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原和锦瑟走到血莲前。锦瑟俯身抚摸着柔红的莲瓣,“请你告诉我们,王究竟去了哪里呢?”
话音刚落,寒日迅速隐遁入阴云,整个世界又陷入一片诡秘的黑暗,随后一个虚构的幻象缓缓浮现在他们眼前。
那时,他们正伫立在血莲前,身体猛地坠落而下。王急忙起身探看,可地面已封合,根本无从追寻。王惊讶万分,久久凝望着浩瀚的星空,若有所思。这时,一道冷孤的身影出现在明月的寒辉下,“王,你还记得我吗?”
王的面容冰冷,“冰塔圣洁,容不得罪恶的玷辱,请你赶快离开!”
花阴宫主道:“十六年前在断崖上我就曾对天发誓,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到时定要你为当初的选择后悔一世。”
王道:“从始至终,朕的心里只有吟,任何人都无法替代她的位置,可你却千方百计地离间我们的感情,甚至残害自己的亲生骨肉,朕不明白你的心怎么会如此的狠毒?”
花阴宫主道:“你没资格指责我。我把自己最宝贵的青春和感情毫无保留地交付与你,可你却无视它们的存在,还把我放置冰冷的一边。是你让我变得无情,变得残忍,变得为达目的宁愿不择手段。我知道,任岁月怎么流淌始终无法抹去你对她的思念。红吟当初的确是惊艳天下,可我倒很有兴趣想看看当你见到她此刻丑陋恐怖的面容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王道:“朕在此守候多年,就是坚信吟一定会回来,就算她变成厉鬼,朕也要当面向她赔罪弥补当年的错误,快告诉朕,她在哪?”
花阴宫主道:“红吟此刻就在灵堂的废墟里,如果你有足够的勇气可以前去找寻她。”然后,她翩飞而去,阴冷的微笑湮没在漆黑的夜色深处。
王随即纵身跳下了冰塔。
断琉残琅,白帷凄烈,昔日荣圣的灵堂在一夜之间满目疮痍,徒留伤悲。
当锦瑟和惊原赶到废墟,只见王静默地伫立在隐蔽的灰暗中,沉痛的眸光凝视着墙上的挂画。
王道:“你们平安归来就好,其实,每个人的姻缘浮华,包括之后发生的一切,命中早有安排,任何人强求不来,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惊原道:“画中的女子流发美目,华霓精伦,举手投足间充满万人莫及的高贵和雅秀。依属下所见,此人应是当年享誉雪国的红吟王后。”
王道:“惊原观察入微,难怪大祭司对你器重有加。吟是朕一生最爱的女人,只是,迷乱的风云和无情的岁月颠覆了我们的感情,从此彼此天涯相隔。朕日夜不离地守候在灵堂,只求见她一面,哪怕等来的是她苍白的孤魂,朕也心满意足了。”
锦瑟道:“若红吟王后仍存活于世,知道您在如此痴心地等待,我想她一定会回来的。”
王叹息道:“离情别苦,朕为吟红尘守终生,朕带你们去个地方吧!”王旋转身旁的台烛,挂画骤地移开,呈现出一道暗门。
锦瑟和惊原随王走入密室,背后的暗门迅速尘封。
真是别有天地。密室出奇的旷大,玉阁雪桥,梅花幽林,最里面似乎是一间寝宫。鸾镜珠盒,锦榻暖衾,每一样式物纤尘不染,保存得极其精致完好。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王沉吟着这首诗,寂寞的身影在明灿的华灯下略带萧索,“雪国终年冰封,迷茫的飞雪一直蔓延到世界的尽头,所以至今无人知晓春暖花开的美好。但与吟相会的日子,抚琴作画,谈古论今,朕似乎感受到了春日暖风般的沐浴。”
寝宫内的帘幔摇曳不定,犹如起伏的红尘,支落了无尽的情缘纠牵。
“谁?”惊原迅速转身,眸光寒利。
只见一道清瘦的身影掠门而过,漆黑的长袍随即湮没在寂暗的过道。
王消落的面容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神采,“吟!是朕的吟回来了!朕已经感觉到她的存在。”王嘶声呼喊着,奔出寝宫。
锦瑟和惊原急忙紧跟着王四处找寻黑衣人神秘的踪迹。蓦然,锦瑟望见一袭黑衣隐现在雪密的梅花幽林,瞬间就消影不见。
王走到一棵高大的梅花树前,绕树三圈,深厚的雪地骤然裂开一个地洞,并有坚固的石阶直通而下。“朕早就应该想到,若吟真的归来,首先就会去落冰宫,怎么会冒然出现在灵堂?”王匆忙拾级而下。
锦瑟和惊原好奇地紧跟着王走下幽洞。这地道真会通向隐藏冰河的落冰宫吗?
穿越过地道,三人走出暗门,进入一间尘埃斑锈的闺房。眼前的场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只见花阴宫主手中的寒剑紧紧抵触在黑衣人绝命的咽喉,“你还想逃吗,红吟?”
红吟道:“师妹,如今你已尽数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为何还是如此的咄咄逼人?”
花阴宫主冷冷道:“你早已被逐出落冰宫,这一切本就该归我所有。弹指武林威慑四方又如何?我却始终得不到真爱,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从我生命中抢走任何东西。”
红吟道:“我从未想过要割夺你的人生,一切只是你自己太过执着而已。”
锦瑟的心里又惊喜又疑惑。黑衣人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温柔而略带苍哑的叹息。是姑姑吗?
王道:“吟,是你,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花阴宫主冷冷道:“她是红吟,可惜再也不是以往的红吟。十六年前坠落悬崖侥幸未死,在湍急的冰海中漂浮数日终于借助一艘小木船到达一个与世隔绝的绿岛。然而她之前已身负重伤,阴冷的海水肆虐地侵透她的每一寸肌肤,伤口逐渐溃烂,并且随着岁月的流淌日趋恶化。此刻她遍身的肤体惨不忍睹,昔日华美的脸庞更是丑陋不堪,所以才用深厚的黑袍遮盖藏掩。红吟,我说的对吧?”
红吟道:“既然你已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更应该清楚,若你再步步紧逼,休怪我手下无情。”
花阴持剑的手不由轻微的一颤,“我今日一定要让王亲眼见到,他日夜翘首以待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寒光一闪,轻薄的黑纱被倏地掀起,然后缓缓飘落到地。所有人再次惊呆了。
那是一张绝美无比的脸庞,不落俗尘,明亮的眼眸略带泪雨般的忧伤无奈。
花阴宫主道:“不!这不可能!那日跟踪我明明见到你摘下黑纱俯身洗脸时是无法想像的恐怖,怎么会突然恢复以前的容貌?”她愤然甩落寒剑,红吟被这凌厉的灵气竟毫无反抗地击倒躺地。
王急忙上前,“吟,多年来的苦守苟活,如今能够再见你一面,朕的一生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红吟道:“人算不如天算,当我决定火烧灵堂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知道,以前的红吟早已死了,此刻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具残留的躯壳而已。”
王的泪水盈眶,“朕知道当年误解有负与你,你恨朕,理所应当。”
红吟道:“是的,我恨你,可我又是那么的爱你。我残活于世,不惜用自己全部的灵力向一位世外高人换回曾经的容颜,只是为了在生命的弥留之际,让你记住我最灿烂美丽的样子。”
王紧紧地把心爱的女人拥入怀里,“吟,你真的好傻。”
在爱与恨,痴与傻的痛苦的纠缠中,唯一不变的,是那永世难忘的执手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