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邯郸鬼宅
锺星一行六人不日来到邯郸境内,按照当初沈皓说与的地址,未到邯郸城中便寻到了沈家。
原来沈家老宅并非处于邯郸城中,而是住在离邯郸城尚有十余里的黄粱梦镇。
沈家虽非镇中大户,却也是殷实人家。这所四合宅院看来甚是宽阔,双开大宅门,兽首门环。门前两级石阶皆青石铺就,尚有两座小石狮踞于宅门两侧。
院内有正房以及东西厢房个三间。便是院子也十分宽敞,院中植一老槐,荫盖了大半个院子。尚辟有小圆圃,十几株月季早已过了花季,只留下了几片叶子。
几人寻到了沈家,却吃了个闭门羹。
锺星等见那宅门虽然紧闭,但却未曾上锁,便上前敲门。
敲了半天方才有人将宅门打开一条缝,这人探出头来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们找何人?
锺星道:这不是沈家么?我们找沈皓沈大人。
那人一听说找沈皓,嘟囔一句道:这里没有沈大人。便咣当一声将宅门关闭。任外面再敲,依然没有了人声。
司马剑平道:锺星,你是不是记住了地方?
锺星搔头道:没错。沈大人说的清楚,这大宅就在吕仙祠东面。门前有石狮,院中有古槐。怎会如此,莫非我真的记错了?
小英道:反正已经来到了这镇中,不妨再打听一下。
见不远处有几个老人闲坐于门前,见他几人敲那宅门,正指指点点,不知说些什么。
小英跑过去道:老人家,那所宅院可就是沈家?
几位老人见她是一位姑娘家,便道:是沈家不错,不过姑娘,你们还是离那宅子远些,免得撞了邪气。
小英奇怪道:既然是沈家,有什么邪气可撞。他们家人呢?
老人神秘道:你莫不相信,那可是一所鬼宅,全镇子的人都知道。便是沈家人也不敢在里面居住,搬到吕仙祠西面去了。
小英道:我们方才还看到里面有人,他们为何还敢在里面居住?
几位老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回答。神情甚是古怪。
小英也不再理会他们,问明了沈皓现在的居处便回到锺星等人身边,将老者的话讲与他们听。
锺星道:无稽之谈,莫听他们乱讲,只是吓唬外乡人。既然知道沈大人的住处,咱们这就寻他去。
沈皓现在的居处只是普通的两间东厢房,而且是与他人共在一处院子中。显然是租住他人的房舍。父母一间,他住一间,甚是狭窄。
见锺星几人突然到访,沈皓很是意外,自然也十分的惊喜。赶忙将几人让入自己的房间道:屋内狭窄,让你们见笑了。
他给几人沏茶端上来,这才坐下与众人互相说些别后的事情。道京师述职后,便回到家中等待复用的消息,这一等便如石沉大海。言语之中颇有些灰心丧气。
锺星见他生活似是有些窘迫便问道:你为官数年,怎地这般潦倒?
沈皓道:在下恪守为官之道,只拿县令俸禄,并未有甚积蓄。这一回来竟还要父母周济。
锺星奇怪道:不是听你说祖上还有偌大房产么?
一提起房产来,沈皓的脸遽然变色,连连摆手道:提不得,提不得。
众人惊愕道:为何提不得?
