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的伤逝犹如流霜落花般安静无息,从此雪国的苍雪冷梅变得异常悄寂。黑夜,隐遁在沉痛的暗云背后,然后以一种措手不及的速度再次袭卷黎明的天域。
飞雪迷漫,荣旷的战台上寒剑烁空,激亮的呐喊欢呼声震动天宇。离夜迎风伫立,眸光犀利,锋冷的残剑不停地击败上台的挑战者。
风剑阁,是天下剑客争雄之地,由盟主统领。若能一剑独胜傲首战台,便有资格娶到盟主美丽的女儿颜书。每年此时,离夜总会持剑来到风剑阁。是为了名扬天下?抑或是为了遵守某种诺言?
离夜寂静地伫立在战台上。他在等待,等待最后一位挑战者的出现。
一道清冷的身影忽地从天降落。此人的梅衣如血,寒剑诡秘。
离夜道:“梅花,虽然你蒙着面纱对我视如陌客,但我知道一定是你。梅花剑,不愧为世界上最厉害的名剑。”
梅花道:“当年的梅花在惊原把寒剑刺进她心脏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是绝情忘爱才使我拥有现今的荣誉和地位。现在,我的任务就是让你的残剑彻底断裂战台,四年以来都是如此。离夜,与梅花剑对决的人唯有死路一条,所以你还是放弃吧!”
“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这个战台上。”离夜的声音无比坚定,“梅花,出剑吧“!
然后,寒光掠空,转瞬即逝的惊魂间,梅花剑迅速出鞘又倏地收回。一如往年,离夜还未曾看清一招半式就被凌厉的剑气重击倒地,他强忍着殷红的伤口,握剑缓缓起身。锐冷的剑气再次突袭直来,他爬起,跌地,又爬起……犹如噩梦般的循环往复。
离夜寂静地躺在冰冷的战台上,残血浸透雪袍恣意地流淌成河。梅花剑划空直下,可他再也无力回挡。临危间,另一把锋利的寒剑骤地抵住梅花剑。
惊原的眸光深冷,“梅花,离夜曾经是你执手共剑的同伴,难道死而复生就会让一个人变得彻底的无情无义吗?”
梅花道:“惊原哥哥,此次出剑是我必须完成的任务,梅花剑下从不留任何活口,若你执意阻拦,休怪我出手无情。”
惊原道:“若你想伤害离夜,就先问过我手中的玄剑吧!”
霎那间,两把世上最完美的名剑交触而过,明亮的剑光变幻莫测,他们迅冷的雪影犹如风逝虚踪。梅花剑不愧为剑界中的神话,竟是那么的天衣无缝,势不可挡。随后,玄剑悄然坠地,梅花剑迅速抵住惊原绝命的咽喉。
惊原道:“剑不如人,但你若执意伤害离夜,就先杀了我吧!”
梅花持剑的玉手不经意地一颤,冷漠的眸光略微闪烁,“惊原哥哥,你是当今世上唯一够资格让我出剑的人,只有对手的存在,才能使自己永立不败之地,所以,我是不会轻易杀害你的。”梅花收回寒剑,转身离去,神秘的盈影倏地湮没在苍茫的雪色中。
隐衣快步跑上战台,细心地替离夜包扎伤口,“招招致命,真是太残忍了。”
这时,盟主掀开幽帘,缓缓走到离夜身旁,“离夜,虽然打赢你的是一名女子,可你毕竟还是输了。”
离夜奋力挣扎着起身,声音微颤,“盟主,求你再给我一年时间,明年,我一定可以打败梅花,成为世界上最厉害的剑客。”
盟主的面容威冷,“我已经给过你机会,可你每次都以惨败收场,如今四年约期已过,你还是就此离开吧!”
惊原道:“风剑阁每年的挑战者不计其数,传闻盟主总以仁慈为怀让那些落败的剑客入住阁内治疗静养,待伤势康复后再护送他们离开,此刻离夜的生命垂危无法自行,不管先前存在怎样的恩怨纠葛,盟主也应该尽到地主之宜吧!”
