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不爱江山爱娇娘
9357600000021

第21章 第十七话 风起(一)

宝儿的闺名唤作玉,这要在农村,那可不得了,又是宝又是玉,怕是连大户人家也不敢起这样的名字,那是要折寿的,哪个农村娃娃不是随意取些好生养的乳名啊,孔子认为玉有仁智义礼之德,那是孔子的事,季兰只想她的闺女能安安稳稳的长大呢。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她丈夫拿着毛笔说着,“唰唰唰”,便在纸上决定了宝儿的乳名,婆婆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的,便连忙劝说,只是他却吃了秤砣铁了心,怎样劝也不改。

这闺女,是她身上掉下的肉,更是倾注了小媳妇对小生命的祝福和慈爱。

同族的族叔长辈都有些不喜,说名字太精贵了,不好养活,易寻天妒,只是他却听不入耳:“怪力乱神,怪力乱神,世间哪有鬼怪可言,皆是愚昧百姓所说,未受圣人教化便是如此。”

小媳妇也有点不妥,却只能无奈接受这一切。

便是遭天妒,落到我身上便是了,季兰如是想。

原以为发了誓言,老天便会把灾祸降在她身上,只是上天却偏偏不与她愿,取好了名字,那人却走了,嚷着“清君侧”,“勤王”不知了去向,把刚出世的女儿和年迈的婆婆丢给了她。

幸得糜家人心善,怜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又是同族,就给了她一间客栈。客栈虽然破旧,却能让小媳妇和婆婆三人过上了温饱了日子。

不久,婆婆也去世了,也有人劝过她,让她改嫁,只是她却拒绝了,不是为了那个男人,她对那个男人没有爱,也谈不上恨,似是陌生人一般,她只是不想让女儿遭受白眼,宁愿一个人撑着,也要把女儿拉扯长大。

等闺女年岁长了些了,正值豆蔻年华美丽之时,虽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坯子,已有媒婆来过提亲,只是一是女儿太小季兰不放心,二是怕她寻到坏夫家,受苦受累,而且,她最恐惧的便是怕女儿与自己那样遭到了那样的遭遇了,所以硬是不肯嫁出去,一直拖到了现在。

也有人暗地里嘲笑过,认为她季兰是想把闺女换做银钱,想嫁到大户人家好让自己下半辈子不用愁呢,季兰也没在意。

忙碌的时间总是特别容易过,虽然幸苦,不过人活着,有工做,有饭吃,日子便有了盼头,客栈的事情忙完了,天,也差不多全黑了。

“子谦哥哥,到你了。”宝儿手举着,两只手掌各自一边,中间却是绳子编制成的图案,这是挑花绳,很多孩子小时候都玩过的游戏。

风扯着挂在木窗上的烂旧布,发出了呼呼的声响,刘家后生埋头,手上的毛笔不停,无奈的说着:“怎么又找我玩这个啊,宝儿呐,今天已经是你第五次找我玩了,子谦哥哥很忙的,子谦哥哥要工作的,要不然到时怎么娶媳妇呢?”

听到刘御的俏皮话,宝儿免不了“扑哧”的笑了出声,白瓷似的脸在摇曳的烛火中照得发红:“我也不想啊,可是很无聊嘛,糜贞姐姐又不寻我玩。”

“寻你玩,鬼丫头。”刘瑜无可奈何的放下了毛笔,摸了摸宝儿的发髻,语重心长:“不要总学那鬼丫头了,那糜家有钱的紧,咱们不一样的,你也不小了,按照糜丫头的话说就是过两年就可以嫁人了,知道吗,莫要让你娘亲担犹了。”

“可我也姓糜啊。”宝儿倒不像糜贞那样抗拒刘瑜摸她的脑袋,只是头歪着,眼神透漏着疑惑:“糜贞姐姐又是我姐姐,为什么和他们不一样呢?”

“这个……”刘瑜摸摸鼻头,有些尴尬。

“娘,你说说啊,为什么不一样呢?”宝儿锲而不舍的盘问道。

“莫要扰你子谦哥哥了,他还要算今天的账呢!”季兰从柜台端来了烛火,好让屋内更光亮些,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忙压低了声音,说:“宝儿乖一点,娘这就陪你。”

烛光照得女儿的脸橘霞般火红,暖光流泻在屋内,似乎驱散了屋外的寒冷,让季兰觉得暖暖的,刘家后生被宝儿缠得不行,只好放下毛笔,讲着他的“童话故事”,女儿溺在自己身边,眼眸闪亮。

“季兰姐,账已经记好了。”