沈皓叹气道:正是那大宅将我弄成这般模样。不仅家财赔进了不少,便是宅子也不敢回去居住。
锺星立刻想起方才小英说过的那些老人的话,脱口而出道:莫非那宅子当真有所古怪。
在众人的追问下,沈皓讲起了一桩事情来。
他自京师回来时,父母犹在大宅子中居住。他为官几年,家中有一老仆照顾父母。见那老仆年事已高,手脚不便,他便想再雇一下人帮忙打理家中事务。镇子中有一大户人家便向他介绍了一位年轻女子,说是曾在自己家中做事,很是勤快。沈皓便将这唯女子雇了下来。
后来不久,家中便连连发身了几起怪事。
一日,那女子去院内小圃中与那十几株月季浇水,忽然大惊失色的跑来对沈皓道:老爷,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说话时脸色吓得苍白。
沈皓听她说那月季甚是怪异,便和她一起去看是何事情。到了圃中,看到水壶尚在地上扔着,显然是方才她受到惊吓丢在地上的。再看那月季,每一株花瓣上犹在向下滴答着水珠,正是这水珠骇人。
月季花瓣上滴下的水珠颜色殷红,浓浓的似血。沈皓近前用手拈来尚有些发黏,用鼻子嗅来当真有一股子血腥的味道。
沈皓不动声色,将那婢女唤回道屋内厉色问道:你从实招来,从哪里弄来一些鸡血浇在花上糊弄于我。快去用清水冲洗干净。
他为官数年,断得不少案子,一看便以为是那女子作鬼。至于是何原因,他想以后慢慢盘问。
婢女委屈的又打来清水重新浇花,将那血迹冲洗干净。
沈皓又道:明日里你莫要去浇花了,打理别的事情去。
次日晨,他命老仆前去浇花,半天不见回来。他便寻将过去一看大吃一惊。
那老仆倒在地上已然么有了气息,手中的水壶尚未脱手,显然是暴毙的。再一看那月季花上,沈皓更是毛发悚然。那花瓣之上依旧如昨日一般,殷殷血滴,触目惊心。
沈皓马上想起定是那水壶中有些古怪,赶忙查看老仆手中的水壶,哪知所剩的半壶水清冽如常,并无异处。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沈皓见出了人命,只好报官。仵作验尸,老仆全身并无伤痕,不知死因是何。但人毕竟是死在自己家中,他只好好生安葬,并赔付了老仆家人一大笔银两了事。
他并未向官府说出月季滴血之事,惟恐骇人听闻,说自己妖言惑众惹来麻烦。他自己凭借断案的经验冥思苦想,想查出事情的真相。
以后连续几天,依然是天天月季滴血,弄得他心神不宁,终于被父母知道了此事,让他将那些月季一了将花朵全剪了去。心想这样一来便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谁知接下来的事情更是骇人。第二日,那婢女便要辞工而去,说是昨晚夜间曾经听到院中有声响,透过窗户一看,月季圃中有白影憧憧,来回飘动,将她惊吓了一晚。
沈皓道:你大概是因为老仆之死惊吓所致,便生了幻觉。
婢女道:绝不是幻觉。
沈皓无奈道:你先莫要辞工。今晚让我父母与你一个房间就寝如何,倘若如你所见,再辞不迟。
他自己因为男女有别,所以让老父母和那婢女住在一起,一是与她壮胆,二是看看这婢女是否有意说谎。
这一晚,他也未睡,听父母房间的动静。
三更时分,忽然听到父母房间有人惊呼。沈皓赶忙出门一看,夜色中,一袭白影,身体硕长,在月季的残株之间飘荡,还不时的发出哀婉的声音:还我命来----
沈皓壮胆向那白影走过去,那影子遽然升高,飘过高墙。待他开门追出,已然不见了踪影。
沈皓回到父母房间,三人皆簌簌发抖,方才那惊呼声就是婢女受不住惊吓而喊出的。
父母颤声问沈皓道:你可曾看到那是什么东西?莫非是那月季精怪前来索命?
沈皓故意笑道:这世间哪里有什么花精树怪,定是有人装神弄鬼,扮了吓人。
听到这里,锺星等人道:还是沈大人明断。这世间哪有什么鬼怪一说,定是江湖人别有用心,有所图谋,吓唬你等。
沈皓道:我何尝不是如此想。但不知他们所谋何事,我便想将这件事情弄个清楚。
小英姐妹听的心中亦有些发毛道:那后来呢?
沈皓道:我咬定是有人装神弄鬼,发誓明晚便将事情弄个清楚,她们这才稍微安下心来。这一晚我索性守一晚上看个究竟。到三更时分,果然看到那白影又出现在那里,我为了让婢女看到那白影的真实面目,便拉她一起去捉拿白影。谁知婢女还未到跟前便倒了下来。我冲上前去扯那白影,可以摸到那白色的似是衣衫,很是光滑,但却抓不到手中。它滴溜溜的围着我转,毫无声息。还不停的叫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后来我父母一起出来要将她围住,它却腾起自我们头顶飞上高墙而去。等我们追出门去,她并没有马上消失,而是沿街嚎道:还我命来。然后隐到吕仙祠便不见了。这一下子全镇便都知道我家闹鬼了。
小慧听得毛骨悚然,但还想听到结局,便怯声问道:那婢女怎么样了?
