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断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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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一笔走天涯

林木应该是个幽静的地方,许多情人也最喜到林阴深处幽会。

林木间的风也是温柔的,温柔的如太湖平静时的样子。不过林木间的风有时也会让人感到害怕,有时它会叫人感到特别的冷,清寒而寂寞。

寂寞是可怕的,然而英雄却永远伴着寂寞。

一听到“一笔走天涯”时,虎云龙就像一只划破了的气球,全身软绵绵的。但也终没有跪下,因为他还要活命,没有一个人不想活命的,除非那个人已经没有什么留恋了。红尘万丈,世间让人留恋的本来就很多。

那怀里的新娘子呢,本已吓得昏死过去。此时听了“一笔走天涯”后,精神徒长。这新娘子叫朱小情,虽然是足不出户、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可是从丫鬟、家仆那里听到江湖侠士的故事不少,就中对这“一笔走天涯”的周天红最是敬仰,不过无缘见面。小姑娘的心事本来就不少,现今已是十七岁的她不免也起了些春愁。而自己对周天红早是芳心默许,很希望能伴他左右。此时她已依在这个人的怀里,怎能不高兴呢。

“周天红,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今天的事就算了,我先告辞了。”虎云龙说着便欲从大门出去。

“这闲事既然我要管就管到底,你最好莫要走得太快,小心栽个跟头。”冷语的灰袍书生道。

“不知大侠要如何处置我?”虎云龙问道。

“要么你自断脚筋,要么就到官府自首。”灰袍书生道。

“好,我宁愿自断脚筋也不去官府。”

“由你决定。”

虎云龙拿着那把银白色的扑风刀,直往脚底砍去。

一股紫色的烟气喷向了灰袍书生,还加上了一把又大又亮的扑风刀。刀锋已近灰袍书生的胸膛,然而灰袍书生却未看见。不过刀还是没有砍下去,因为刀已断为两截。而虎云龙却倒在了地上。

紫色烟气已消失,灰袍书生怒喝道:“如此卑鄙的手段,这次我饶不得你。”但当他睁开眼,却见虎云龙在地上奄奄一息。周天红一口啐道:“老天都不饶你,自己活该。”但见虎云龙挣扎呻吟着指着管宁道:“断魂……魂剑,你是……”

“你是管宁吧。”周天红问道。

“正是小可。”管宁笑道。

“你那背上的那把想必是断魂剑了,不知可否借我一看?”

管宁笑着从背后抽出剑来,递给了周天红。

“好剑,实不愧为七剑之主。”周天红笑着,又道,“不知管公子怎放心将宝剑递给我?”

“又有何不放心?”

“天下传闻,谁持‘断魂’谁独步武林,你就不怕我不还给你?”

“周天红乃仁义侠士,怎有不还的理呢?”朱小情笑道,此时她离开了周天红的怀抱站在一旁。

周天红又道:“可是好人也有变坏的呀!”

朱小情又笑了,道:“可是叫我们周大侠变成恶人,只怕比登天还难。”

周天红笑道:“你怎会知道?”

朱小情道:“昔日‘沙漠之王’扎天鹰用几箱‘沙漠之珠’要收买大侠,可是没有成功,要知道‘沙漠之珠’是极名贵的珠宝,还有延年益寿的功能,是天下求之不得的宝物。还有‘六云天’陈碧荷,这个名字似女人的男人,富可敌国,曾曾出黄金百万,良田千亩,求‘一笔走天涯’替他杀一个人,可大侠还是拒绝了。因为他发现他杀的这个人不是个坏人,因此也弃了这些钱财。”须臾,又道:“你说像他这种人会是那种贪图名利的人么?”

管宁拍掌笑道:“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周天红将剑递回,又向朱小情道:“难得姑娘如此有心,说实话,这些事我已有点记不得了。”

管宁道:“事情既已得到解决,姑娘已可放心,叫仆人们将前前后后的尸体找个地方乱埋了。以后就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开开心心的住下了。”

朱小情却突然流下泪来,抽抽噎噎。周天红安慰道:“姑娘为何哭了?”

