就先走了！”萧羽翀简单道。
“喂！你不去见族长了？他吩咐过，若不找到你我们就别回去了！你想害死我们啊！”青雨忙道，这可与他们兄妹息息相关！
“你们不是找到我了吗？可以回去了！”萧羽翀道。
“你不会不明白那老头的意思吧！你当他那么好打发啊！”青雨知道他是故意的，真该和这小子划清关系。
“你回去转告那老头，说我有空会去看他的！别再为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操心了！”萧羽翀摆了摆手。
“喂！你就真的这样走了？至少也说说你这几日的进展啊！还有……”还没说完就被萧羽翀打断。
他无奈摇头叹道：“我说你们也不用管我的事了，还是好好关心你们自己吧！多花些时间和功夫在修炼上，别老是在一个层面上停留，再这样放松下去怕是族里的晚辈都快赶上你们了，丢不丢人啊！看看你们现在的程度！唉！”他和他们兄妹是一起修行的，而那对兄妹的程度与他相比，不是他自大，简直没法比；否则也不至于寻了这么久也找不到他，若不是今日他没有消除施法所留下的气息，这对兄妹再找上十年也难找到他。
“我和哥哥一直都很用心修炼，别以为你的道行就比我们高那么一点便飘飘然！”赤雨不甘心道，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面子还是要争的。
青雨也不甘示弱“小子！别得意忘形！”就不能给他留点面子？真是不懂处世的家伙。
萧羽翀闻至此已经忍笑很久了，他们还真是……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青雨看到萧羽翀那副德行，更加不爽“你笑什么？”
萧羽翀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转过身：“青雨，多多注意你的狐狸尾巴！”
“呃？”青雨往身后一摸，惨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怎么这么快？
“哈哈哈哈！哥哥！你还真逊，这么快就藏不住尾巴了！”赤雨笑得十分放肆，道行的确浅了点。
然而萧羽翀接下来的话立马让现在笑得如此放肆的赤雨停了下来：“赤雨！你的狐狸耳朵配上人类的脸，其实也挺不错的！”
“啊？”赤雨赶忙摸摸自己的头顶，果然狐狸耳朵已现形。
至此，这对兄妹已经无脸说话了。
未修炼到一定境界的狐狸当然也可以化作人形，只是时间维持不长，随时都会露出破绽；能维持多久人的模样就要看道行的深浅了。萧羽翀未修满时可以连续保持人的模样十几天，相比之下他们兄妹才不到一个时辰就露出马脚了，这之间可是云泥之别。
一阵凉风吹过，早已不保人形的两只狐狸并排蹲坐在那漆黑的树林中，冬天真冷啊！还是回去努力修炼吧！
而萧羽翀也早已消失不见了踪影……
萧羽翀回到客栈，静静倚靠着窗沿，此夜，他注定无眠。
他想起了赤雨的话：你可知道人妖有别，真能结合吗？族里有这想法的先祖们的教训还不够吗？你还想重蹈覆辙？
他又何尝不知，族里的先辈爱上人类的没有一个有好的结果，有的飞灰烟灭；有的舍弃修行至今永堕轮回；有的甚至还因此害了对方；没有，没有一对能执手共度，哪怕只有短短一世。
纵然如此，他亦不悔当初，他相信他不会重蹈凄凉，他与先辈们不一样……
他缓缓闭眼，仿佛现在就能凝望着她，希望她能从眼中读懂他的心意，慢慢地他陷入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一阵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谁？
他轻声走到门边，听见外面持续着细小的声响，难道遭贼了？意识到此，他轻轻移开门向外看，一个身影闪过他眼前，原来是随隐，这么晚她不休息出来做什么？还蹑手蹑脚地像个贼似的。
萧羽翀也走出房门跟在她身后，他看到随隐驻足于客栈的院内，坐于石椅上，伸手托着腮，斜首静静地仰对月辉。
她这是在思念谁吗？对月思人是最好的寄托方式，萧羽翀心中有些不安，于是——
“随姑娘，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夜寒，当心受凉！”萧羽翀站在她身后开口道。
随隐被微微惊了一下，她回头看见是他才稍稍松了口气，怎么都听不到他的脚步声？这大半夜的想吓死人啊！
随隐干笑回道：“呵呵！我睡不着！你不用管我！”
萧羽翀挑眉，“是吗？在下恐怕今夜也无法入眠，姑娘介意在下相陪吗？”
“呃！公子请便！”随隐对着身旁的石椅比了个“请”的动作。
萧羽翀坐下后随隐随口问道：“公子为何无法入眠？”
萧羽翀淡笑轻摇头：“无非是庸人自寻烦恼罢了！”
自寻烦恼？你可真闲啊！随隐心里暗自猜想。
“姑娘你呢？所为何事？”萧羽翀回问。
“我啊！我是做了一个梦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她回道，她本来睡得很安稳，可是那个梦硬是将她惊醒，之后就无再也无法入眠了！
“哦？是什么样的梦，可否告诉在下？”萧羽翀追问道，他想知道是什么梦困扰她，多了解些比较好。
你可真爱管闲事啊！我都没追问你那么仔细，你还问那么多！“也没什么！公子这么问……难道你会解梦？”随隐猜道，说不定他是会解梦才下意识多问，也好，那梦让她一夜难安，说出来也许会好些。
“呵呵！”萧羽翀笑了，“在下不会解梦，不过姑娘若说出来，说不定在下能帮姑娘解心中疑虑，所谓旁观者清！”