沈皓沮丧道:还能怎么样。也如那老仆一样死去了。仵作验尸还是毫无痕迹。这两件命案太过离奇,官府逼问于我,我便将前前后后讲了一遍,果然说我妖言惑众。后来多个乡邻作证说是那晚的确听到了哀嚎之声,这才没有让我吃官司。但是,那镇中大户却鼓动婢女家人来闹,硬说是我强留她在家中,这才被厉鬼索命。又是赔了许多银两方才罢休。
“呵呵,所以沈大人便和你父母搬出了那大宅院。”说这话的是猿儿司马剑平。
沈皓无奈道:不搬出又能如何?后来那白影依然按时出现,夜夜哭号,弄得我全家不得安生。报了官府,他们却说只管人事,不管鬼事。父母非逼我搬出不可。
司马剑平道:沈大人这是拿你父母做幌子,其实还是你真的相信了那是厉鬼作祟,心中害怕,这才搬了出来,舍老宅于不顾。
沈皓低头不语,显然说中了他的心思。
司马剑平一扯沈皓道:沈大人随我来。
众人不知他有何事,便都随他来到院中。
司马剑平对沈皓道:你就像那晚捉鬼一般前来捉我。
沈皓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便伸手去捉司马剑平。只见他脚下滑步移动,竟似漂浮一般从沈皓身旁闪过。沈皓又是一抓,他却滴溜溜在众人之间穿行起来,正如在终南山桃林穿梭一样,施展的是上乘的轻功蹑云步。
司马剑平停下脚步道:这蹑云步的叫法也是顾天星师兄后来叫的。其实本来的名字叫做云淡风轻。施展起来就像浮云飘过,毫无声息。我想那白影定也是武林中人,虽不一定就是云淡风轻,但无疑是很高明的轻功身法。
沈皓见他使出这样的身法来,果然无声无息,迅如鬼魅,将信将疑起来。
司马剑平见他还有些疑惑又道:这等身法,便是小英几个也一样能够使出。
沈皓这才完全相信了大宅之事是有人捣鬼,便道:他们这般做有何意图?
锺星道:我倒是想起来了,你那宅子中现下有人居住,你可知是何人?
沈皓惊愕道:那鬼宅中何时有人居住,我怎地不知情?
锺星便将他们到大宅寻找他,看到有一人开门的事情说了出来而后道:这里面定有蹊跷。
沈皓道:便是这般,又如何弄清楚这件事情呢?
司马剑平道:好办。你全家今日便搬回大宅居住。
沈皓为难道:只怕我老父母受不得这般惊吓不肯搬回。
锺星几人哈哈大笑道:你且劝说二老搬回,还要大张旗鼓的搬回。只怕是从今以后再无惊吓。
沈皓听他们说的很是轻松,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依言行事。先劝动了二老,然后雇了一辆马车将所用物品载回,一路上逢人便说又回到大宅居住。
鬼宅的事情已经尽人皆知,他这一回,也自然传遍了全镇。人们担心之余,也拭目以待,看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沈皓和父母搬回去居住,一路招摇,锺星几人并未跟随。他们依然留在租住的房间不曾出门。
锺星道:今晚二更时分咱们潜回沈大人的宅院。剑平,红娟和牛天兄弟潜在宅院中随便哪一个房间,待那白影出来,你们便将她捉住。我和小英小慧守在墙外,以防她从高墙逃出。
几人商量妥当,先自吃了些干粮填饱肚子。牛天道:等这件事了,定要这沈大人请我等大吃一顿不可。
小英拍了他一掌道:先别想着吃。快去困觉,免得晚上没了精神。
九十九、吕仙祠
到了晚间,事情的安排又有了些变化。
二更天,锺星几人暗中潜回甚好的大宅之中,先与沈皓碰面。
沈皓告诉他们,回到宅子中并未见到有人在里面居住,不过却也发现了有人来过的痕迹,这便证明整件事情可能就是有人在暗地里捣鬼。不过那老仆和婢女死的的确蹊跷,令人不解。
