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雯的腿伤渐渐好起来了,在保姆的陪同下,她已经可以拄着拐杖轻松地在户外行走,有时都不用拐杖就可以走好长一段路。但是好象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尽如人意的事情,她和郑林依然是冷冷地僵持着。在他们俩的心里总是在找着互不理睬的理由,犹如曾经的两个超级大国不断地秘密开发各自新的武器,以求给这冷战寻求一个欺人的借口。这期间郑林也不是没有向范雯伸出橄榄枝,但都被范雯冰似的冷漠冻的枯萎了。
任凭郑林自做主张的给慧儿置办了一套儿童套房的家具,作为女儿五岁生日礼物(郑林对慧儿说的话),范雯表面上还是无动于衷。可是那一天父女俩所发生的一幕让范雯感到奇怪。
经不住女儿的吵闹,郑林又把那天晚上从慧儿手里拿走的玉挂坠儿给了慧儿。
“宝宝的玉坠儿那来的?”当时郑林问慧儿这个问题的时候,神情显得严肃又有些紧张。
“捡的。”慧儿一甩攥在手里的那条圆形翠绿的玉挂坠儿。
范雯看到郑林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白。她不由得想起当郑林看到女儿手里的玉挂坠儿所露出的惊谔的表情和郑林走进卧室轻轻的从熟睡的慧儿手里把玉挂坠儿拿走时的匆忙。
“在哪儿捡的?”郑林急急地问。
“爸爸的床上捡的。”慧儿说完就跑开去自己玩玩具了。
是谁送的竟然让他如此的在意?看着有好长时间在那发呆出神的郑林范雯心里不安地想。
范雯感到自己原本平静安适的生活好象把什么东西打乱了。
他那来的钱给慧儿买家具?范雯想到他们三万元的存款。她一找存单果真不在了。为此她更加感到气恼,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剩下的钱又哪儿去了?她准备借此机会将心里那股郁闷的怒火尽情发泄出来,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表面的平静不代表地下没有翻滚的岩浆。
可是上天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范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爆发口郑林家就出了大事了。
这天早晨郑妈妈帮助郑爸爸在家里刚刚做完康复运动,就有人敲门。郑妈妈打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三个怪里怪气不像良善之辈的男人。其中一个身体微胖长着一双让人害怕的眼睛,他开口问:“郑林在家吗?”
郑妈妈以为他们都是郑林的朋友,礼貌地让他们进屋,他们谁也没挪动一下,那个微胖的男人只是一个劲的问郑林在不在,郑妈妈感到奇怪,问他们找郑林有什么事?
胖男人说:“要钱。”
“什么钱?”
“欠的钱。”
“欠的什么钱,多少?”
“一百四十万。”
“一百四十块钱至于到他妈家里来要嘛。”郑妈妈觉得好笑。
“一百四十万!”
“多少?”郑妈妈傻了,“他怎么会欠你们这么多钱?”
这时就听到屋里“咚”的一声,郑妈妈回头一看,郑爸爸脸朝下已经趴在了地上。郑妈妈赶紧走过去费力地把郑爸爸翻过来,就见郑爸爸翻着白眼珠,口吐白沫,嘴里还在叨叨着“白……白……”什么的。当恐慌的郑妈妈想要人帮忙,再找那三个男人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郑妈妈在慌乱无助中眼看着郑爸爸断了气。
其实郑妈妈根本不可能知道郑爸爸听到自己儿子欠下巨额债务后的反应是多么的强烈。郑林的父亲仿佛听到了自己脑血管的爆裂声,感觉到喷出来的血撞击在神经上的震颤,他眼前一花紧接着一片白色的雾气充满了他的世界,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天夜里使他倒地的穿着白色长袍的阴森森的那个如影子一般的男人,狞笑着向他伸出干枯的手,他想用手打开那只冒着寒气的手,可是他却无力地轻微动了动自己的身体,他感觉郑妈妈的悲伤呼唤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以至于无,最后在寂静中郑爸爸渐渐走进了无边的黑暗。
郑林的父亲去逝了。郑妈妈家的客厅暂时成了灵堂。
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几乎全都在用老爷子走的并不遭罪并不痛苦来安慰郑妈妈和郑林。范雯胸前别着白花胳膊戴着黑孝陪伴着由于哀伤过度而显得更加苍老憔悴的婆婆。
又一个善良的人走了,每当范雯看着相框上挂着黑花郑爸爸的照片时,泪水总是不可遏止地汹涌而出。而年幼的慧儿看着总是哭泣的奶奶,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感觉平时非常疼爱自己的爷爷不在了,爷爷去了那里?爷爷去的地方肯定不好。要不怎么奶奶哭爸爸妈妈也要哭?小慧儿心里有些害怕有些难受,可是她却哭不出来,只是紧拉着妈妈的手抽抽噎噎的。由于感冒的原因使她声音显得有些堵塞不畅。
郑林看着父亲的相片,痛苦中夹带着深深的自责。如果不是因为他父亲怎么回一下子就被气了过去?虽然是那三个男人恶毒地撒了谎,但是如果他从没有和那些人有过来往,这件事情又怎么会发生呢?