随隐看着他，看他优雅地淡笑，一脸真诚的样子；人家都这么说了，那她还有什么好拒绝的，反正也闲着。
她缓缓开口：“我梦见霜降了！”
梦见他了？萧羽翀的心触动了一下，但表面还是很镇定地问道：“霜降？”
随隐反应过来了：“哦！霜降是我不久前养的一只笨狐狸！”
“哦！原来是只……笨狐狸啊！”笨狐狸？萧羽翀低头轻咳了一声。
随隐并没在意，继续道：“这回出门不方便，我并没有带它出来！原本都还好，今晚却梦到它了！”
“那梦境是？”竟然会梦到他？这可值得追问。
随隐皱眉眯眼，像是在回忆：“梦境很虚幻缥缈，梦中的它神色像是很忧伤，用它的眼睛凝视着我，那双眼好像会说话，但又像是有话说不出；我和它对视了很久。那眼神，越看我的心就越寒，我突然感觉是不是我不能懂它所以它才会这样，总觉得我对它有亏欠似的！”随隐边说边不自觉地搓了搓手，那个梦太冷了，冷得她心纠结，害她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萧羽翀闻此心一紧，这情景好熟悉，莫非？“那接下来呢？”
随隐干眨了几下眼，侧着头：“接下来……我看着心里发慌，于是便想开口问它……然后……然后就醒了！”像是确定的点了点头，而后转向萧羽翀：“你认为这梦怎么解？”
萧羽翀闻言则笑道：“我看是它想你了！”
随隐听后表情一顿，“就这么简单？”骗我的吧！
萧羽翀的唇角扬起淡笑的弧度对她道：“你把它留在家里独自出门，它会伤心，也会想你，动物也是有灵性的！而狐的灵性更是胜过于其他，也许它只是想在梦中看看你，那种思念也会在梦中传递给你！梦境的力量是世上的生灵所无法想象的！”
随隐闻言觉得更冷了，“它想我？不至于吧！我和它才认识不久，又不是很熟！它有那么委屈吗？干嘛托那么凄凉的梦给我！”怎么被他越说越玄了，今天怎么格外的冷！
萧羽翀摇了摇头，“虽然你才认识它不久，但也许它早在很久前就认识你了！”这话语意味深长。
“好了！你别说了！”随隐连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这人故意吓她的吧！还是它和那狐狸是一伙的！不想了，一个梦而已。然而想到霜降时她还是吞咽了一下，这狐狸有那么灵吗？若真是这样，幸好上次没有把它怎么样掉！不然它成了冤魂还不天天向她寻仇？大不了以后对它好点就是了！
见她吓得不轻，萧羽翀忙道：“我也只是猜想而已，随便说说，你也不用当真，只是梦境！”
随隐望向他，他优雅地淡笑着，月吐出的银辉洒落在他的身上，微微泛着银白色的光，浑然天成的美，她的心里缓缓升起一股暖意，这种感觉很亲切……
有萧羽翀陪伴下随隐一行人的行程快了不少，很快就到了银林，随隐和秦柔的大姨娘家便在银林的繁华之处；萧羽翀推想进了城后就不会有危险了，于是便以要去办事为由与她们道别。自己去办接下来他认为需要办之事，两人分道扬镳。
而这边，随隐则是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唉！她叹了一口气。
“表姐！你有心事啊！”秦柔问道。
“呃？很明显吗？”随隐懒懒一睁眼说道。
“那可不是！要不要向我倾诉一番，说不定会舒服些！”
“也没什么！你不用理我！”
“我哪能不理你啊！我猜猜看！是不是在想萧公子啊？”秦柔坏笑道。
不是吧！真的这么明显？秦柔都轻易看出来了！随隐瞄了她一眼，懒懒地点了点头。
“真的啊！到相思病的程度没有？”秦柔笑得更坏了。
随隐斜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你那表情夸张了点，你可是淑女啊！要注意形象！
秦柔没理会她，继续追问道：“究竟到那程度没有？”
随隐继续懒懒道：“没那么严重，不过是想想而已！”
“那想他什么啊？”
“想我以后还会遇到他吗？”
“呵呵！表姐这想法有点接近相思噢！那也难怪，从没见过像萧公子那样俊雅脱俗的男子！”秦柔道。
“是吗？的确他有点和别人不一样的感觉，那你想他吗？”随隐懒懒地揉揉眼。
秦柔闻言又笑了，“我？我想他干嘛！”
“你不是说从没见过像他那样的男子吗？我还以为你我的感觉会一样呢！”随隐回道。
“是没见过他那么俊雅的，不过不等于我会有别的想法啊！我想了也是白想，况且萧公子一直都只跟表姐你走得近！不是吗？”秦柔抬了下眼让她会意。
“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看就我一个人瞎想吧！”
“对了！表姐，你没有问萧公子他是哪里人士吗？”秦柔疑惑道。
这不提还好，一提起随隐就更郁闷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那日急着在日落之前赶进城，他走得又那么急，我竟然就忘了问了！唉！哪怕以后可以和他做个生意什么的也好啊！”萧羽翀那么好说话，说不定会是很好的生意伙伴。
“这样啊！”那以后要见就难了！
此时随隐突然坐起，吓了秦柔一跳，“表姐你怎么了？”
“没事！我还是不用想他了，他若想和我深交就一定会问我的住处什么的！没问说明他没别的想法，我怎么现在才想明白！”随隐摇了摇头，害她还白白遗憾了这么久，真是够傻的！
“也许他也是一时忘了呢？”秦柔推测道。
“是吗？”随隐摇摇头，算了，若有缘以后自会再见，何必自寻烦恼，“不谈这些了，我们早点休息吧！明日就要启程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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