朱小情带着哭腔,娇嗔道:“你们走!你们走!”又抽抽搭搭道:“我从小失母,这次父又被土匪所杀,孤苦一人,叫我怎么活下去。”

周天红却道:“这样好了,你认我作哥哥,那么和我一起去闯天涯,待到你有了如意郎君,再将你嫁与他,这样你不就有了依靠了吗?”

“真的?你肯收留我?”朱小情狂喜喊道。

“当然,我本来就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周天红淡然笑道。

“那么,哥哥,咱们走吧。”朱小情狂喜着吹呼着,似乎忘却了父死之痛。

“不行!”周天红冷然道。朱小情似乎还怕了,道:“为什么啊?”

“我们必然先将你父安排好了再说。”

于是请了人安葬了朱老爷子,葬礼毕后,三人步行至镇上,已是第二天清晨了。东边的红日还未出来,瑟瑟的秋风吹得朱小情的毛孔缩成了鸡皮疙瘩。她那件松花的柔软丝绸正把她那完全的曲线显现无遗。朱小情很美,绝不亚于华云真、丁青青、夏陵秋、凌影。可在管宁眼里,谁也比不上凌影,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恐怕就是这个理了。

镇上的酒家的确不多,只有两家。一家“卧云楼”,一家“清梦阁”。名字很好,酒也很好。三人走入“清梦阁”楼上,点了点几碟小菜和一坛酒。“清梦阁”是一座用竹筑成的小楼,但很结实,就算再大的风也不能吹倒,这便是它那特殊的结构了。

“周兄点了这么一坛酒,是不是想灌醉小可?”管宁问道。

“当然了,我们今天是不醉不归。”周天红道。

“可是昨天你们已经醉了一次。”朱小情道。

“你懂什么。这叫‘相识满天下,知心有几人’,管兄弟不愧为我知音,所谓‘有酒不饮奈明何’,‘开怀畅饮三千客,知心相对万盏少’。喝!”

朱小情道:“久闻周天红才华横溢,今日一席话,可谓串的登峰造极了。”

管宁亦笑道:“周兄最拿手的还是他那一手好字。”

朱小情却道:“哥哥何不乘着兴给我们露两手?”

周天红却道:“写出来恐怕管兄弟笑话,再说又无纸,怎么写?”

“我已帮你准备好了。”朱小情说着便从怀中抽出了一叠白纸来,还笑着说:“这是杭州特产哦。”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香砚,又向周天红道:“这可是江西的名砚。”接着又从怀里拿出一支笔来,笑道:“这是苏州特产极品狼豪。”

周天红敲了敲她的脑袋,不过敲得轻而无力,笑道:“想不到真有你的,你这小鬼头。我今天不献丑只怕还是要叫管兄笑话了。”说着接过笔,朱小情已磨好砚,醮了一笔。提着笔,便在纸上龙飞凤舞起来。

片刻工夫,周天红笔一停下。管宁、朱小情却已凑了过来,只见纸上分别用小楷、隶书、草书各写了同一首七言诗。诗名叫《醉意江湖》,朱小情忍不住念道:“平生天涯仗笔行,不叫笔魂手底精。醉意江相恨晚,细雨微风落雁惊。”

“好个精,好个惊。来,干杯!”管宁酌满一杯酒,举杯一饮而尽。周天红和朱小情亦是满杯而尽。周天红却道:“妹妹不可多喝了。”

“知道了。”朱小情噘着嘴道。

管宁道:“朱兄既怕醉酒,小弟倒有个提议。不如咱们带些美酒到客栈去,慢慢对饮怎样?”

周天红笑道:“管兄弟这提议倒是提醒了我,走,咱们到客栈。”

客栈内,管宁周天红举碗对饮。而朱小情却在一旁痴痴地看着他们。英雄本就该是豪爽的,而英雄开怀畅饮便更能突显其豪爽。

……

次日,镇外小道上。

红彤彤的阳光照在朱小情身上,披上了一道金色的缕衣。

“周兄,再会了!”管宁坐在马上道。

“再会!”周天红亦笑道,拱手相还礼罢。于是泪洒小道之上,管宁便往黄山去。眼见明年冬天便是期限,他也管不着什么“西门一白”了,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凌影。

朱小情望着管宁马去良久,似乎除了神。

周天红推了推她:“怎么小鬼头,你舍不得他去啊?”