锺星听他说起两人之死,忽然想到在终南山高冠峪,黄河药公曾经提起燕易和一坛和尚讲过的一件案子,那就是平遥镇远镖局镖师的离奇死亡。当时仵作验尸也是毫无发现。最后还是燕易破解了此迷,是那铁扇书生习文玉使用淬了见血封喉的毒针所致。
他将这件事情说与沈皓听,沈皓道:可惜两人尸首都被其家中领回,早已葬了多日。不可能像镖师一般让你开棺验尸。
锺星道:若真是这般,咱们还不能不防。一出手就将他制住才是,免得使出毒针伤人。
小英道:那干脆我和小慧一了用黄脊青月将他了结了就是。
沈皓沉吟了一会儿道:如果确定了不是什么鬼怪,而是人为也没什么可怕的。既然是一场阴谋,重要的倒不在这表面之人,而是要搞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背后指使之人是谁。只有这样才可以彻底了结这件蹊跷之事。
很少插话的寇红娟道:我倒有个主意。咱们今晚不若故意将他惊走,然后跟随他找到他的落脚之处,或许能有所发现。这比将他一剑结果了要好的多。
锺星道:这个主意好。只是那厮的轻功太好,若追踪他怕是不容易。不若咱们改变一下原来的计划,牛天小慧在院中掠阵;我和红娟,小英在外面守候。黄脊青月分两处使用,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将他杀掉。至于剑平,咱们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是你等须防那毒针才好。
几人安排妥当,锺星三人便悄悄自墙头跃出大宅隐蔽起来。
到了三更天,万籁俱静。月牙儿斜在天空,将整个镇子照的朦朦胧胧。寂静的长街上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哀嚎之声,还我命来----
那飘渺的声音渐近,一团白影不知自何处出现,行动迅速,眨眼之间便已到了沈宅的墙外。
隐蔽在暗处的锺星等人看他到了墙外,略一犹疑,似是查看周围的动静,然后腾身而起跃上了墙头。身法虽然轻盈,也还是江湖中的轻功身法,不似沈皓说的那般神奇。
这也难怪,沈皓并非武林中人,自然不知武功中轻功身法的奥妙,少见多怪,便以为是鬼怪的飘忽不定了。
这白衣人白衣甚长,将双足也掩盖起来,看不清面目,只是两眼之处夜间看来是两个黑乎乎的窟窿。
他进入大宅之后,迅速的在正房和东西厢房走了一遭,长衣拖地,看不清楚双足移动,还真似鬼魂游荡一般。然后便回到月季的花圃之中站定,低声抽泣哀号起来。
小慧毕竟还是有些紧张,将青月执在手中便要动手。牛天按住她道:先不要出手,看看剑平大哥动作再说。
这时,只见自厢房的黑影处突然悄无声息的飘出一长长的黑影来,也是未见双足移动,便已飘向花圃中的白衣人身前,口中亦呜呜有声,也不知那声音说的是什么。
白衣人乍见一个黑影向自己飘来,似是愣了一下,停止了哀号。他看对方从头到脚与自己截然相反,面目混沌一片,心中也是疑惑;突兀伸出双臂,便向黑影抓去。这一招全然不似江湖中人的打斗,倒似僵尸的双臂前伸一般。虽不成招式,但十指勾起如鹰爪,若被抓住,也定会刺入肌肤。
只见那黑影也不招架,身形飘忽,转眼之间便躲开了去,口中依然呜呜不断,已然绕到了白衣人身后。白衣人也是滴溜溜转身,却见那黑影围着自己飘忽不定,只有影子在闪动,竟比他的身法还要迅速。他觉得这黑影还不时的拍到自己的身上,那掌力若有若无,冷冰冰的毫无一点热气。
