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烟斜雨短,暮霭重重。
屋内也是一片阴沉,翟允浩捂着左脸冷婺地盯着江若媚:“你敢打本王?”
他深沉的眸子里有诸多怒气,更有几些意外,慢慢抚了抚那道火辣辣的红痕,他偏又笑起来。
伴着淅沥小雨,低暗的空中竟传过几阵闷雷,夹杂着翟允浩飘忽的轻笑,阴森漫漫的极为恐怖。若媚努力镇定下心神,小手紧紧揪着白裙上那道皱褶,却听到翟允浩奚落而出: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这青楼出身的艺妓,既是那婊子也是戏子,果真是无情无义阿!怎的,你真想看着罗子亦死?”
尔后,他狞笑着,撇下若媚,走近面墙搁着的镏金箱底,打开红栾喜穗搭遮的盖子,从里面翻出张信笺,抖落几下,才慎慎读了起来:“罗氏父子为宋朝之翼将,乃是我辽歼宋一统天下之重阻,特此遣派顺辽大臣——贡哈赤前去劝降,而若不从,诛之!”
“信里提到的——贡哈赤可是你?”若媚半是狐疑的问,心里却是极为肯定的。
翟允浩不做言语,只将那封书信折好,完整地放回箱底,才得意的说道:“没错,辽王赐我的契丹名讳就是——贡哈赤。”
“走狗!”若媚看他一副洋洋自满的神情,胸口间忽的升腾起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她禁不住骂了句狠话,心里却为罗子亦担忧着。翟允浩才是出卖宋国的叛徒!而罗府上下却在他的陷害中成了无辜的替罪羊。
然而,翟允浩却毫不在意,他一笑,慢啾啾踱到锁窗前,望着苍茫悲怆的天际。
雨,溶溶密密的下着,水波如剪,描绘出远方重山绮绵的轮廓。泥荫小道两旁,繁花不尽,细柳无穷,浸润在千缕万条的烟华中。
翟允浩沉吟了许久,才默默回过身来,他脸上已无了先前潇洒飘然神色,却有一道仿似雨水般长长细细的泪痕。
若媚疑惑着使劲眨了眨眼睛,再朝他看去,不知是她看错了还是那泪水干涸了,他秀逸的脸上已无其他了。
翟允浩的声音却是哑涩的,他一边走来,一边诡异着神色轻声说出:“不妨告诉你,宋朝要灭了,就在罗子亦斩首的那日,辽王派了五十万大军攻打京城。”
“不可能,宋朝与辽国势均力敌,他们怎会冒这么大风险。”若媚虽断然否决道,眼睛里却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忱忧。
“因为有我啊,不论罗氏父子于哪日处斩,皇上跟太后都会去监守执行。那****便会发出讯号,值守京城十里外的辽军便会一涌而入,直击处斩地。另外,京城里埋伏的辽细更会抢先下手,夺了宋帝的命。那时候群龙无首,宋军溃不成军,怎能不败。”翟允浩津津而道,脸上竟充满了狰狞的讪笑,他早就盼望这么一天了,全宋朝的人都是他含冤而亡的母妃的祭物。
“你叛国降敌还不够,还想亲手毁灭大宋百年的江山吗?战争袭来,多少无辜百姓受到牵连。你虽身负血仇,可你自己也是宋人,你忍心看到自己的同胞族亲死在外敌手里?”若媚苦心的规劝着,她势必要试着说服他,让他从沉迷复仇的万恶深渊里清醒过来。
翟允浩眸子霎时迷茫起来,他眼前似隔了一重烟波,游丝在怨暮杳尘中,寻不得方向。然而,飘渺中隐约浮现出那张慈怜的面庞,他的母妃含着百转栖情正望向他。
“不,他们该死,他们该死。”他倏的挥了下衣袖,忙跌的步子来回穿梭在并不宽敞的偏厅内。
“他们该死,那心婷呢?她肚子里有你的孩子啊,你忍心将她们母子二人置于死地?”若媚咄咄逼问着,她看得出他已临近疯狂了,只希望他在无措间能找回原先的自己。
而然,翟允浩听到心婷二字,更是癫狂起来,他不住的跺脚,恨恨的说道:“孽种,是个孽种!”
若媚顿时泄气了,他连自己的骨肉都不相认,那么别人的命他又何来的顾忌!她最后望了眼燥乱的翟允浩,真切和缓说出:“这些年来,没人能走进你的心里,终是你封闭了自个。若是你愿意打开心扉,看看周围安乐平和的百姓,看看恋你的心婷,即便是你死去的母妃都不想你成为叛国灭国的罪人。”
她声音如零落的秋叶,带着抹悲凉的意味飘落下来。
然而,对于翟允浩来说,那句句挚诚的话却如把锋利的针尖狠狠刺进他的心中。因为若媚说中了,他昧着良心,勾结辽国,涉及陷阱残害忠良,他看着宋国一步步走向自己预制的陷阱,他狂然地笑了,可除了那层皱褶的脸皮拢起的笑容,他的肉,他的血,他的心,他的灵魂却在哭泣。
若媚怜悯的摇摇头,扯过垂地的白衫襟一步一步地朝门口走去。可翟允浩转过身子,看着他渐远的身子,蓦然想起那夜翩然离去的母妃。
“不,今日你来了,就别想走出去。”翟允浩挫身而来,精壮的胳膊猛地将她拽拉过去,朝着偏厅里侧的暖阁走去。
“翟允浩,你放开我。”若媚惊颤的挣扎着,白绸裙下那双细弱的腿儿不住踢蹬着,可惜她娇瘦的女儿身仍不是翟允浩的对手。
不过几步远,便进了暖阁,他如鹰鹫般的手一挥,若媚便跌卧进那方床榻中。
“没人会来救你,今日你便顺了我吧。”他邪魅****的眸子直直盯着若媚,刚要压下身来,却听到外面响过一阵脚步声。
“王爷,心婷姑娘非要奴婢带她来见您。”丫环候在门外怯怯禀道。
翟允浩腾的直起身子,他嘴角牵起抹讪笑,冷冷说道:“让她进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