盟主略微思索道:“那好吧!你们就暂居入风剑阁,不过离夜,我有言在先,既然你的残剑无法独胜天下,那你就不能违背当初许下的承诺。”
离夜凝望着苍白的雪空,悲首痛泪。
半生争搏,魂埋战台,究竟是为哪般?
然后,惊原,离夜,隐衣共同居入闻名神秘的风剑阁。
翌日,红姑心急如焚地赶到风剑阁。她说:“最近南弈的灵珠诡异,风剑阁也许暗藏着不可预知的杀机,你们最好尽快离开此地。”
离夜道:“要走你们先走,风剑阁是我一生的誓爱和魂归之所,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惊原道:“当日险陷幻界的屏障阵,是你舍身放我们生路,如今无论面临怎样的凶吉,我们也不会弃你不顾。”
离夜道:“十多年的共剑生涯的确远胜与梅花的薄情,惊原,每次我未曾接过梅花的一招半式就被重击倒地,而你却可以同她决战数久,我不知道我的剑究竟哪里出了差错,我们此刻就相互切磋一下吧!”
隐衣劝阻道:“离夜你不能动用灵力,莽然出剑会让你的伤口溃败恶化。”
话音未落,离夜已拔剑而出,明亮的光芒在殷红的伤口上破碎的闪烁。
惊原也迅速挥剑直下。他逐渐参悟到为何离夜争雄一方的残剑竟在梅花的面前连出招的机会也没有,离夜一心只想进攻,却未深思该怎样防御,梅花剑骤然出鞘,致使他根本就无法阻挡。
突然,一道飘若的身影轻悄地掠过阁苑。
“谁?”惊原的眸光寒利,持剑逼近。尘落匪艳的一霎那,惊原的声音颤抖,“锦瑟?”
锦瑟!眼前蓦然出现的女子竟拥有一张与锦瑟完全相同的绝美脸庞,唯一有别的是曾经的黑色秀发换变了一袭银光闪烁的长发,扰人心魂。
“我叫遗忘。”女子淡然地拨开锐冷的寒剑,微笑道。
遗忘。惊原暗自念叨着这个似有深意的名字。她究竟想遗忘什么呢?是前世的守望错过?抑或是今生破碎的缘落?
隐衣道:“惊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此人只是拥有一张与锦瑟极其相像的脸庞而已,但她并不是锦瑟,锦瑟在一月之前就已不幸葬身火海了。”
“锦瑟是谁?她有我美丽吗?”遗忘矫情抚摸着肩前轻柔的银发,“盟主说,我的美丽是世界上唯一可以胜过颜书的。”
红姑道:“你的美丽的确迷惑心智,祸水泛滥,我的锦瑟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
“红颜祸水,好啊!”遗忘笑的花枝乱颤,“风剑阁,会让你们手中的名剑像风一样湮没断逝,离夜,若你想打败梅花,那就随我来吧!”遗忘诡丽的华袍曵地而去。
离夜毫不犹豫地紧跟前往,其他人也随即离开别苑
穿廊绕道,遗忘在一座幽秘的阁室前驻足脚步,“破解梅花剑之谜,就在里面。”她轻缓地推门而入。
风剑阁,誉满天下,实为一座神秘的阁室,其内收藏着绝妙的剑术玄法,是武林中人梦寐向往的圣地。室外雪空明朗,阁内却一片寂黑,似乎暗透杀机。
惊原迅速擦亮火烛。借着微明的焰光,众人发现遗忘竟不知何时消影无踪。眼前的阁架鼎高幽深,上面叠放着无数的玄宗剑谱。所有人四下散开,迅速帮离夜找寻破解梅花剑之法。
红姑徘走到一座灰暗的阁架前,随手翻开卷宗阅览,其中一页引起了她的注意力,上面写道:
梅花。梅花衣。梅花剑。
一个叫做梅花的女子梅衣袭身,手持梅花剑,独称雪界。倘若一片残红的梅瓣突然飘落到你面前,破碎而冷寂,犹如死亡的叹息。无论你怎样躲避或挣扎,当午夜子时钟声骤响的那一刻,梅花剑悄然出鞘又迅速收回。你还未曾看清寒剑试图回挡,可你的心口已出现一道细微而深刻的破痕。一剑夺魂,无路可逃。梅衣冷飘远逝,诡秘无影。
梅花,只是一个行剑天涯的别称,而她的真实身份,就是─
无息间,一片离红的梅瓣悄地飘落到书页上,恰好遮住最后两个冷秘的字眼。凌厉的寒光划黑掠过,苍白的书页从红姑的手中滑脱而出,顷刻坠地成灰。红姑的唇边淌出鲜血,然后缓缓倒地。梅血封喉。
众人听到动静迅即飞奔前来。隐衣仔细地查看红姑身上殷深的伤口,“好厉害的剑!冰冷的剑气穿心而过瞬间刺破五脏六腑,我根本就无法施救。”
惊原询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看清暗中伤你的那个人了吗?”
