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鲜血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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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父子决裂】

创世历七百七十二年四月十二日,瑞格姆,拉文提斯,祭司长府…

备受他人尊敬的光之祭司长的府邸并没有他人想象般的富丽堂皇,仅仅是一栋略显富贵的院落——甚至都没有一般富贵平民的院落华美。如果不是府门上清清楚楚的鎏金烫成的“祭司长府”四个大字,恐怕任谁也想不到这里居然是和光之教廷教皇齐名的光之祭司长的府邸。

居住在这里的,是受到光皇赐婚的诺尔祭司长和塞拉圣女。虽然自从塞拉与诺尔结婚以来,塞拉便已经自动褪去了“圣女”的职务。但是在这些信徒们看来,塞拉依然是那个在教廷成立起便以圣洁著称的圣女,大部分教徒也依旧用着圣女来称呼她。

此刻祭司长府的庭院内,一个少年正手拿长枪,练习着武技。那少年十岁左右的模样,****着上身,一头针刺般的黑发根根冲天,只有刘海儿处的发丝是柔软的,遮住了少年浓密的剑眉。然而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少年的发丝并不是纯粹的黑色。其中还夹杂着几缕如血液干涸般的黑红色的碎发。

少年的身材甚佳,一看就是天生的练武材料。全身的肌肉都呈现爆发性的线条,仿佛能把皮肤撑破。虬结的血管依附在肌肉上,好像是树根盘错在大地上一般。少年的左臂上有一个黑色火焰般的图腾,自手腕至胸肌、背肌,遍布了少年的整个左半身。少年此刻练枪时所用的是左手,按照少年左手枪法的熟练程度和手上的茧子来看,少年应该是个善用左手之人。

少年身着一条单裤,在毒辣的光之日冕的焦灼下挥汗如雨。他的枪法凛冽,招招险峻,如同猛虎般威武不凡。

“布莱德,快点进来吃饭。”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屋内唤出,听到声音,少年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稍作调息,走到院落的东侧,把长枪放在院落边上的长枪架子上。

从屋子里走出了一位中年妇女,如果让大陆上爱慕塞拉圣女的年轻俊杰们看到这位妇女的模样,恐怕会大吃一惊。妇女依旧美丽的脸庞上居然能看得出塞拉圣女的轮廓!每位原人女性在分娩之后都可以选择继续保留在青年时期还是步入中年,毫无疑问,正是步入中年期的塞拉。

当年以圣洁和远离尘世著称的光之圣女,也变成了如今身为人母的温柔与感性。原本总是披散在身后的乌丝如今也盘成了发髻。现在的塞拉仅仅是一位母亲,而不是当年光皇座下最贞洁的圣女。如今的她脸上挂着暖人的笑容,正呼唤着自己的儿子回家吃饭。

“知道了,母亲。”看着母亲的笑颜,布莱德也流露出了一丝笑容。快步的走回主厅,每次看着母亲精心准备的午饭,心里都会感到无比的温暖。

“来,多吃点肉,你在长身体,还是个武者,少了这东西可没法长肌肉了。”布莱德不住的扒饭,塞拉还是依旧不断的为布莱德夹菜。

“好了,圣女,你要是再夹下去,少爷就不是长肌肉,而是长肚腩了。”一桌的贝雅嬉笑着调侃正上演慈母大戏的圣女母子。

“马上,布莱德就要前往拉特斯魔武学院了。”塞拉略带伤感的道,“虽然说这对布莱德好,但我还是有点不舍啊。”

贝雅和布莱德只能默不作声。自小,布莱德就知道,自己和拉文提斯的普通孩提不同。自己的父亲,对自己一向是排斥的。而且即便是偶尔出现在自己家里的光皇祭祀们,看着自己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厌恶。

瑞格姆帝国的人,是不会选择去拉特斯魔武学院的。不仅是因为拉特斯学院坐落在拉特斯帝国首都沃尔德,而拉特斯帝国和瑞格姆帝国是世仇的关系。而且拉特斯魔武学院即便是大陆第一学院,但对于瑞格姆人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鸡肋——谁让瑞格姆是光之教廷的统治区,所有的瑞格姆人修行的都是光之力或是神圣之力。论这两种力量的运用,有哪里能超过瑞格姆呢?