朱小情回过神来,不过眼眶中已盈有几滴清泪。

周天红却笑了,道:“呵,哭了。你如果想他不走,哥哥帮你去追回来。”说着便欲跑去。

朱小情一把拉了周天红道:“不。我只是想到离别,就想起了死去的父亲。”

周天红道:“逝者已矣,何苦去追忆呢?他走了,我们也应该上路了,走吧。”

“到哪里去啊?”朱小情问道。

“走,一直地走。哪里有不平事,我们就往哪里去。”

“那不是就没有终点啊。”

“对。妹妹,叫你跟着哥哥,只怕要让你受罪了。”

于是周天红轻轻拉过朱小情到自己怀里,轻抚着她的发丝道:“你不知道,哥哥多想找个妹妹,诉诉心事,也用不着害怕寂寞了。”在周天红的眼里,对朱小情只是一种亲情,没有一点男女私欲的成分。而朱小情呢,却十分爱慕他。虽然心中有痛,在周天红怀里享受到的温柔虽然是亲情,她却将它幻想成了爱情。

夕阳,这纤柔的夕阳。到底是黄昏让夕阳美,还是夕阳让黄昏美,哪个也说不清。在这柔柔的夕阳下,所透露的人情也是温柔似水的。在青草地上,微风激起阵阵绿波,周天红和朱小情走在这广阔的草地上。微风吹着他们的脸,是一张张愉悦而轻松地脸。他们坐在草地旁的石头上,周天红诉说着他那早年的经历。

夜晚,对着无数星星,朱小情倾吐着对关在闺中的痛苦。

雨,次日早晨外面下了稀稀薄薄的小雨。秋天的雨来的迟,但很绵长。接连三日的秋雨,伤了农夫们的心,也伤了行路人们的心。有的农人稻子刚熟,下这几天雨,不知要使收成少多少呢。在这个秋雨绵绵的夜晚,应该是休息的好时候。

周天红和朱小情已睡下。

半夜,周天红却听见了“托……托……”急促的敲门声。于是他喊一声:“是谁?”外边那个敲门的人问道:“请问‘一笔走天涯’大侠住在这里吗?”周天红道:“我就是周天红。”

外面那个敲门人道:“终于找到大侠了。”

周天红开了门,却见了一个中年汉子,不过衣衫破烂,身上有无数的剑伤和刀伤。周天红扶他坐下,道:“不知你是为何伤成这样?”

中年汉子叹道:“小弟是江南威扬镖局教头李长虹的弟子,因出镖替钱盔运一批贵重货物从江南到京师。不料在路上碰到了‘毒蜂三圣’,镖也被抢了去,师傅身受重伤。这趟镖十分重要,我师傅已在众人面前说了,如果这趟镖保不住,愿依国法处置。这次镖已失,若不追回,不但小弟师傅颜面扫地,只怕我威扬镖局也要因此灭门。于是家师派我来请大侠。他说大侠铁肠钢胆,定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希望大侠能施以援手,追回失去的镖,我镖上下无不感怀恩德。”

周天红道:“这钱盔何人?”

那人道:“听说是京城一大户,经常在各处行商,此次就是专程从江南运货到京的。不过这次押镖就给了十万两,你说,不是重要货物他会出这么多的钱么?”

周天红道:“你们可知道那些究竟是什么货物?”

那人道:“我威扬镖局的规矩是从不过问客人的货物,只要是货就运。”

周天红笑道:“死人你们也运?”

那人道:“只要是货,不管是死人还是一扒屎也运。”

周天红冷笑道:“你们就不怕别人到时候不承认你们运的货。”

“怕,当然也怕的。不过,我们威扬镖局自建从来没有不满意的顾主。”

“如此说来,你们威扬镖局还有些名堂。”

“不过这次却栽了个大跟头,如果这批货追不回只怕我威扬镖局无法在江湖立足。”

“于是你们就来找我?”