一张脸突然浮现在眼前,手掌摆着,就见到刘家后生白净的脸,把季兰吓了跳。

“……我晓得了。”小媳妇别过头,脸有些发红。

“季兰姐,你,有什么事吗。”刘瑜迟疑的说,他倒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自己的魅力大到这个地步,只是怕季兰工作太劳累了,打个盹之类的而已。

“我有些乏了,宝儿,和娘回房吧。”季兰的头低着,没看刘瑜,话音有些慌乱,没等刘瑜说些什么,跟守夜的糜家族叔说了声,便回房了。

“这到底啥回事呢,难道大灰狼的故事也算是恐怖故事。”刘瑜手拿着账簿,百思不得其解。

……

阳光悄悄从乌云的阻挡中露了脸,映得雨后的绿树红花娇艳欲滴。

街头巷尾,寻常巷陌,不时有匆匆的脚步迈过,践起了一朵又一朵带泥的水花。云雨初歇,客栈的生意多亏如此也好了不少,几个读书人或者商贩聚在一起,握拳议论,倒也显得热闹非常。

“总算是天开眼了!”

“自有神灵庇佑,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那肚子要吃多少肥肉才能长成如此啊?”

“是哩,听说点油灯都烧了三天三夜呢!”

“那是老天显灵,董贼一死,咱老百姓的日子就能好过了!”

在这初平二年的三月下旬,发生了一件举世瞩目的大事。曾经杀过三公,坐过龙椅,睡过皇帝女儿,把古都洛阳一把火烧了的董卓董太师,死了。

那叫一个惨了,剁得稀巴烂的尸体被扔在长安街头,被恨他入骨的平民老百姓百般践踏,十月孕妇似的肚子也被插了根蜡,点天灯也点了个三天。满门老小,尽皆处死,无一活口。

“那奉先公真乃义士也,杀贼一人,足以名留青史了。”有读书人在旁慷慨激昂。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飞将之名,我等甚是向往。”亦有游侠负剑,赞赏道。

现在的吕布名声还没有那么悲催,虎牢关一杆方天画戟单挑天下英雄,而后弃暗从明,杀了那王莽再生的董卓,现如今乃是当红炸子鸡,名声在外,是天下的英雄。

“刘公子,结账了。”有客人来到柜台,递出了银钱。

回过神的刘瑜应了一声,连忙收下了银钱,随后用毛笔仔细的记下了账,字歪歪斜斜的,像是鬼画符。说起这结账的工作,还是季兰让他做的,其实就是有一次季兰在算账,刘瑜便随口帮她算出了结果而已,东汉时期已经有了算盘这种经商工具了,只是古代的算法实在是有些落后,季兰一个妇道人家,虽然会写几个字,只是这算账之类的真苦了她了,那时刘瑜正在旁边给宝儿讲故事,见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随便浏览了下账目,便把结算算了出来。

也不知季兰想些什么,过了阵子就这样把这掌柜的工作交给他了,她自己却安心做个厨娘在大厅跑跑腿之类的。刘瑜搞不明季兰的心思,他也没想那么多,工钱多了,他也开心的很,毕竟是自己亲手赚的嘛。

只是听到最近传来的消息,他却怎样也高兴不起来了。

见过那些饥荒百姓,他也不能用徐州繁荣的景象欺骗自己了,他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也不知子芳何时才能回来啊?”刘瑜想着,这糜家二少爷,一走就是一个星期了,说是什么要去寻他师父,要收刘瑜为徒呢,刀口舔血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向往过刀光剑影,快意人生的军旅生活,只是那颗在和平时代出沉溺太久的心,却下意识的逃避着这一切。

“莫非,我本身就是一个怕死的。”刘瑜苦笑。还记得朴刀砍进黑脸汉子手腕时那种奇怪的感觉,温热的鲜血溅到他的鼻尖,带着些腥臭味,恍惚之间,甚至让他产生了杀鸡的感觉。

这几天连糜家大小姐也不寻他玩了,刘瑜也有点无聊,加之新任的掌柜没啥事要干的。

说到这,他就有点不好意思,刘瑜也知道,当初自己在这说书本身就是一个笑话,虽然说书是让客栈的生意好了许多,只是这只是他当时想证明自己的一种行为而已,就连和伙计一起工作,也是不想被别人嚼舌根,或者说,不想让季兰母子赶他走而已。

古代人心思淳朴,没有现代人那种交往时圆滑狡诈的感觉,季兰对他怎样,他是最清楚不过。

那是真把他当成儿子那样对待,似乎是毫无理由的就这样相信他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了,可以说,是季兰在他人生中最危难的时候拉了他一把,虽然他从来没有说出过感谢的话,但他的性格就是这样。

不需要太多的言语来装饰,只会默默的存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