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深,不似白日里的热闹喧嚣,晚上的罗府显得格外安静。
忙碌了一天的罗子亦回府才得了片刻的休息,可这时间一空了,反而让他想起那些不愿意提及的回忆。
从藤椅上起身,罗子亦来到柜旁,取下了一个雕刻精美的红木盒子,轻轻拨动中间的环扣,盒子应声而开。这里面不是别个,竟是那日下午江若媚递与偷盗男子的金簪。
原来昨个自西院离开之后,罗子亦就去寻那个偷盗之人了。转遍了整个罗府,终于被罗子亦撞个正着。那男人一见是府里的大少爷,又冒失的丢了一地身上的首饰,可见他并非贯偷,罗子亦便也无心怪罪,只说了一句:“把其他的首饰留下,连同那只金簪。”
而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与了那男子“这一百两银子拿去给你妻子治病吧。”说完,只捡起那只簪子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本来,几件小首饰根本不值得罗子亦出面,而之所以追上那男人,只为了拿回一样东西——若媚送出的簪子。因为他看到了,江若媚将簪子取下时流露出的些许不舍。罗子亦清楚这其中的留恋并非因为簪子的价值,在船上,一百两黄金都让她不为所动,更何况是一只小小的金簪,那么不是为钱,就必定是这簪子有特别的含义。但自己把它拿了回来,什么时候归还比较好呢?
想得出神之际,自己的手下赵毅护卫走了进来
“爷,打听到了。”望着发愣的罗子亦,赵毅不解,自少爷从江洲回来,经常失神,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
“说——”匆匆盒上盖子,罗子亦抬起头
“听那里的嬷嬷说,若媚姑娘确实已经赎了身,离开了御香敷了。而且周围的人都传言,说若媚姑娘替自己寻了个好人家,成了枝头的凤凰飞去了京城。”不明白少爷为何派自己打听若媚姑娘,但忠厚的赵毅还是听从了主子的安排将带回的消息据实以报。
“明白了。”把弄着指上的玉戒,罗子亦缓缓闭上了眼睛,似在考量什么。
一旁的赵毅也不去打扰,因为他深知,这是少爷的习惯了,每次遇到什么难以抉择的重大问题,自家的少爷就喜欢闭目养神从而寻得方法,但这一次少爷伤神似乎是为了若媚姑娘。这又是为何?
这正当罗子亦心里思量之际,江若媚也在房里独自惆怅。昨日下午自己挥了罗子亦一掌,还哭了一通就那么跑开了,着实失了体面。日后若是相见,该是多么尴尬。而且距离自己进宫献艺的也没几天了,此事已过,就要起程返回扬州了。那么两人之间这不清不楚的矛盾,该如何化解?
不如...现在就去找他说个明白,也省得他日相见为难。想到这里,江若媚匆匆知会了一声:“小秋,我去外面透透气,一会就回来。”便转身跑了出去。
整个罗府华丽而庞大,若媚并不晓得罗子亦具体的住处,只听说,浣儿旁边那座院落就是罗子亦住的地方。来不及打听清楚,若媚只好挨个寻找。但欣喜地是,顺着浣儿房子往右去,看到旁边的屋内打开的窗户露出一片昏黄的光晕。凑近一看,赫然发现一旁的藤椅中坐着的就是罗子亦。本想走进去的若媚突然发觉,旁边还毕恭毕敬的站了一个男子。两人似乎有要事要谈,看来还是在外面小站一会,不要打扰了两人的谈话。
赵毅望着双目紧闭的主子,没有走开。他清楚,若是少爷没有吩咐自己退下,那么便肯定还有事要谈。果不其然,罗子亦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张开了紧闭的眼眸。
“你可知道为何让你去打听江若媚的身份?”
“属下不明。”这…其中的缘由赵毅确实不知
“江若媚这趟进宫美名约是为了给大婚的王爷献艺。其实是我爹暗自献给王爷的侍妾。你说这么一个将要伴在王爷身边的女人,能不把她的底细摸清吗?”罗子亦缓缓开口解释。这只是让赵毅调查江若媚的其中一条缘由,而最重要的原因他并没有说明,就是去查证江若媚是否真的如爹所说的那样,妄图攀龙附凤,不过如今看来,她把自己在扬州的后路断的那么绝,便假不了了。
“属下明白了,可这么个送女人给王爷的活,不像是爷您会接的。”跟在罗子亦身边久了,赵毅越了解自家少爷的脾性。
“有什么办法,那老家伙拿我跟浣儿的婚事要挟,非要我答应亲自送江若媚进宫不可。也难怪,我与王爷交情匪浅,由我送去,王爷至少会给个面子不好拒绝。为了跟浣儿的婚事当时我也爽快的答应了。”罗子亦缓缓道来。
正欲往下说去,却听得外面一阵声响,惊觉的赵毅首先冲出去,而后却面色匆匆的进来禀报:“爷,是只狸猫,已经跑了。”
罗子亦瞧了一眼赵毅,便接着刚才的话茬说了下去:“当初答应的爽快,可现下却难为了自己。”
赵毅不解:“爷为什么又觉得为难了呢?”
“因为——我舍不得把江若媚送进皇宫了。”距入宫的时间越近,罗子亦心里就越发的矛盾。直到现在,自己竟后悔当初一时冲动答应了父亲。
“爷——你?”这后面不曾说出的话,让赵毅也惊住了。少爷不是好色之人,况且美丽绝伦的女子也并非少见,如若不是为了江若媚的美色,那么舍不得送走江若媚的原因就只剩下一个:少爷动了真情了。
仿似明白赵毅后面要说出的原由,罗子亦自嘲的笑了笑:“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是,属下——告退。”赵毅回头望了一眼罗子亦,发现自家的少爷又闭上了双眼皱起了眉头,可见这回,若媚姑娘的事是真真难为了少爷。那刚才望见的一幕,要不要跟少爷说呢?
原来,方才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赵毅踏出屋门,一眼看见并非狸猫而是躲在一旁的江若媚。那张绝色的美颜已经挂了颗颗的清泪,可见她已在窗外听得了全部。楚楚可怜的人儿朝自己做了个‘吁’的手势后转身跑开,自己便没忍心告诉少爷是若媚姑娘在外面偷听。
看那样子,若媚姑娘也是对少爷有意的。这郎有情妹有意,不就是一桩美事吗。可倘若如此,浣儿姑娘怎么办,若媚姑娘又是个青楼出身的女子,还是老爷要送给王爷的人。哎!这里里外外的纠缠,若自己是少爷,也必定为难了。
算了,不想了,少爷如此聪明都没了主意,自己一介武夫,就更想不出答案了。想到这里,赵毅禁不住懊恼,为了若媚姑娘,自个头一回骗了少爷阿。还是找个机会,跟少爷认个错吧。
夜幕下赵毅渐渐远去的脚步声那么清晰,使得屋内静坐的罗子亦摇头感叹:这人与猫的脚步声,自己怎会分不清?究竟是何人使得一向忠诚的属下对自己撒起了慌呢?
真也罢,假也罢,都比不了这心头上困扰自己的大事啊。罗子亦叹一口气,明天还是找个机会跟江若媚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