“在这世上如果能追回货物的,只怕只有周大侠你了。”

“想不到你们是如此信任周某,实在是惭愧。”周天红说着便又瞧瞧外面,接着道:“只是今夜夜已深了,你若不嫌弃就在这里睡到天亮,待我检查你的伤势,涂些药膏,明日再走如何?”周天红笑着道。

“那就偏劳大侠了,只是……”那人眼里有一股忧郁。

“不用担心,你师父不会有事,天一亮我们就动身。”

于是那人便只好听了他,周天红便问道:“不知你叫什么?”

那人笑道:“说起来只怕叫大侠笑话,我叫杨纯真。”

“纯真无瑕,这个名字很好啊。”于是替他褪去那被刀剑割得不成样的布衫,观察了一番,一数竟有百余条。于是给他上了药,拿了一套灰布衣让他穿上。

杨纯真很快入了睡,或许是太过于劳累,百余条的伤痕,这岂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但这个人承受下来了。周天红不得不佩服这个人超凡的忍耐力。

……

次日,天微亮。杨纯真便叫醒了周天红,因为他十分担心他的师傅。周天红便又叫醒了朱小情,一同用了早饭。杨纯真本想不吃饭就走的,可周天红却拉住了他道:“人不吃饭时会饿的,饿了便没有劲,没有劲怎么帮你师傅?”于是杨纯真才同周、朱二人用过了早饭。

天大亮了,三人才一起走出了客栈。周天红又问道:“昨晚忘了问,你师傅现在在何处?”

“他们现在在石涧的一个客栈里。”

“我们现在在曹村,离那里有几千里路,你是怎么赶来的?”

杨纯真道:“我从曹村一直骑快马,又步行几十里路,在路上一共换了十匹马,走了大约一天才到达此处。”

周天红道:“又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我师傅请教了公孙无智,才知道你大约在这一带。”

“公孙无智的确智慧超群,他都跟你们说了些什么?”

“公孙前辈说大侠与管少侠会于终兴,此刻应该在淮北一带。我一路打听,挨门逐户的询问才知道大侠在这里。”

“那么你找过了多少家客栈?”朱小情忍不住问道。

“大约百家。”

“此刻我们怎么办?”朱小情问道。

“走!骑快马而去。”周天红斩钉截铁地道。

于是晨曦下几匹高大的骏马向南驰去。秋雨初停,马蹄溅的地上的泥土飞扬,和着污水成了一副走马戏泥图。马蹄翻飞就向急湍的猛浪,一波刚息,一波又起。

傍晚,三人终于到了石涧。寻到了那家客栈,却没有找到李长虹等。问了问店家,却说:“那些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匆匆忙忙地走了。”又问:“他们留下什么话没有?”

那店家道:“他们说若有人来找他们,就到附近的台云山庄去。”

于是三人傍着夜色寻到台云山庄,山庄的几只犬吠着,伴着虫鸣,好像没有人。一点灯光也没有,死寂的异常。朱小情感到害怕,紧紧抓着周天红的衣袖。

杨纯真去叫了门,“里面可有人么?”可是空谷环响中却没有人应门。于是杨纯真一脚踹开门,门未拴上,因此不用费力。可是当杨纯真踹开门时,却不能下脚了。一个仆人横卧在门前,眼睛微闭上,看来死的十分冤枉。

趁着那轮清月的光华,看到整个庄园都横卧着死人。朱小情更怕了,紧紧缩在周天红的怀里。杨纯真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周天红道:“你进去看看有没有你师傅。”

于是杨纯真在院内仔细去搜寻,却见不到李长虹的尸体。

“你师傅或许未死,我们到附近找找,或许还找得到。”

三人离开了台云山庄,向各处寻来。

秋的凉,全在风中,秋的味,却全在凉中。

此时令周天红凉的不再是风,而是那些解不开的谜团。这件事只有找到李长虹才能知道。

三人向四处寻找却没有丝毫他们的踪影。正当三人毫无头绪而发慌时,其实只有杨纯真一个人真的在发慌。一个黑影从远处而来,落在了他们面前,原来是一位黑衣少年,周天红却笑道:“葛云儿,你来此有何指教?”

