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睁开眼，揉着疼痛无比的头，极力适应着炫目的光线，还有光线下华丽的纱帐，微微拂动的晶莹帘子，迷惘寻思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记得那天同刘秀在狱外匆匆告别，我便骑马赶往临时的王庭，可是半路上突然冲出了一伙黑衣人，看似恭候我已久，他们并未蒙面，只明目张胆的拦住我的马，我还来不及反抗，便被蛮横的揪下了马背，惊愕中挣扎两下，就猝然受一重击，华丽丽厥了过去。
“这是哪里？”
“回姑娘，是皇上的寝宫！”一名眉目清秀的丫头微微福下身去，小心翼翼的答道。
“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是……”
“是什么？”
“奴婢该死，奴婢不知！”
她支吾了会儿，便“噗通”跪了下去，虽然貌似惊恐无比，可我单凭她的眼神沉稳自若，连一丝慌张都寻不到，便知她绝对是一个依形势行事的机灵人。
“奴婢只是听从吩咐来伺候姑娘，其余一概不知。”
“那是谁人吩咐你来的？”
“回姑娘，奴婢身份下贱，这宫里头谁都是奴婢的主子，谁都能吩咐奴婢，所以，奴婢不知那人是谁！”
好个滴水不漏的回答，我暗自叹了声……她深谙后宫之道，再多问也没什么意义吧。
“这里既是皇上的寝宫，那皇上呢？”
“皇上昨晚在这呆了一宿，今早有几位将军有急事求见，皇上才走开一会。”
我惊讶不已，原来我已经昏迷一夜了，难道是刘玄派人绑了我来？如果是这样，就说明刘玄一开始便知道朝堂之上的那个黑脸随从便是我。可他那天的表现，我是一点都没看出破绽来！
这么一想，不觉吓出了身冷汗，让我的头愈加昏沉起来，感觉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交替着。
“姑娘哪里不舒服吗？”那丫头似乎看出了我神色有异，便轻声问道。
“有水吗？”
“嗯。”
我喝过她泡的清茶，感觉舒服了很多，便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起她来，也许真应验了那句古话……宫里就是个丫头也比寻常女子来得标志。就不知道她幕后的主人是谁，不过，不管是谁，于我恐怕都是来意不善的。
“姑娘既然醒了，奴婢这就去拿些糕点过来。”
她平静的埋下眼帘，恭谨的说道，见我点头允许，随即轻巧的出了内室，她才一走，我便觉得闷得难受，全身燥热无比，突然听见那丫头在屋外喊道……
“皇……皇上！”
“她可醒了？”
“嗯，方才醒了。”
“你下去吧。”
“是，奴婢遵命！”
“等等，可知道她是谁？”
“奴婢愚钝……什么都不知道！”
“嗯，退下。”
心跳突然变快，本来想了无数次的见面场景，居然是现在这样，让我不由的慌了神，随着一阵细微的摩挲声，刘玄顺着光影走了进来，这个光景，似曾相识……
墨色长发许是本未冠起，带着水珠子柔顺垂下，脸上棱角分明，一双杏眼带着疑惑，眼眸湛黑，很干净也很阳光，鼻梁高挺，唇极薄，紧紧抿着都几乎看不到唇红……
很久以前，我便这么描绘过他俊美无双的容貌，若论长相，他绝对是众多美男中的佼佼者，而且他的笑容总透着舒心的爽朗。
可……可他为什么头发湿淋淋的，就和当初我将他一脚踢下水一样？
“阿若……”
他走到我面前，我支撑着想起来，可全身无力，张口想说话，可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来，只好被动的望着刘玄，看他想说什么想做什么。
“你想问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怔了怔，便点头认可，只见他微微一笑，那笑意恍如隔世，和以前的一摸一样，一样的飘逸，一样的俊朗。
“还想问为什么不能说话？”
我已顾不上点头，因为我开始恐惧，难道我说不出话，不是因为我喉咙干渴所致，而是我被人动了手脚，乃至我失声了？
“昨夜，他们说是要给朕个惊喜，还送到了朕的寝宫里，朕本以为又是个寻常美人，没想，居然是你……是你啊！”
他们……他们是谁？
我很想说话，可除了流露在眼神里的疑惑，我什么也做不了！
“当时你昏迷不醒，他们还说……朕是天子，想如何便可如何。”
我心里愤怒和恐惧交织着，让我五味杂陈，难道刘玄……
“放心吧，朕什么都没做，因为……”
刘玄突然转过身，纤细白皙的指尖挑起案上的巾帕，轻轻的擦拭起头发来，让我更加不明所以，可他的模样看起来，分外妖娆，不复明朗。