郑林知道母亲所说的那个长着让人害怕眼睛的男人是谁。
竟敢说我欠他一百五十万块钱?畜牲!郑林心里咒骂着,同时他又感到疑惑,可是他又为什么这么做呢?赌场上的规矩他不是不懂,否则他也不会混到今天的这种地步啊。他到底想干什么?
吊唁的人渐渐少了,最后都走光了。由于悲伤和对儿子的怨恨郑妈妈有些体力不支,在范雯的陪伴下进里屋休息去了。一步也没有离开妈妈的慧儿也跟了进去。
空气里里弥漫着燃香和烧纸混合的烟灰味,冷清的客厅在这种氛围下显得说不出的凄凉。
郑林吃惊地看见五哥和小胖走了进来。五哥还是那副阴沉冷漠的表情,而小胖看到郑林的眼神后把头低下了。五哥掏出了一叠钱递给郑林,郑林没有接。
“你什么意思?”郑林忍着怒火问五哥。
“节哀。”五哥把钱放到了灵台上,又点了三柱香,拜了以后把香插在了香炉里。
“你想干什么?”郑林咬着牙。
“今天说这些不和适。”五哥冷冷地说。
“没什么不和适的。”郑林将灵台上的那叠钱拿起来递到五哥面前,“不用你假惺惺的。”
“林子,你太不懂规矩了。”五哥看都没看郑林手里的钱,“好,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你赢了钱我替你高兴。但是我那份呢?”
“你那份?”
“我拿出两百万是和你合股。你赢了两百六十万,是不是得分我一半?”五哥抬手止住欲开口的郑林,“你那一半应该给我打十三万的头子,你说你是不是欠我一百四十万?严格的说我还少要了你三万块钱呢。”
郑林听完五哥的话他楞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当时那两百万是我借你的,怎么又成合股了?”
“我说了我不和股了吗?”五哥冷笑着,“再说了我凭什么借你那么多钱?”
“我可以给你百分之十的头子。可是当时我借你的钱还打了借条,你也没说什么。如果那天我输了,你该怎么办?”
“但是你赢了。”
“我只给你二十万,不可能再多给你一分钱。”
“是吗?”五哥撇了一下嘴角。
“郑林,怎么回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里屋出来的范雯问郑林。
郑林看了一眼范雯又看了看里屋的门,里屋的门已经被范雯关上了。
“没事,你去陪我妈吧。”郑林轻声说。
五哥看了一会儿一脸怒容的范雯,然后转身向大门外走去。临出门的时候他对郑林说:“林子,听我一句话,有些东西它并不属于你,明白吗?”
五哥和一直没有说话的小胖走了。他们给郑林留下了麻烦和惶惑。
范雯走到郑林跟前,亮闪闪的眼里闪着火花,她尽量压着自己的声音,“你在赌博?”
郑林没有说话,他走到沙发前,颓然地坐了下去,双手抱着头。他的脑子里有些混乱,思维有些迟钝,此时此刻他真的不知如何向范雯解释。
看到郑林如此,范雯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你不但活活气死了自己的父亲,而且还在灵堂前说着你那无耻的事情打扰死者的安宁。郑林呀郑林你到底是怎么啦?
范雯强忍着自己激烈的情绪,在心里不停地告戒自己:千万要忍住,现在不是发火吵闹的时候,老太太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被气死的。
然而她还是咬着牙骂了一句:“你这个混蛋!”
空气里的哀伤和痛苦更加的浓郁了。
就在范雯眼含泪水,颤抖着转身推门要进里屋的时候,从一直敞开的大门一前一后走进了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俏丽得让范雯都吃惊的女人,而跟在俏丽女人后面的那个男人范雯认识,是郑林的好朋友小和尚。范雯又站在了那里。
那个女人一脸的肃穆,当她和范雯的眼光相遇的一刹那,她的眼神躲闪着望向了郑林。范雯看到那个女人一见坐在沙发上刚刚抬起脸显得憔悴不堪的郑林时,俏丽女人的眼泪不由得夺目而出。
见此情形范雯猛地感到浑身冰凉,心似乎被一把刀子在搅动着,她敏锐地感觉到,那女人的眼泪不是为了死者而流的,而是因为心痛郑林从她的心里流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