葛云儿笑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李镖师的下落?”

杨纯真急切问道:“家师现在何处?”

葛云儿笑道:“他就在不远处的山洞里。”

周天红笑了,道:“多谢葛兄。”

葛云儿道:“这也没有什么,我只不过尽我的绵薄之力而已。”

杨纯真又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在那里,他们现在如何?”

葛云儿冷冷道:“去了,你便知道。”说着又向周天红道:“再见!”说着便蹿入了茫茫夜海里,连同那黑色的衣服,分不清是夜色还是衣色。夜色被月光一照自然白了,而他的衣服似乎也是淡淡的黑色。

周天红等三人踏着泥泞的路寻到了那个山洞。洞是在山崖上的,不过这崖却很陡,倘若是个胆小的,只怕不敢上去。李长虹是个中年铁甲着身的虬髯大汉。此刻她却昏迷在洞内的稻草上。旁边一锦衣少年看护着,见到杨纯真,只是淡淡道:“你可回来了。”

杨纯真问道:“师傅怎样了?”

那少年道:“家父中了他们的毒,只怕性命难保。”

周天红向那少年道:“你是李长虹之子?”

那少年点点头,道:“想必你就是周大侠了。”

周天红也点了点头,走到李长虹旁,替他把脉,道:“幸好来得及时,你父亲还有救。”

那少年听到自己父亲还有救,瞳孔也放大了,惊道:“真的有救?”

周天红道:“你认为我会骗你?”便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来,盒子里却只装着一颗豆粒大小的碧绿色的药丸,他将它递给了那少年道:“事不宜迟,快点让令尊服下吧。晚了只怕来不及。”

那少年道:“这药丸能救活父亲么?”

周天红道:“让他服下再说,怎的如此啰嗦?”于是少年撬开李长虹的嘴,将药丸放入了他的口中,让他吞了下去。须臾,李长虹发冷的身子慢慢暖和起来,浮肿的身子,也似消了肿。周天红催那少年道:“快扶他起来坐下。”

周天红一掌打在李长虹背后,李长虹口中却吐出了那粒药丸。不过那药丸已变成紫色。周天红收了掌,笑道:“原来令尊中了‘五蛊十魂散’。”

周天红又拾起那颗药丸放入盒中。那少年又问道:“家父是不是已解毒了?”

周天红道:“令尊半个时辰后便会醒来。”

那少年又半信半疑地问:“真的?这药丸有那么大的作用?”

周天红笑道:“从来没有人怀疑我的本事,你是第一个。”

朱小情笑着对那少年道:“你放一万个心吧,我哥说会好,就一定会好。”

“你怎么那么相信你哥?”少年问道。

“他本来就不会撒谎。”朱小情答道。

“少爷,我们需要相信周大侠。”杨纯真道。

周天红道:“半个时辰自会明了,我的‘紫碧清珠’乃吸毒宝珠,只要命在,就算毒进入五脏也能吸出来。”

少年却不再说话了,似乎像说了什么都是多余的。

半个小时已经过去,李长虹却已清醒。言谢了周天红的救命之恩,又复言了台云山庄的那些事。原来李长虹有个朋友叫郑兴德,是台云山庄之主,因听闻李长虹这趟镖被劫,又见李长虹身受重伤,于是好心遣人来请。可当他们到达台云山庄时,已见到尸横遍野的惨状。哪知此时又有人偷袭,似乎想将他们赶尽杀绝,那些偷袭之人全身绿色纱衣,手腕上系着黑色的丝巾。江湖传闻,一秘密杀手组织“涡流”手腕上全系着黑色丝巾,这是他们组织的标志。知道山庄之人全为这些杀手所杀时,李长虹义愤填膺,当下拿下三人。要知道,一个受重伤之人要取人性命,那几乎没有可能,除非有一股神奇力量支撑着。可敌人却不留情,尽用下三滥功夫放了毒烟。李长虹中毒后,由其子李晓城带着,逃到了这里。以后的事,他便不知道了。

这些事听来玄乎其玄,深乎其深,可是追其原因,就是有人跟威扬镖局过不去。

周天红却笑道:“不知李兄近几年来是否得罪过人?”

