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黑夜是何时降临的，耳边传来哩哩啦啦地雨声。夙昕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
身边不远处有一簇火堆，被门口吹进来的风搅得忽明忽暗。映着火光，她看出这是一座残旧的破庙。
她记得自己落水了……
身上的毯子残破不堪，却难得干净，她挪了挪毯子发现自己只穿了一套白色内衫。是谁把她带来这的，又是谁给她扒的衣裳……
雨声越来越大了，她抱着毯子挣扎着坐起来，忍不住咳嗽几声，“有人吗？”
空荡荡的破庙无人应答，只有屋外的雨声合唱。
门外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正往庙里奔来，转眼间便跑进了寺庙。是那个乞丐少年！
少年见她醒了，笑了，“你醒了。”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的身材鼓鼓的，两只手臂一展开，从胸怀里掉落两包东西。夙昕顿时闻到了鸡肉的味道，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先吃饱吧。”少年蹲下身，展开油纸包，露出里面油滋滋地一只鸡。这是他专门出去为夙昕弄来的。
抬头看她还愣愣地坐着不动，少年站起身来，走到破庙后面的一个角落里取出夙昕的衣裙，衣服叠得整整齐齐。
“你身上的衣服全湿了，我已经晒干了，你赶紧换了吧。”说完话，转过身去背对着夙昕。
夙昕这才赶紧身上的衣服十分不舒服，内衫虽有些干了，但裹在身上，难受得很。她也顾不得许多，拿起衣服跑到阴暗的角落里将毯子搭上，迅速地换好了衣服。
少年依然背对站着，头上、身上都湿透了，滴滴答答地在往下滴水。
是他救了自己吧……如果不是他，自己说不定就淹死了。
“你有没有可以换的衣服？身上都湿透了。”
少年转过身，说：“我没有你们女人那般娇气，趁着东西还热赶紧吃了吧。”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上的污脏也被雨水冲洗干净，迎着火光，看清了他的样貌。
他的眼睛果然是浅褐色的，鼻子高挺着，发色是深亚麻色……他果然是行云部族的人！
少年见夙昕看着他，轻笑了一声：“没错，我不是你们国家的人。”说完蹲下身，扯下一个鸡腿，坐在横木上吃了起来。
他的吃相优雅，不似传说中行云蛮人那般狼吞虎咽，而且他的举止得体，甚至有些贵家公子的风范。
夙昕饿极，随便扯下两块肉，坐在他的对面吃了起来。
吃完了两块肌肉，正准备再来点，却见少年早已吃完了，在盯着自己。
“你们为什么会被人袭击追杀？”少年道。
夙昕胡乱抹了两把嘴，使原本油光的嘴唇更加闪亮，“你为什么救我？”
少年瞥了一眼她的嘴唇，“我根本没有走远，见你上了画舫，便好奇地多待了一会儿，咳，我是因为身上有伤不好动，才注意着你们。后来见你有难，便潜泳过去把你拖了出来。”
夙昕撇了撇嘴，她是问他为什么救她，他却回答怎么救得她。算了，估计是因为她曾帮助他的缘故。她记得自己在昏迷前一刻有人抓住自己的脚脖子往下拽，应该就是这个家伙了。
“他们不会追到这儿来吧？”想想之前的事情她依然心有余悸。
“他们或许以为你沉在湖底死了，应该不会追过来了。”
什么？如果刺客这样认为，那苏禀易和孟君该也会这样想吧……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不过，这样才更好脱身吧……
夙昕站起来解开另一包，却是几包中药，除了几处被雨沾到，保护得挺好的。对了，肌肉也是温热的，他一直护在胸口才会这样的吧。他又没有钱，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难不成真的去偷了？
“这东西你是怎么得来的？”她不希望少年因为她成为真正的小偷。
“不是偷来的，很干净，你放心的吃吧。那包是退烧药，若是感觉不舒服，便自己弄着吃吧，那边有瓦罐。”
不是偷的，那是哪里来的？
“是你花钱买的？你哪里来的钱？”
少年被问得有些烦，便道：“我身上还是有值钱东西的。”
夙昕一怔，他当东西了！那东西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也没舍得去换钱，现在却因为她给换了钱。滴水之恩，他当真在涌泉相报。
半响，她才说：“等天明了，你随我进城吧。”
少年竟然在摇头，夙昕忙道：“你对我有恩，总要让我报答一下吧。”
少年拿起一根木棍挑了挑火苗，轻声道：“你确定要回去，那帮刺客明显是有备而来，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我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听说那个画舫的底层里搜出来几具尸体，应该是原本的舞娘歌女。”
那帮人竟然杀了人，看来当真不是好对付的。
“一旦你在城里出现，势必会再一次发生那样的场景。”火光将少年的五官映照得更加立体，“下一次，他们的布局一定更加严密，想要再次逃脱恐怕很难。”
这道理她懂，第一次埋伏还算轻松，这一次明显派来的是更加厉害的人，下一次……
少年将木棍丢在一旁，目光中一片宁静，“敌暗我明，不如敌明我暗。更何况，他们尚在暗处，你真想以身试险？”
他说得没错。一旦自己现身景州，对方一定会再次行动。可是，自己在暗处，又怎么察觉到敌人的线索？她必须好好想想才行。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能回城了。
她摸了摸自己衣衫内侧缝制的口袋，银票还在。够她花费了。
“我衣服上就有银票，你怎么不拿了用？”少年在收拾她衣物的时候一定看见了。
少年白了她一眼，理所当然道：“我可不想当小偷。”
夙昕“噗嗤”一声笑了，抽出一张银票说：“天一亮，去把你的东西赎回来。我可不想一直欠着你。”
少年顿了顿，伸手接下。
“我叫夙昕。”
少年沉默半天，说道：“你可以叫我默凡。”
默凡说完，指了指夙昕的嘴巴：“油。”
夙昕又抹了两把，越抹越花。警惕地抬起头，少年竟然没有笑，是他真的不想笑，还是他定力他好？若是苏禀易，肯定冷笑一声嘲讽起来了。若是花衣裳，一定是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
不知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