他抓了几把,根本沾不到对方的一点身子,便是自己觉得抓到了,也是空若无物,只是个影子。心中顿然发起毛来,也不再哀号,腾身上了高墙,飞奔而去。
黑影子呵呵暗自乐了,将面上一抹,露出了本来面目,正是猿儿司马剑平。
小慧和牛天跑了出来待要说话,司马剑平将长衫下摆向腰间一掖道:你二人守护着沈大人。
话声未落,他已跃过了高墙,紧追锺星他们而去。
几人中猿儿司马剑平轻功最好,虽然他耽搁一下,然后发先至,没几步依然追上了锺星等人。
看到前面那白影闪动,几人骂了一声:这厮好快的身法。脚下丝毫不敢放松,紧追不舍。只见那白影到了镇西一座巨大的黑影跟前一闪便不见了踪迹。
锺星四人追到跟前一看,那黑影原来是一座山门。隐约看到门额上书着邯郸古观四个大字。原来是吕仙祠的山门。
四人见山门紧闭,也效那白衣人飞身跃上墙头,四下观察了一番并无动静,便纵身跃下,向祠中搜索前行。
这祠院甚是奇怪,山门向西而开,各处建筑却都是坐北朝南。几座宫观楼阁甚是高大,便是院中也是十分的深邃,于夜间更显神秘莫测。
几人奔向祠院深处,见后面阴森森一片,似为树林,出了前面那四座宫观,并无甚建筑,便又返回那几座宫观细细查看。搜索前面的八仙阁,钟离殿和吕祖殿等全无动静。待搜索到后面一座宫观时,忽然看到殿中火光闪动,似是有人用火镰燃起了蜡烛。
几人悄悄隐到窗前捅破窗户纸查看。只见一人青衫打扮,侧卧在榻,毫无动静。再细看来,却是一尊青石雕刻,栩栩如生,将几人蒙了眼睛。忽然看到三人自雕像后转出,一人打着哈欠道:你去沈家大宅扮鬼,又回来做甚?
那白衣人已经将头套拿下,也是嫌那长衣累赘,将下摆掖在腰间,听着人相问,便沮丧道:别提了,没将沈家人吓死,反将我吓得够呛。
那人问道:出了什么差错?莫非沈家请动了官府埋伏不成?
白衣人道:官府已经被支家买通,哪里会理会他的事情。今晚也不知从哪里出来一个黑鬼比我这身装扮还要离奇。滴溜溜围着我打转,就凭我河北鬼偷的身手居然沾不到他一根毫毛。也不知是人是鬼。
那人惊愕道:竟有这等事情?你可看清楚她的面目,到底是人是鬼?
白衣人道:一脸黑乎乎的哪有什么面目。走起路来毫无声息,便是那手也是冷冰冰的。
另一人插话道:自己装神弄鬼,反倒被鬼所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定是沈家请来了江湖高手相助。你回来可曾注意有没有跟随,莫要将他们引到了这里。
白衣人道:我自会小心。口中又嘟囔道:那支家老鬼怕事情败露,引火烧身,将我等支吾到这里安身,他却在家中睡安稳觉。
一人道:莫要埋怨,谁让咱们收了人家银子呢。
他忽然想起来道:你说那黑影不知是人是鬼,何不用毒针招呼他,一试便知。
白衣人埋怨道:你以为那见血封喉就那么好得?那支老鬼将这毒针看的甚是宝贵,就给了我两根吹管。前些时日已经用在沈家老仆和婢女身上,今日里正经需要时却没得可用。
锺星几人听得多时,已经大致明了了。三人大概是收了那什么支老鬼的银两方才到沈家装神弄鬼的吓人。吓人也还罢了,竟然用毒针连伤两命,不禁心中火起。待要进去收拾这三人,推推殿门,已经从里面闩死。
锺星对司马剑平耳语了一阵,和小英,红娟便隐到殿门两侧。
司马剑平将黑色头套落下遮住颜面,鼓足一口内气顺着窗户孔吹去。
三人说罢正要睡去,忽觉得一股阴风出来,蜡烛忽闪了一下便已被风吹灭,乍闻殿外传来一声长长的声音号道:还-我-命-来---
黑暗中,白衣人惊恐道:那厮寻来了。
只听得一阵窸窣的响声,想必是执出了兵刃,三人打开殿门跳出门外喝道:何人装神弄鬼?