李长虹道:“我威扬镖局是从未与别人有过过节。”

周天红又道:“你们镖局和其他镖局关系如何?”

李长虹道:“其他的镖局和我们镖局从来是不争风头,也没有生意上的纠纷。”

周天红又问:“那‘毒蜂三圣’又是哪种人物?”

李长虹却道:“听说是关外新起的三大盗,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关外的怎的跑到关内来了?”朱小情疑问道。

李长虹叹道:“或许‘毒蜂三圣’听到什么消息吧。知道我们这次镖很贵重。他们既是强盗,为何不来?”

周天红沉思片刻,又问道:“你们从不看客人要保的是什么货物,怎会知道镖一定押对了的?”

李长虹却笑道:“很简单,因为事先我们已找人看过货了。”

“找的是什么人?”周天红继续问道。

“一个既不是官差,却拥有官差权力的人。”

周天红道:“好,我们现在就需要去找那批货了。”

李晓城却问道:“道哪里去找?再说现在已这么晚了。”

“就是迟了一会都来不及。”周天红十分坚定地道。

李长虹道:“城儿,同他们去吧。夺回货物时大,快去快回。”

周天红摇摇头道:“大家一块去。”

李晓城却惊疑道:“我爹深受重伤,怎能走到那里去?”

李长虹却吼了一声道:“住嘴!你爹只要一息尚存,就要去找回那批货。”说着便站了起来,推开李晓城那只扶他的手。笑着向周天红道:“犬子无知,得罪了大侠,还望大侠宽宏大量,原谅他吧。”

周天红却淡淡笑道:“没什么。只是我们现在最需要找到你说的那位特殊人物。”

朱小情又问道:“什么特殊人物?”

周天红道:“自然是那个不是官差却有官差权力的人。”

李长虹却道:“不过他离我们这里很远,恐怕要两三天路程啊。”

周天红轻皱眉头,道:“那就算了。我们就只好去打探‘毒蜂三圣’的去向了。”

杨纯真道:“可惜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我们怎能打听得到他们的走向?”

周天红“呵呵”笑道:“天无绝人之路,所谓急流勇退,百折不挠,办法是有的,需要我们慢慢地想而已。”

李晓城道:“你说我们有什么办法?”

周天红笑道:“去找朋友,一个无所不知的朋友。”

李长虹又笑了,道:“周大侠说的是不是公孙无智?”

周天红道:“就是他,普天之下没有人智慧有他高超的,也没有人比他的消息灵通。”

杨纯真道:“就仅此而已?”

周天红道:“当然不是,因为他离我们很近而已,可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杨纯真道:“你说他就在我们当中?”

周天红点了点头道:“而且他还救过李镖头一命。”

李长虹却急急地道:“周大侠请讲吧,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周天红指着李晓城道:“他就是那公孙先生。”

李长虹惊了一下,道:“难道他易容我儿样子,救了我?”

周天红又点了点首,向那李晓城道:“公孙先生,别来无恙?”

李晓城缓缓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充满皱纹又黝黑的脸。这是一张苍老的脸,和李晓城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公孙无智笑道:“‘一笔走天涯’不愧为‘一笔走天涯’,真是慧眼独具。”

周天红笑道:“李晓城是李长虹之子,想必他也听他父讲过我的本事,然而他却将信将疑我的能力,你说可能么?”

公孙无智道:“的确不大可能。”

周天红道:“公孙前辈可知那‘毒蜂三圣’现在在何处?”

公孙无智道:“他们现在大概在无为一带。”

李长虹问:“那我儿现在又在哪里?”

