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断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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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断魂梦(夜月一帘幽梦)

第一章 别后茫茫

一阵风沙,蓦地落入北京城。于是,地上的落叶便随之而舞。北京城的夏天总是伴着沙,不过拍打在人的身上,宛如慈母抚着爱儿的脸。

天布灰云,日光全无,一阵热流,正在这城各街巷流窜。

这样的景应该是悦人的,风柔如水,树叶簌簌,落叶翩翩起舞,飞入云霄。树阴下,屋前都可以见到小孩的嬉戏,老人谈天,中年汉子纳凉,巧妇们唠叨家常。

在这样的环境下,卖各种小货的商贩便侃侃而谈,夹杂各种吆喝声,宜春楼女子们的笑声。这样的白天绝不会下雨,北京人都知道,要找个这样的好天,江南不可,而北京城是容易见的。

一座高大的楼院便坐落在北京城西首的十字路口。朱漆大门,高高的围墙将这院子包了起来。花叶扶疏,亭台楼阁,相映成趣。风荷池塘,怪石嶙峋,竟相成画。这样的大户,北京城确也不少。曲廊九折,屋影幢幢,一眼望去,不能尽头。能在这样的地方住下,那便是逍遥快活,锦衣玉食,此身何憾?

“忆对中秋丹桂丛,花在杯中,月在杯中。今来楼上一杯酒,雨湿纱窗,泪湿纱窗。浑欲乘风问化工,路也难通,信也难通。满堂唯见烛花红,歌且从容,杯且从容。”就在这样的庭院下,忽而传来这么一首词。

这声音仿佛穿越千年,充满爱,同时盈满恨。谁也不会相信这声音是从一位少年口中传出。在这树阴下的石桌边的锦衣少年对酒当歌,泪流满面。那使个字,字字充满了力量,似乎每个字都要费很大的力。举杯消愁,忘恨断情。“销魂佳人,何方?”世间要说这****是最为怪异的东西,它让人哭同时让人笑。

锦衣少年的愁,大概便是如此吧。难道他死了爱侣,或者……

英雄?谁说英雄无泪。其实真正的英雄才是至性至情之人,当他们流泪是比一般人要多得多。

“你武功若不能胜过我,休想娶我弟子!”这是一直盘绕在他心中的话。这锦衣少年便是这几年参与调查“四明山庄惨案”的管宁,也是唯一知道“如意青钱”的人。他此时面容消瘦,饮酒如水,杯复一杯。凌影走了,“绝望夫人”也随之消失。

“公子,回房休息吧。”旁边的一位紫衣少女说道。另一位紫衣少女手持酒杯,不做声。夜色渐浓……

浓重的夜色下,只见管宁眉峰紧蹙,满眼忧愁,对那垂髻少女的话如若未闻。

管宁回首环望,在这幽静的后院,花草艳绿,微风过处,都齐摇着身子。树木葱翠,那一旁的荷池,泛着几轮涟漪。美景,如果没有人和自己一起来享受,那么这景将是痛苦的。人在何方?举目远望,灰云漫天,不时只有几片叶子吹到院内,院内风轻。管宁长叹一声,又酌了一杯酒,一口气而下。天青云灰,风沙不再温柔,风声之中,仿佛夹杂着几声其凄凄哭声。“影儿,你知道我在想你吗?”管宁望着那吹斜的莲花,心头喊道。

吹斜的莲花,此时滚进了几滴清水,这使管宁想起了凌影啜泣着被她师傅带走的样子。管宁的心便从那刻起碎了,一片一片,随着狂风不知吹向何方。酒一天天增多,饭一天天吃得少了。面容一天天消瘦。此时的饿他仿佛老了好多年。如一个人的魂去了,那么依附的衣壳也自然成了废物。

“刷”地一阵狂风突地而来。要说这后院不会有如许狂风,但,这风却来了。转瞬即逝的“狂风”还伴着恻恻阴笑。管宁忽地灵光一闪,想起在“四明山庄”内那“峨眉豹囊”的笑。一笑之下,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但仍是坐在石桌边动也不动,似乎对这些已漠不关心。