眼前一闪,猿儿司马剑平已经到了三人跟前。将面罩一拉道:嘿嘿,装神弄鬼的是你们。
说话间,锺星,红娟和小英三人已经抄了那三人的后路,将他们围了起来。
白衣人见司马剑平露出了面目来,反而镇定了下来道:果然是人装扮。动手,莫让他们走掉将消息泄露出去。
他这一声喊出,另外两人挥刀便向几人砍来。奈何这两人哪里是锺星等人的对手,还未轮到小英动手,锺星和红娟三招两式便将二人的兵刃夺下,扭在了地上。
白衣人轻功甚好,武功却是不济,面对的又是司马剑平,便是他的轻功也输了一筹。方一动手,已被司马剑平拍了一掌,发觉不妙要逃跑时,被司马剑平猿臂伸出,抓在肩头动弹不得。
将三人擒住,本待要到殿中审问。锺星道:恐怕沈大人他们不知情况等的着急。不如带回沈家再审,也好让他看看这鬼怪到底是什么东西。
四人拎起这三人越过吕仙祠的院墙便向沈家大宅疾驰而去。到了沈家,也不复越墙,敲开了大门。
开门的是牛天和小慧两人。见他们押着白衣人等进来,小慧上前端详了白衣人一番道:尖嘴猴腮的,也会装鬼吓人。
那白衣人听她戏弄,垂头丧气,也不言语。知道遇上了真正的江湖高手,还不知怎么处置自己。
沈皓虽说不会武功,但审案还是颇有章法,又有锺星几人在一旁虎视眈眈,那三人便老老实实地将整个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这一切竟是因为觊觎沈家老宅而引起的。
这黄粱镇中有一支姓大户,便是向沈家推荐婢女的那家。户主兄弟两人,兄长支社,老二便是支匡。支匡常年五湖游荡,只有老大支社居住在黄粱镇中。
支家初起还不是多么富有,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没几年便已经是镇中首富。单是在这黄粱镇中便有几处庄院,在邯郸城中也还有房产。因看中了沈家大宅的风水,几次与沈皓父母商量购取,奈何沈家因是祖宅,说什么也不肯相让。便想出这般计策来。先是给沈家介绍婢女,然后用银两收买河北鬼偷等人装神弄鬼。为了逼真,不惜用毒针将老仆和婢女害死,让沈家破财。想以鬼宅吓的沈家不敢居住,再压低价格收买。
这河北鬼偷三人虽说武功不怎么好,但弄这般行径却是得心应手。多年来和支社这般合作,为支家夺得了不少的庄院,也从中得到不少的好处。没曾想这一次在沈家在了大跟头,被锺星几个年轻人擒获。
沈皓明白了事情的整个经过,便道:谋取庄院不惜连杀两命,还不知以前有多少人遭到杀害。此等罪恶,依律也是死罪。待到天明,将他们送到官府治罪吧。
锺星忙道:沈大人这般处置似有不妥。
沈皓疑惑的问道:有何不妥?
锺星道:你没听他们说道,那支社已经将官府收买,是以,沈家闹鬼连伤两命他们也不理不问。你这般将他们放回,无异于放虎归山。便是官府将这几人收监,也不会动支家。于你来说无异于留下了后患。惹得他们狗急跳墙,怕是你沈家以后保不准还要出什么大事。
沈皓听他这么一说,也颇有些后怕道:那依你们该怎样处置?
锺星问另外几人,几人皆道:这等计谋还是钟大哥来拿主意吧。
小英历经劫难,最恨这等之人道:以我的意思,将这几人,支老贼和那狗官一并杀了了事。
沈皓听她说的狠辣,连连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那也是触了大明律例。
锺星道:沈大人莫听小英放狠话,只怕是到时候她下不去手。这件事不若这般办理妥当一些。这三人连杀两命,罪不容赦。但那支社老贼为这些案子主谋,还给他等提供见血封喉这等歹毒暗器,更是该死。至于官家,他们冠冕堂皇的,抓不住把柄,咱们还是暂且不理会他。至于这几人嘛。。。
锺星狡黠的一笑又道:今日暂且作罢,明晚再说。
一众人等将那三人点了穴道,锁进了西厢房一见屋子内,只管睡觉去了。
又到天晚,几人蒙面押着那三人悄悄来到了支家大宅。
一进入支家,几人分头迅疾出手,便将大宅中一众人等均点了穴道,独留支社一人在正厅之中。
将那三人推到支社跟前道:你如何与他们一道装神弄鬼,夺取庄院,杀人害命,从实招来吧。
司马剑平和寇红娟已然站到了支社背后,提掌待发。他们从河北鬼偷口中知道这支社有那见血封喉的毒针,不能不防。只要见他一有异动便要将他毙命。
支社犹自装糊涂道:各位少侠,老夫不知你们说的何事?