公孙无智道:“被他们捉了去。”

周天红道:“走,我们赶到无为。”

……

几人到了镇上寻了马来,便向无为赶去。公孙无智是个身形较高的老人,可是脸上永远带着那结冰似的冷漠。大概天下有智之人都像这样,总是让人难以接近。

林木之中,五人围着“毒蜂三圣”。不过“毒蜂三圣”就像没有看见他们似的,一动也不动坐在马鞍上。杨纯真喊道:“‘毒蜂三圣’,你们如果识相的话。就快点交出少爷和那批货,不然的话,我们可放不过你们。”

周天红轻然笑道:“看来不用我们动手。”

公孙无智眼光一闪,叹道:“难道他们已遭毒手?”

李长虹道:“谁能够使武功如此高强的‘毒蜂三圣’以这种死法死的?只怕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死的。这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想必他们做的恶太多,是以才遭到这样的报应。”

杨纯真道:“只是少爷,少爷怎未见到?”

李长虹恍然过来,黯然神伤,骨肉牵连那种切肤之痛顿时充满了胸膛,于是道:“只怕城儿此行是凶多吉少。”

周天红道:“令子此时还无音信,还有存活的希望,这批货已追回,那么你可放下一半的心了,至于令子,就只有尽人力,听天命了。”

秋日的风穿于林间,此刻已是微阳东升,不过来得极弱极淡。一阵狂风伴着黑影而来,落在他们面前。原来是一个黑袍书生,手中一个麻布袋似乎装着重物。他将重物丢到周天红面前,笑道:“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就问这小子吧。”

周天红不禁问道:“不知阁下是谁?”

那黑衣书生笑道:“东门一黑。”说着便消失于林木之中。

“东门一黑!武林异人东门一黑?”李长虹惊疑道。

周天红道:“这东门一黑倒是有些来头的人物。”

杨纯真打开麻布袋,袋中赫然装着李晓城!不过此时他已衣服破碎,周身全是刀、剑、抢伤,不成个样子。

李长虹痛心地道:“是谁这样歹毒,将我儿害成这个样子?”说着便同杨纯真给他上了药。

约莫一个时辰,客栈内,李晓城悠悠转醒。李晓城呻吟着叫来了李长虹道:“爹,海尔自知不行了。”

李长虹安慰道:“别乱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可是严重已流出了几滴清泪。

李晓城叹道:“这也怪我,孩儿不孝,此事皆因我而起。不然我镖也不会遭到他们的抢劫和追杀。”须臾又无力道:“我一直很喜欢刘姑娘,可是上天作弄,爹爹不同意我们的亲事。我们暗下却私订终身,不料城中胡大户胡耀天之子瞧上了刘姑娘的美色。便欲娶到家中,却得知已有我先入为主。他那儿子也十分爱慕刘姑娘,也不********。之希望她有改变主意的一天。刘姑娘却道除非我镖从此灭门,那边恕难从命。那胡耀天之子顾了杀手。这些事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如果我不将实情说出,只怕死也难瞑目。现他已被杀,刘姑娘为我殉情。他们的尸身还在十里坡,希望爹能找到他们,同我……”说着哇的喷出血水,奄奄一息道:“刘姑娘一死,孩儿已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希望父亲大人莫要怪罪孩儿,我也走的放心。咳,悠悠苍天,情……情往何……何处?”说着便闭了气。

李长虹抱着李晓城的尸身放声悲啼。

周天红见了,叹道:“他们是为了情债,谁也怪不得谁,你就不要难过了。”

朱小情却反问周天红道:“真的?他们的故事比书上的还感人。”

周天红却向李长虹道:“既然此事已经平息,在下也就告辞了。”

……

中午的阳光在秋天也显得那样温驯,就像一只驯熟了的猫。道上的泥已开始干了,马蹄踏在上面,发出阵阵声响。周天红道:“我们到前面客栈歇一歇如何?”却未见朱小情答话。回头一瞧,却见朱小情泪流满面,是以方才的泣是无声的泣。

周天红道:“小鬼头,怎么了?”

朱小情却问道:“我想问你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