“因为朕曾经说过，绝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
我心里一惊，刘玄他何苦如此对我，让我突然间涌起一股负罪感，因为他总是掏心掏肺的待我，可我无论做什么事，都从未考虑过他的感受。
“这一天朕等得太久，每一夜都会梦到你回来，直到现在朕都害怕是做梦。”
“皇上呢？”
“在里头呢！”
“那这驱寒汤水……”
“先放着吧，皇上一听说姑娘醒了，就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乃至不小心落水，这下见着人了，哪有闲工夫喝甚汤呢！”
“是。”
隐隐约约的，我听到外头有下人这么说，虽然压低了声，可我还是听清楚了。我呆呆的望向刘玄，他静静的看着我，笑靥如花般美好，水依旧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一点一滴的碎在地上，却足矣让我觉得刺目惊心。
“朕自问待你不薄，可为什么你非要一次一次的骗朕，一次一次的离朕而去？”
我死劲儿的摇头，因为我看到他如月般的眼眸微微眯起，笑意也渐渐收拢，他在发怒，可我无法说话，他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诘问我，太不公平。
“你知道吗？当他们说你在昆阳失踪之时，朕有多心痛？朕总问自己，难道当这个皇帝错了吗？可你不知道，朕做这个鬼皇帝，从始至终都是为了你！只是为了你！”
刘玄失望的垂下眼帘，转身背对着我，我撇见外边的桌上有笔架子，便挣扎着起身，我不能说话，就只能将话写在纸上了。
“其实，那天我早认出你了，朕一直告诉自己，如果同刘秀一起你能开心，朕愿割舍。可你既已嫁给刘秀，为何还要和他一起到朕面前炫耀？难道你非要看朕失魂落魄的模样才痛快？难道你非要让朕痛彻心扉才甘心！”
我摇摇晃晃的支起半身，刘玄便一把捏住我的肩膀，扯着我问，让我一下子又瘫软下去，无力的依靠着他的肩膀。
“朕本想将你们都碎尸万段，可昨晚朕守了你一夜，却发现除了你，朕什么都不想要，要朕恨你，朕做不到，所以你不要离开朕好不好？只要不离开朕，朕什么都依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觉得他的力度越来越重，我的肩膀痛得厉害，而且他见我不吭声，还开始摇晃我的身体，让我开始干咳起来。
“阿若，你怎么了？”
他见我咳个不停，连忙放下我，狼狈的将我扶起，还想去给我倒水。我连忙扯住他的衣袖，晃了晃手指向外屋的桌子。
“你想要锦帛？”
我点了点头，他沉默了会，便笑着说：“只要是你想要的，朕都给你，惟独一件，那就是……自由！”
我还楞在床上，刘玄已大步朝外走去，不会便有三两个奴才进来，替刘玄将桌子给挪到了床沿，刘玄也不顾那些下人们，径直过来扶我，我被他搂着，虽然大不自在，可也恰好能够到桌子，于是握笔在帛上写下了几个字……
“昨天你认出我了？”
“是啊，只需一个背影，甚至一个眼神，一声叹息，朕便能认出你来。阿若，你说，朕是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听到他诚恳的如是说，我突然觉得苦涩，刘玄……
“我怎不能说话？”
“都怪这些狗奴才，朕虽然下过旨宫里的侍寝女子都要毒哑，可阿若除外，她们居然自作主张给你喝了药水，不过，此药不过一日的时辰，明天你就能开口说话了。”
什么，但凡侍寝的女人都要哑声？刘玄心里是变态了还是怎么着？可昨日他怀里的那个妖艳女子，分明发出了腻人的莺莺低吟啊。
“阿若，怎么了？”
“勿杀刘縯！”
“哼，刘縯非但不当朕是皇上，还支使他人意图造反，朕为什么不能杀他？”
“我求你！”
“阿若，你为什么要为刘縯求朕？你这么骄傲，居然会开口求朕？是因为刘秀！”
“不，为了我自己！”
“你……”
“你放了刘縯，我什么都答应你！”
“阿若，你当朕是什么？难道在你心目中，朕就是如此不堪的一个人？如若朕要对你如何，昨日便可得手，何需等你醒来？”
“不，我当你是刘玄，所以才这么求你！”
“你当我是刘玄……当我是刘玄……”
刘玄突然自言自语道，语气暗哑，听不出喜怒，而他不再自称朕也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会如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