但见一位紫色垂髻少女已打了灯笼,站在一旁。此时听了呼啸之声和那恻恻阴笑,不禁蜷缩了一下身子,轻轻推着管宁道:“公子。”心中似不胜害怕的样子。旁边的另一位脸若寒霜,仍持壶为管宁酌酒。

“世无难事,全在有心。败而不馁,卷土重来。若要相会,但仗一剑。愁又何用,不若向前。吞日食月,气大如海。江湖恩怨,事事难休。人约黄昏,月上梢头。众里寻觅,反顾在旁。男儿气血,碧涛海浪。归去归去向前向前。”一个苍劲的声音自狂风中传来,又渐随狂风而去。

“向前向前”却在空中回旋良久。

难道管宁对这一切都无动于衷?不,他是被这声音震住了。那两位少女不禁花容失色,手中的灯笼,提着的酒壶都不约而同发起抖来。

昏暗中白影一闪,接着黑影一过。在白影一闪之际,管宁便蹿了过去。

还未瞧见管宁干什么,两位少女又见管宁坐到原地,右手拿起酒杯,不过左手多了一方素绢而已。手提着灯笼的丫环将灯凑近,管宁方才看清楚。

本想素绢上多半有些字句,不料只见一轮圆月画在右上角,中间是一只似夜莺的鸟。这画到底有着什么秘密?那老者是谁?那似诗似偈的话又是什么意思?这些在管宁心中,一条一条,结一个个难解的结。

黑夜沉沉,墨漆的晚风已笼上了一层寒意。管宁这才穿过月形门回到卧室。

紫衣少女待管宁睡去,便回去休息。

在宽大的睡床,管宁睡意虽浓,愁意更浓。床外风声,犹似龙吟,树影婆娑,扑扑簌簌,泥土凝香,透在窗边的缝隙穿进来的空气里。一个人若睡不着,他就会细想一些事。

靠枕而思的管宁百思不得其解,“向前向前”这句是甚含义。是叫他向前走,抛掉眼前,还是别的什么。单单这一句就难会意,况那素绢所画之物又表示什么?,月,月上梢头,人约黄昏。那这只望月的鸟又表示什么?望月思远人,难道……不可能。此刻凌影被困黄山,决没办法来京。他的思绪已乱,细愁如麻,越来越多,越缚越紧。

风声呼呼,木叶簌簌,思绪丁冬,与震雷一道,相与鸣合。闪电将室内照的透亮。不过管宁却没有注意这些了。思意愈浓,睡意愈浓。

……

一晚的苦苦细思,淅淅沥沥的雨也住了。沿着房檐只有几滴水珠从阶前滴落。飞珠溅玉,一滴滴溅湿了台阶。风也住了,云也收了,金色的阳光从远处山洼中跳了出来。

于是大地浮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经过一夕风雨,庭中树木更加葱绿,花儿更红更黄,叶儿更绿更鲜,鱼儿更活更游,风儿更清更淡。一宿沉思,管宁终于做出了决定:他要吃饭。

于是洗涮更衣后,便叫了丫环吩咐下去做些小菜。

两位紫衣丫环不知缘何公子胃口那么好,便笑着吩咐厨子下去了,一面又告诉老夫人去。老夫人一听,煞是高兴。又特地叫厨子做了些补品。

在后庭,穿过月形门,闲庭散步的管宁正拿着那方素绢俯首沉思。一阵风来,他不禁机灵灵的打了个寒噤。忆起四明之巅,公孙左足一会之会之后那张附在石上的白绫被雨水一洗,现出字来。自思道:“这方素帕之中是否也有字藏匿其中?”转首又思,如果没有,那不是将画损去,反亡其羊么?

“红儿,饭好了么?我的肚子在大叫了。”管宁回首一望迎面走来的那位垂髻少女道。

那丫环“扑哧”一笑,道:“我们的大少爷也知道饿了?”笑靥如花,如坐春风,脸上个浅浅的酒窝,煞如两朵春花,随笑而动。

管宁亦笑道:“别贫嘴,想不到你这几天的嘴比石头还硬。”

小红莞尔一笑:“总还没有你那几天的脸硬。”这丫环见少主人,便耍了几句嘴皮子。要知道,论耍嘴皮子,莫如女人,更莫若少女。

管宁复念及凌影与自己相与之时,也斗了嘴。不过各自心中像吃了蜜糖似的。

管宁念及凌影,眼前全是凌影。两眼直直盯着小红,眼中流出的那股款款柔情,叫小红瞧了,绯红着脸。登了会儿,才轻柔的叫道:“公子……你怎么了?”