虽然两国建交之后,每年都会有一个前往拉特斯魔武学院的名额,但是这一直是拉文提斯贵族们避之如虎的东西——因为是交换生,如果瑞格姆帝国派出的仅仅是平民的话,将会是对拉特斯帝国最大的侮辱,所以只能派遣贵族前往。每年帝国内,为了躲避这个名额,所有的家族都会大大出手,争取不让名额落到自己身上。而布莱德,却是今年申请前往拉特斯帝国的交换生。

自己为什么不同的原因,昨晚布莱德才第一次知道。然而真相的知晓,却是让布莱德更加亲近自己的母亲。马上就要分离,布莱德也是隐隐有些不舍。也只有拉特斯帝国,才能容忍的下自己的存在。

午餐过后,光之教廷的马车也已经开来。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大包小裹,布莱德和贝雅准备上车。光之教廷派来的前往沃尔德的马车是光之教廷的马车中速度最快的一种。虽然比不上光之教廷其他的马车舒适,但它的速度是毫无疑问的第一。

“路上少惹事,不要愣头愣脑的横冲直撞。”虽然已经说了很多遍,但是塞拉还是忍不住继续叮嘱着马上要远行的儿子,“路上听小姨的话,虽然沃尔德和拉文提斯的气候差不多,但是二者一个依山,一个傍林。还是有些许不同的。”

“注意身体,千万别生病,”说到这,塞拉的声音不禁有些哽咽了,“你第一次出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母亲没办法陪你,不要怪我。”

布莱德赶忙把手中的东西放到马车上,腾出手来安慰热泪盈眶的母亲:“放心,母亲,我能理解。相信你儿子,一定能生活的很好的。”

一旁的贝雅也很郑重的承诺:“放心吧,圣女,这一路上,我绝对会照顾好少爷的。”随即又笑道,“少爷是个小男子汉了,一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贝雅你做事我一向放心,可是一涉及到这孩子……”塞拉强忍住眼角的泪水,笑了笑,“是啊,我们的布莱德都是小男子汉了,一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就在三人道别之际,远处一个白袍祭祀急匆匆的赶来。

“圣女、圣女殿下,”白袍祭祀一路跑过来,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祭司长大人马上赶过来,让您先等一下。”

塞拉明显愣了下,没有想到诺尔居然会赶过来。随即也便释然了,毕竟是布莱德的父亲,再怎么说儿子远行之前也是要来看看的。

“他怎么会在这时候回来……”一边的贝雅也很是吃惊,不经意间吐出了这句话。

布莱德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自己的父亲明明讨厌自己,可是为什么会在自己即将远行的时候回家呢。

片刻,远处光之神殿的方向,一行人影急匆匆的向祭司长府赶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光之祭司长诺尔。

今天的诺尔一身祭司长袍,手里还拿着象征祭司长权力的圣洁之杖。在他身后,则是一行四个红袍祭祀——看祭祀袍的样式,应该是光之教廷的红衣主教。四位红衣主教身后则是一干白袍的祭祀们。如果教皇也在这行人当中的话,这行人便能够全权代表光之教廷了。即是教皇不在场,他们也基本能够下发光之教廷的大部分旨意了。

塞拉看着这行人的到来,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而贝雅和布莱德也同样的感受到了来人的不善。

这行人终于到达了祭司长府,诺尔淡淡的扫了一眼自己的妻子,眼神里充满了漠然,随后便看向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布莱克.龙恩,”诺尔的脸上不悲不喜,声音中透着无比的冷漠,“虽然你是我的儿子,但你不仅无法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光皇神恩,而且身上居然还携带着异神的神宠。光皇的旨意,让我把你当作普通孩提抚养成人。现在,你既然想要离开拉文提斯,那么光皇给我的旨意,我也就可以提早的完成了。”

诺尔看着茫然无措的骨肉,一字一顿的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和我没有半分关系。”

异神的恩宠,这正是昨晚布莱德刚刚知道的自小父亲不喜欢布莱德的原因。而且这件事情,透过布莱德这些年受到的待遇来看,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极度排外的光皇怎么能容忍异神的神眷者存活在自己的领域?这是布莱德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毕竟极度排外的光皇发现他神的神眷者,第一件事情就应该是灭杀掉。

身为光皇的祭祀,诺尔也是排外的。但布莱德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父亲会如此的绝情。在他的心里依旧有着对父爱的向往,看着一脸冷漠的父亲,布莱德不禁出声道:“为什么?父亲……”

“住口,”听到布莱德悲伤的呼唤,诺尔暴喝一声,声音中不但没有丝毫的悔意,反而更显冷漠,“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是父子,有现在到场的所有红衣主教和祭祀们作证。”

“就算再多人作证,你也斩不断他和你之间的血缘纽带。”塞拉终于忍不住插口,走上前去,把悲伤的儿子搂入怀中,直面诺尔的冷漠。

此刻的塞拉恢复了以往身为圣女的圣洁与镇定,然而此刻,她的圣洁不再因她的信仰而绽放。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心痛儿子受伤的母亲。

本应该如胶似漆的夫妻如今正冷峻的对视着,与诺尔眼中的空洞相比,塞拉的眼神中充斥着对诺尔绝情的痛恨与对自己儿子心痛的悲伤。

“血缘纽带?哼,”诺尔不为所动,冷哼一声,“你以为一个小小的血缘纽带能够难得住我么?”