红姑颤抖地握住惊原的双手,声音微弱,“洛,我的洛儿……”
洛!洛是谁?惊原凝望着红姑眼角悲寂的泪水,突然感到一阵无言的沉痛。泪中凝思情。那些破碎的画面开始浮涌到惊原的脑海里,然后逐渐织合成幕幕温暖的雪景。
小时候,他对寒冷的名剑情有独钟,总喜欢在落雪纷扬的黄昏手持明剑傲指残空,不停地击败多名围逼的锦卫。那时,他的父王就会轻轻地把他抱向广阔的天宇,“朕的洛儿,将来一定可以成为雪国最英武最伟大的王。”他的母后缓缓走上前来,细心地为他擦拭额头淌落的汗珠,眸光是那么的慈爱和温美。七岁那年,宫廷政变。他亲眼望见母后为了守护圣物血莲痛泪跳下万丈悬崖,然后,他拼命挣脱开锦卫的胁迫,也义无反顾地跟随母后同赴死渊。当刺魂的寒水淹没他身体的一刹那,从此馨美的情感彻底尘封如死。
如今离落的记忆豁然开启,惊原感到痛心疾首。他最敬爱的父王已经逼死在自己锋冷的寒剑下,他的母后也遭人暗算危在旦夕,而自己竟为罪恶的仇人,以剑卖命十多年。
惊原凝泪道:“母后!”
红姑欣慰地点头应允,努力挤出最后一丝温存的微笑,“洛儿,小心梅……花……”然后,残血四溢,红姑缓缓闭上留恋的双眼。
华灯亮起,黑暗的阁室霎那间灿如白昼。只见盟主端坐在明光浮接的榻椅上,面容深沉,“离夜,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到此地,风剑阁,会让你们手中的名剑像风一样湮没断逝。”
离夜道:“南羿的推算果然没错,风剑阁的确暗藏诡冷的杀机。请告诉我梅花在哪,我无法想象她是如何从一个纯洁善良的女孩蜕变成如今残酷无情的天下第一剑客。”
盟主道:“世间有太多的事情都是无法预知的,梅花说到底只是一个惟命是从的剑客,而你们一切的行踪和生死,早已掌握在某人的手里。风剑阁,便是你们的魂归之所。”
“世间也没有绝对的生死轮回。”惊原冷冷道,“今日就让我和离夜用手中的名剑,来抚慰那些曾经丧命在风剑阁的无辜冤灵吧!”话音刚落,惊原迅速拔剑而出。
剑气凌厉流光冷烁,是那么的势不可挡。剑中蕴藏着惊原国破家亡的悲痛,更淋释了离夜四年以来郁积的忍耐和煎熬。盟主幽深的袍间灵光流泻,可双剑的紧逼让他逐渐招架不住。
最后一剑,离夜的眸光冰冷,直刺向盟主的心脏。
蓦然,一道纤弱的雪影飞奔而来,以身挡住无情的寒剑。随后,瑰血溅落。
“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