这一叫,管宁才如梦方醒,微怔了怔。笑道:“可以用饭了么?”

“早就好啦。老太太太今天还叫做些特别的呢!”

管宁若有所思,苦笑道:“太太,太太她好么?”

小红微颔首道:“都还好,不过这几天憔悴了许多。”

“走吧,凉了就没得吃了。”

小红噘着嘴道:“我们的大少爷。现在可是夏天,凉的比热的好吃呢!”

管宁剑眉微轩,迈开大步,穿过月形门,向厅内走去。小红紧随其后。

朱漆的桌椅,件件发亮的家具,这间雅厅四周贴了字画。有两幅励志的名言,分别挂在左右手。又有两幅山水,挂在里墙。

桌上此时已放满酒菜。一盘牛肉、西湖醋鱼、开花圆子、汤炖猪蹄、油酥花生、开心果仁,中还有一道特别的苹果片。一壶美酒盛在一个水晶似的壶里,泛着淡淡的青光。菜很多,人却只有一个。

富有,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富有的人更怪。他们想得到的东西,往往希望别人不得到。而且想吃的美味佳肴并不一定都要吃,看一看,尝一尝,他们就知足了。

管宁便出生在一个富有的家庭,可是他这些年却有些变了。物换星移,刮目相待,管宁的胃口也似乎变了。

“小红、小月,你们也过来一起吃吧。”管宁转首向一旁垂首而立的那两位紫衣少女道。

方才一言,管宁实出自肺腑,不料两女瞧了却觉得可笑,良久不语。仍在一旁侍立。

一杯“酒”又自下肚,不过此时他喝的不是真酒,而以茶水代之罢了。

管宁回首又道:“怎么了?平时斗嘴像老虎,叫你们吃饭,又不会要你们命。”

小月不言,只红着脸。小红却娇笑着,道:“大公子可记得《礼》上有有云:‘位不同,不相与食’?”

管宁剑眉微皱,笑道:“听说过,我觉得我们都一样。没有位的差别。”

小红鼓了嘴,方自又笑着,道:“哟,我的大少爷、大诗人、大词人。你难道就忘了主仆有别,你是主,我们是仆,位阶分明,是万万不能费了礼数的。”

管宁又笑道:“难道叫你们分担些饭菜都这么困难?”

小月点点头,双颊滚烫如火,道:“其实,公子,你可以命令我们的。”

“还是小月聪明,我让你们坐下。”管宁高兴的说。

于是管宁又吩咐下去,叫嬷嬷添了饭。

管宁让她两东西各一旁,自己坐一个下位。

举起酒杯,管宁笑道:“小红、小月,来咱们干了这一杯。”

小红、小月举起酒杯,相视而笑道:“奴婢遵命。”

小红眉目间有一股淡淡的哀愁,轻声道:“不知宇姐姐到哪去了,要是现在在,她准开心死的。”她不知不觉说漏了嘴,生怕惹动公子的愁,所以忙低了头,望他没听见。

管宁真的没有听见,你看,他眉飞色舞,展颜持杯,像饿了几天的野兽,拼命吃着饭菜。好像再多的饭他也装得下,你说他能听见么?