诺尔把手中的神圣之杖交给身边的白袍祭祀,从祭祀的手中接过一柄小刀,在胸口的位置划开了身上的白色祭祀袍。裸露出心口的肌肤。

诺尔看着自己的胸口,口中低吟道:“仁慈的光皇啊,请允许我动用您赐下的宝物,带走我身上的血缘纽带,让异教徒的鲜血不再和我有一丝关系。”说着,便用左手把小刀往胸口上刺去。

布莱德看着父亲自残的举动,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塞拉也被诺尔所做惊吓到了,正欲阻止……

诺尔的胸口忽然泛起了一阵光,一个散发着金黄色光芒的护心镜此刻正抵抗着刀尖的锋芒。诺尔的额头布满了汗水,左手继续握住刀,右手则将那个散发着金黄色光芒的护心镜取下。

护心镜呈现一片金黄色,还能从中隐隐约约看到诺尔的倒影。虽然布莱德感觉不到,不过塞拉和贝雅明显感受到了护心镜散发的光是何种力量——那光芒正是只有她们所信仰的神祗光皇才会拥有的光之原力。

护心镜的背面正连接着诺尔的肌肤,一道道血红色的丝线正竭力抵抗着诺尔的拉扯。每当诺尔让护心镜远离自己一点,就会有一道血红色的丝线离开诺尔的身体进入护心镜。

塞拉此刻也明白了诺尔在用何种秘术,无奈的感叹从她口中响起。

终于,最后一条丝线离开了诺尔的身体,布莱德忽然感觉眼前的父亲并没有以前那么亲密了。那种血脉交融的感觉消失了。

诺尔的脸色苍白,还是在身边的白袍祭祀的搀扶下才勉强保持站立。虚弱的声音从他口中响起:“这个护心镜,是光皇赐下的圣物。我现在把你和我的血缘纽带转移到了它身上,它从此便是你的了。从今往后,我和你再无半点关系。”

说完这句话,诺尔便把护心镜交到了布莱德的手里,在白袍祭祀的搀扶下,不顾手握护心镜在塞拉怀中哀嚎的布莱德,转身向着神殿走去。

布莱德此刻无比的心痛,自小看着他人父亲慈祥的音容,布莱德都会奢望自己也能够有这样的一天。可惜今天,诺尔彻底把布莱德的奢望打破了。

塞拉和贝雅不知如何安慰伤痛的布莱德,唯有沉默。

塞拉看着伤痛的儿子,虽然说早已经知道比起布莱德被诺尔以异端的罪名处死,抑或是父子反目成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可是还是忍不住掉下泪来。为了自己儿子的悲伤,为了自己丈夫的绝情……

贝雅也沉默着,自小照看布莱德长大的他亦为布莱德的伤痛而碎心。这些年来布莱德一直都努力的练习武技,贝雅知道,这一直都是布莱德的希望。他想要诺尔有一天能够夸奖他,能够认为他有出息。而如今,这一切,徒留悲伤。

布莱德掖着泪水,望向诺尔被他人搀扶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却依旧奢望着他能回心转意。

可惜,布莱德能听见的,唯有自己的悲鸣与泪水滴在护心镜上的滴答声。

也只有手中的护心镜,还见证着两人曾经血缘纽带的存在。

马嘶鸣着,要是再不走就快要来不及了,塞拉赶紧让布莱德坐上了马车,走上了通往沃尔德的道路。

马车载着贝雅和布莱德向着和神殿相反的方向奔驰而去。趴在窗口,布莱德还依稀能望见父亲的背影。

然而,诺尔却一直都没有回头。在白衣祭祀的搀扶下,坚定的前行着。也许,从布莱德出生起,这一刻便已经被篆刻在命运的车轮上了吧……

在车轮的带动下,这对父子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含着泪,布莱德轻触着左臂的图腾,复杂的念头不断在脑海中复现:

“黒焱,你对我来说,究竟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