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依这一睡竟睡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晚上,天依终于幽幽转醒,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燕儿见了高兴地活蹦乱跳,急忙要跑去通知红菱再过来给天依诊一次脉,可是天依怎么都不同意,非说自己身体自己清楚,不必有劳红门主。
主仆俩因此争论了许久,最终还是天依威逼利诱,规劝燕儿只得作罢。
昏迷回谷至今醒来,还没有去看望过师父,不知师父此时怎么样了,天依心急,慌忙起身向望月楼行去。
到了望月楼,见惜若正侍候鬼手婆婆用饭。
小别几日后再见鬼手婆婆,天依不禁有种想哭的冲动。
只是几日不见,鬼手婆婆完全不似先前,如今的她俨然一副老婆婆的形象。面容枯槁苍白,毫无生气的坐在桌旁,举箸的手颤颤巍巍,竟夹不住盘中的青菜,整个人看上去犹如风中残烛。
天依看着这番情景,伫立在门口久久没有挪动脚步,鼻子酸酸的,眼中水汽升腾,模糊了视线。
惜若无意抬头,不经意间瞥见天依静立于门口,慌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恭敬行礼道:“惜若参见谷主。”
鬼手婆婆闻言猛然望向门口,见到天依,空洞的眼睛中瞬间闪烁着惊喜。慌忙放下筷子,激动地挣扎着站起来,张开双臂,迎向天依,道:“依儿……依儿,你回来了……”
天依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悲恸,泪水决堤而出,跑上前抱住鬼手婆婆,道:“师父,徒儿回来了。师父,徒儿就出谷这几日,您怎么变成这样了?师父……呜呜呜……师父……”
鬼手婆婆轻笑一声,轻拍着天依的后背,安抚道:“依儿莫要担心为师,这一切都是为师自己造的孽,依儿不要为为师痛心什么,为师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日了。”
天依抬袖抹去了眼泪,搀着鬼手婆婆的胳膊,来到饭桌旁坐下,道:“师父,让徒儿给你夹菜吧。”说着,夹起筷子往鬼手婆婆的饭碗里放了一块肉。
鬼手婆婆满眼慈爱的盯着天依,轻笑着吃下天依送来的菜,一顿饭下来,鬼手婆婆一脸满足。
惜若撤下饭菜,天依扶着鬼手婆婆坐到窗前的软榻上。鬼手婆婆拉着天依的手幽幽说道:“依儿,为师怕是时日不多了,此后,依儿一定要好好维护清风谷。为师一生并没有什么愿望,到了晚年竟得了你这么个宝贝徒儿,为师甚感欣慰呀!依儿,为师在心里把你当成亲生孩儿看待,如若为师哪一天离去了,你不要难过,清风谷是为师一生的寄托,你生活在这谷里,亦能感受得到为师,为师并不是舍弃了你,为师只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一直在默默注视、默默护佑着你。如今,为师已经了却了多年的恩怨,对这个世界再无挂念了,是时候离开了……该离开了……”
天依看着鬼手婆婆这幅恍然失神的神态,心痛的难以呼吸,慌忙拉着鬼手婆婆的衣袖说道:“师父,您不要胡说,你不会离去的,有依儿在,依儿一定会让您恢复到从前。师父对依儿的恩情,依儿还没来得及回报,以后依儿还想承欢在您膝下呢,您不能就这么放手呀!依儿不许您这么说,依儿不许,不许,不许……”说着,竟急哭了。
鬼手婆婆长叹一口气,说道:“依儿,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聪颖如你,也已经知道弈墨山庄里那李雨柔的蛊毒是我下的吧?呵呵……为师这一生最痛恨的就是那个贱人,如今她中了我的噬心蛊一定快死了,我就是死,也是与她同归于尽,报了此仇,我死而无憾了。”
天依闻言心中一震,心想:坏了,师父不知道上官夫人已经救过来了。单凭师父与她的仇恨,若是知道我把她救活了,坏了她精心筹谋计划,不知师父会是如何反应啊!万一,一气之下病情加重了,那我岂不是罪上加罪了?这……这该如何向师父解释呢?
天依想此,不禁心急,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鬼手婆婆的表情,战战兢兢的说道:“师父……徒儿有件事想告诉您。”
鬼手婆婆还沉浸在自己‘完美’的计划中,喜笑颜开的说道:“依儿有何事?但说无妨啊!”
依儿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鬼手婆婆身前,决绝的说道:“徒儿请师父责罚,徒儿坏了师父的计划,徒儿出谷这几日已将上官夫人的蛊毒除去了。”
鬼手婆婆闻言一震,冷声质问道:“什么??你替那个贱人解了蛊毒?你……你……咳……咳咳……”
下文还未说完,鬼手婆婆已气得浑身发抖,气血攻心,咳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天依慌叫声“师父!”扶住鬼手婆婆倒下的身体放在软榻上。
天依搭上鬼手婆婆的脉门,半天竟没有感应到脉搏的跳动。这可吓坏了天依。天依慌忙封住鬼手婆婆的几处穴道,眉头紧皱,又搭上鬼手婆婆的脉门,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终于感受到了微弱的跳动,天依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天依深知,自清除子蛊后,割断了母蛊操纵子蛊的能量,而那些能量没有地方发挥,只能反噬母蛊的寄存体。所以此时鬼手婆婆体内的母蛊已经濒临失控的境地了。必须尽快解除母蛊,才能保住鬼手婆婆一命,否则,从此鬼手婆婆再也不会醒来了。
想此,天依毫不犹豫的取出衣袖里的袖珍小弯刀,在手腕上那道依旧狰狞的伤口上又划上了一道。
天依看着鲜血流入鬼手婆婆的嘴里,心里什么滋味都有,深深愧疚的跪在窗前,低喃道:“师父,徒儿对不起您,可是徒儿是心不由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那么再也醒不来。师父,您不能有事,是徒儿气得您这样,您一定要好起来,只有好起来,才能出得了这口怨气,到时候,您怎么打骂徒儿,徒儿都甘心接受,只求师父您一定要快点醒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渐渐的,天依又出现了幻觉,继而虚浮无力,像是游荡在无冥境界,最终毫无知觉,瘫倒在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