……

接下来的几天,管宁不在是老呆在后院喝闷酒。而是每天清晨与黄昏到郊外一走,透透空气。因为中午的阳光太毒,便坐在书房看些闲书,添些诗词。闲来更要苦苦研习“如意青钱”上面的武功。古老相传,“青钱”上载着绝世武功,其中记载有拳、剑、刀、掌、鞭、腿、枪、指、暗器、轻功、内力修为、点穴秘图、奇门阵法、消息机关。

苦练玄功之际,管宁将世间一切都看得淡了。心如止水,大概就是这样形成的吧。对管宁来讲,剑最为拿手,他开始就随一剑动九城司徒文学剑三年,少有成就。因此对这“剑经”最为喜爱,接着便又学掌、指、腿、暗器,更看些奇门阵法,每天加紧内力修为。日子像流水,一粒粒,一滴滴……

冬夜,一点寒光下,管宁抚着一把青锋宝剑,心中细数数着无事情。因为他想通了,失败并没有什么,如果能从失败中爬起来,那也是英雄。他那一夜伴着空阶雨滴到明,那时一笑寒灯下,他的心活了,身子也似脱胎换骨。所有的愁,一都随那雨冲到大海里去了。

那时小月的话他并不是没有听到,而是不愿说出来罢了。他不愿意别人再随他烦恼而老。他在这短短数月中仿佛又年轻了许多年,依稀是当年畅五游岳、泰山、四明春山,眼若明星的血性青年。岁月匆匆,不与待人,许多树木均已凋零。草枯水寒,不时夹些凉雨而来。天空十分低沉,日日似欲降雪。就在这么恶劣的环下管宁决定要走,去找杜宇。因为他答应过囊儿。男儿一诺千金,就算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辞。他要去找凌影,同“黄山翠袖”比武,虽然那次败在她手下。因为他爱凌影,就算只有一点点希望,他也绝不放弃。

书上有云:“父母在,不远游。”他也只好暂隔下这亲情,毕竟自己不能一辈子靠着父母。男儿志在3,四方,走,就应该轰轰烈烈,自己创一片天空。他与父母定了“三年之约”,三年之后必回京参考。虽然,他已无心于科举。

冬日,飞着雪。

岂非北京的每个冬天都要飘雪的?管宁将一家人的事烦他烦他师傅司徒文照理,因为他有些放心不下。而自己的师傅武功虽然不是顶尖的高手,但豪情足以吞万里。

管宁此时换了一件崭新的锦衣,腰内挂着那把青锋宝剑正向妙峰山行去。

似刀的冷风吹的人脸隐隐作痛,可是这样的环境才是充满豪气的。但看冰封千里、人迹罕至、低压梅香、天地裹素、阴风怒吼……这样一切不是堪豪的么?

一道有数迟深的雪的马路,一驾破旧的马车,一个瘦弱的老头儿正向妙峰山去……

到了妙峰山,他不是像别人一样来求医。而是左转右转,踏着“吱吱”的积雪到了山崖之下的一块平地上。他在平地间寻找,好像丢了几吊钱似的。可是他找了老半天还是毫无收获,大概雪压太深了,钱已深埋雪下,不能找到了吧。于是他垂头丧气的蹒跚着步子,又回到那破旧的马车之上,离开了妙峰山。

一座小镇被雪压在地下,几间荒凉的小屋正冒着可怜的炊烟。古镇萧条、静谧,四围皆静!若说是静,不如说毫无生气。

一位老头儿穿着件破旧的夹袄走在这座镇的街上,马车也是破的,人更苍老!他缩着身子,低着头向一间酒馆走去。

酒馆的招牌已被油烟熏得漆黑,模糊的只能看见三点水和一个“四”。不过对喝酒的人来说,他绝不会将这个字认成“洒”。

可是似乎这店里没有几个酒客,因为这里少了一些声音——酒保的吆喝声,酒客的叫喊声,说书的怪腔声——这都是一个热闹酒馆不可少的。

一切都很静,静得可怕!

那老头儿慢慢地走了进去,环顾四周,这才出了事端。从室内可以看见厨房热酒的热气,和炉底闪着火影。可是室内空无一人,只有血。血还没有凝固,不过已逐渐变黑。血,似乎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他似乎骇住了,反身便往外冲。“回”字形的血,但没有死者或伤者!那些血绝对不是个人所流,一个正常的人不会流那么多血,血已汇成小溪。人类当看到自己同类的血时,都会生出怜悯和同情,还有说不尽的恐惧。此时他便有这种感觉,他想吐,因为腥味太浓太烈!因此他断定这绝非畜生的血。