锺星道:那好,你不说,自有人替你说出。伸手解了白衣人的穴道。
河北鬼偷刚要张口说话,支社一只手微微抬起,毫无声息,三枚毒针分别射向三人。河北鬼偷三人登时毙命。
支社若无其事道:他们待要说什么?
他只当自己的手法巧妙,杀人于无痕,却不知锺星几人知道他的机关,早已全神戒备。
支社也正是看到对方有了防备,且身后有人已经站定,若是将毒针射向锺星几人,自己定难逃一死。是以将那三人毫无痕迹的杀死灭口,以求蒙混过关。
岂不知,锺星等的就是他这般。按照事先的约定,支社一将毒针射出,司马剑平伸手便点了他的穴道。
锺星从不能动弹的支社身上搜出毒针来。原来是用竹管做成的暗器机关藏在袖中。
锺星恨道:这老贼歹毒的狠,对自己人也是这般毒手,当真留他性命不得。
一挥手,几人转身出门。锺星一回首将那毒针发出,尽数射向支社。便是他自家有解毒之药,穴道被点,也是无法相救。
知道过些时辰穴道自会解开,他们也不理会那些宅中被点了穴道的众人,一行人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支家大宅。
待天明支家报官,仵作验尸,也是沈家老仆婢女的死状,丝毫没有痕迹。待问起支家人等看到些什么,都说稀里糊涂便晕死过去,什么也未曾看到。
官府查无头绪,只好对外宣称厉鬼作祟,不了了之。
锺星等人自以为将事情处理的天衣无缝,回到沈家大宅说与沈皓,都是皆大欢喜,却不知还是为沈家留下了后患。
自此,沈家大宅再无闹鬼之说,官府也没有动静。沈皓还当真请众人去邯郸城中大吃了一顿。
酒足饭饱回来,路过吕仙祠,锺星道:沈大人,那一晚我等便是在这吕仙祠擒得贼人。晚间看到那大殿中躺卧一个书生,还以为是贼人一伙,谁知却是一座青石雕像。
沈皓趁着酒兴道:那座大殿是卢生殿,据说抚摸那青石雕像可以祛病防灾。今日无事,咱们且去一试如何?
众人叫好。便随沈皓来到了吕仙祠中。
白日里看吕仙祠又是不同。
这吕仙祠也叫做黄粱梦。坐北朝南,大门向西。,门外是高大的二龙戏珠琉璃照壁。门额上的“邯郸古观”四个大字异常醒目。大门内八仙阁迎门而立,小巧别致。前院北房为丹房,上悬“神仙洞府”的匾额。丹房前的照壁上有“蓬莱仙境”四个草书大字,笔势飞舞,苍劲有力。据传这四字还是吕洞宾的手迹。
吕公祠之所以出名,就是因那南柯一梦,黄粱未熟。穷书生卢生赶考落魄,得仙人一枕,遂梦繁华一生,然梦醒黄粱尚未煮熟。卢生顿悟,便抛却俗念与那仙人学道去了。
几人入得卢生殿,见那雕像也无甚奇处,将青石雕像抚摸一番便走出殿门。
沈皓立在殿前犹不肯离去,口中念念有声道:邯郸四十余年梦,相对黄粱欲熟时。万事只如空鸟迹,怪君强记尚能追。
锺星亦懂得诗文,听他所吟便道:沈大人可是吟的王安石诗句?
沈皓点头道:正是介甫诗句。
锺星道:沈大人若悟人生,倒不如看这卢生殿的楹联来的透彻。
众人听他如此说,便都向殿前立柱望去。
楹联题道:睡到二三更时凡功名皆成幻境,想到一百年后无少长俱为古人。
这对联正中沈皓心事,暗自唏嘘不已。
几人在沈家又居住些日子,便动身前往绵山。于绵山期间与山庄众人切磋武功,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待要想重回终南山时,走近陕西边境,大批难民涌入山西境内,躲避兵祸。十月初三,李自成攻克潼关。路途阻断,几人只好又退回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