他却不知道,更奇怪的事还在后面。

门外赫然站了两排人,皆穿黑色丝袍。只是脸上漠然没有丝毫表情。老头儿想笑,他笑

的什么这些人——这些死人为什么要接自己。

老头儿目光动处,一阵风又迎面扑来,树枝迎雪。天已渐暗,他却不打算去客栈住下,而是跳上马车离开了这座镇。没有一个人想留在这里,尤其是那些需要生命的人。

渐近古镇出口,这荒凉的古镇似乎又繁华了起来,不时看到往往来来的人群,不过无论老少皆漠然没有表情,似乎他们生下来就是石头。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一阵冷风而过,他破烂的衣裤被风吹的翩翩起舞,叫做“游蜂戏蝶”。可是在这寒风中却寂然和着一股菊香。

他不敢相信,却没有办法不信。世界就是这样的奇怪,你明明看到的却实是没有看到。

一个人如果能飞是件多么愉快的事,可是,有些人是被逼着飞的。

老头儿飞到了空中,瞬间又落到地上,雪虽然厚,他的鞋却未厚,他的鞋却未埋在雪里马车的车辕上已没入数十颗星角发亮的暗器!没有人想挨上这些暗器,除非这个人不要命。

红袍,又是红袍。不过这个人却很年轻,红袍年轻人哈哈笑道:“不错,不错。不过你还是休想离开仙镇,特别像你这个快要入土的人,等着做仙吧。”

那老头儿也“哈哈”一笑,道:“说句实话,我老头子还真想成仙呢。不过,只怕这个地方不适合你老人家。”

红袍人冷笑道:“这地方哪一点不适合你?”

那老头子又笑道:“我要住华丽的宫殿,还要宠妃三千。这么一个小镇,你说能满足我么?”

红袍亦笑道:“人间华云皆为梦影,待你老成仙之后便不会想这些了。”

老头子苦笑着,不再多言。

红袍人手中的剑开始动了起来,一招“九江起浪”迎面挥来。大雪纷飞,剑影纷纷,和着一道向那老头子袭去。那老头子只是不动,似乎对他的剑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剑已逼近差三寸入喉。老头儿翻手迎着剑影轻轻一带,那数道剑影便立即消失红袍人的攻势被削弱大半,而老头儿却只守不攻,生怕自己一出手就被别人杀了似的。

红袍人一招不中,便一式“怒涛翻飞”。来势犹如翻江大海,剑招毒辣无情,不给人留一点余地。但见他舞剑生华,右手一剑,左手便立即跟上。左掌翻飞间,势若游龙,骤然天地失色。只有那无情的雪在下,血在下!

老头儿左肩被刺,鲜血滴滴向外渗出。

不过剑刺的不深,总算无伤于性命。剑根本不能再深刺入,因为老人右手中十指已夹住了剑身。老头儿身虽受重伤,仍复笑道:“年轻人大有作为啊。”

红袍人愣住了,欲将剑拔回。可剑却像焊在了生铁上,无论他怎么拔,也拔不动分毫。

“凌幻一指!”红袍少年惊呼道。

老头儿凄然一笑。十中指堪堪一微动,红袍人只觉手一麻,即脱了剑柄。剑已被老头子抛到雪中直没剑柄。

“年轻人,那个不好玩,这个……”那老头儿右手无名指搭在拇指下轻轻一弹,一道金光自指间飞去,顿时积雪飞扬,地上只现了一个井眼大的深洞。红袍客呆了,忙呼道:“电云指!”老头子更呆,因为这也是出乎他的意外。连他自己也未想到自己居然使出了电云指,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是未学会。他本欲道:“这个欲成的话就更好玩了。”不想自己无心之中还运用成功,真的弄得他半惊半疑,因此,他也呆了。

红袍客抱拳一揖道:“小可不知,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武林奇人?”

他那恭敬仰慕的神情就好比一个教徒对自己的神那么尊敬,他老头子不知所以然,宽怀一笑,忘却肩头的剑痛,髭发随风而动,轻抚着白胡,豪气顿生,凌然叹道:“传说中尽传说人,我辈复出我辈人。小伙子,还望你告诉我这仙镇有何隐秘,不知可否?”

红袍客和雪向天笑道:“奇人不愧奇人。小可伊红云,乃仙镇之主。这小仙镇,也正是我等安身立命的场所。平时也不过找些发了财的油头商人,以来糊口。”

那老头儿笑道:“你瞧我这一身破烂衣服,也吧值几个钱啊。”

伊红云叹道:“说来惭愧。这世界上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得到的就不愿失去。许多事表面是一套,实际又是另一套。越富的商人叫人看了觉得很穷,实际上却富得流油。”

“那么你小娃娃就怀疑我咯?但你也不用故布疑阵,用鲜血试探我呀。再说那么多药可难找的很。”老头子哈哈笑道,似乎觉得自己的解释十分合理。

伊红云凄然笑道:“那不是药,而是血,是人的血!”

老头子发觉自己要吐,比刚才还想吐。不过还是复问道:“那么你的手下呢?”

“他们全是死人,所以这个镇又叫归魂镇。”

“死人,不可能!老夫还见他们站在门外。死人是不会站起来的。”

“可是他们能!因为他们已被我控制住了心志。”

“想不到你这小娃娃还又这么大的本事。”

“比起前辈的武功,那可就是雕虫小技了。”

“我相信你都是杀的那些十恶不赦之人。”

“不,他们全是好人!是自称‘好人’,表面‘好人’而实际却无恶不作之人。”

老头子听到前一个“好人”,目光立即变的冷淡,夹杂着一股强烈的愤恨。及至后句说完才舒一口气,展眉笑道:“娃娃说话真风趣,很合老夫胃口。可是你也不应该害那些往来商客,他们也有家,又妻儿。你要知道破坏一个家是多么残酷。你们不拦劫,也可做别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谁也不能有丝毫强求!”红云剑眉微扬,似乎觉得这才是世界上最最真实的真理。

“看来我们需要喝上几杯了。”老头子笑着说。

“请!”红云笑道,话并不多却有无限含义。

酒剑人生,快意恩仇之江湖人士本来就有很多无可奈何。人生同样如此,生命就不是平坦

的。

烛红酒劲,这上醇的“女儿红”将老头子的脸映的微红,而伊红云的脸仍苍白如雪。冷漠的脸上似结了块寒冰,不会有什么改变。伊红云的人缘也似乎很好,鬼镇的老百姓对他都十分尊敬、客气。这次宴会不想全镇一百多人都请来了,那老头子更想不到像自己破衣破裤的人居然值得伊红云为他大摆宴席。

屋外西北风卷雪归去,室内人们品酒正酣。

欢歌笑语,举酒相敬,豪勇满室,天寒地冻,情意暖人。

一宿无话。

早晨,风雪稍住。便见那老头子来告辞,江湖人快言直语,相别无言。

达达的马蹄之音渐远,却见那老头儿向后喊:“小伙子,你的酒很合我口味,咱们下次见了。马车渐渐消成一点,消失在广漠的雪地之上。”

许多人会说下一次,可是下一次是哪一次,我们自己大概也知道吧。

迎着风雪,老头子也想道:“伊红云,这个名字应该属于一个女孩子,怎么给了一个男孩尤其是那么冷漠的男孩子。”不是吗,这个世上就有许多奇怪的事。

风声凄冽,马背上的汗已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屑!

……

洛阳城。

洛阳城应该是一个美好的去处,不说风景优美,就说洛阳城的俊男丽人也叫人瞧得眼花缭乱。

冬雪已停,街道的清洁夫正在清理积雪。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洛阳十分繁华,就连建筑似乎也要多些。屋影幢幢,望吧尽头。一个城若是太繁华,那么它就有很多故事。

近日。洛阳城中多了一些江湖侠客。昆仑、武当、少林、点苍、罗浮、终南、峨嵋……高手如云。其中昆仑天一道人,武当灭尘道人,少林平梦大师,点苍三绝周梦飞,点苍“绝命徒”岳云天,罗浮“云中燕”汤桂锋,峨嵋“幻云”叶梦蝶……这些均是江湖赫赫有名之人,此时聚在一处,实叫人不解。

江湖传闻,“四明山庄”惨案的主使人“西门一白”并未死。还要出现在洛阳城内,与众高手一会。

那破车破马老头子一听觉得十分有趣,便叶匆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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