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把这对亵渎先帝神灵的狗男女拉下去斩了?!”皇帝秋霁月佯装发怒,事实上他此刻心中是说不出的畅快。右相东方晏把持朝政多年,政权在握,皇位如同虚设,这样好的机会,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东方楚甩开侍卫的纠缠。七七则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愿意松开。
“别害怕,相信我。天上地下,有心就有明天,记住了吗?”掌心的温暖一点一点渗入七七的心底,就算是死,她也不怕了。
七七咧嘴笑了,她松开了他的手。天上地下,有心就有明天,我记住了。
一群人押着他们两从秋霁月身边经过,刚刚一直握在东方楚手中的木偶娃娃不知被谁碰掉了,落在秋霁月面前。
他轻轻蹙起眉,弯下身子,捡起那个木偶娃娃,有一种熟悉感漫溢心头。
“回来!”
四周的大臣都吃惊于他的举动,这木偶娃娃之中究竟藏着怎样的玄机。
方才被押下去的东方楚和七七两人又被押到秋霁月面前。七七的眼睛被阳光伤到,看不清人,但依稀能够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清俊而不失霸气,他的声音那么熟悉。
秋霁月细细端详着那个木偶娃娃,好像解开了他心灵深处的结。记忆里依约有这么一幕。
“七王爷,月哥哥,你吃药好不好?你吃了药,湮儿就嫁给你……”儿时的她巧笑盈盈。
“你从哪儿拿来的?”秋霁月举着娃娃,问东方楚。
东方楚向来不喜欢受人约束,于是看一眼七七,随口道:“是她的。”
“你叫什么名字?”秋霁月问七七。
“我不知道。”东方楚没好气地答道。
“我没问你!”秋霁月蹙眉。
“她不会说话的!”东方楚答。
“你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就……”秋霁月眉头微拧,“我告诉你!她叫慕容湮。”
东方楚诧异地望向七七:“是吗?”
七七转过脸,无力地点点头。
“你刚刚说给娃娃穿衣服,指的是它吗?”秋霁月指着木偶娃娃问道。
东方楚点点头。
“你们过来!”秋霁月回头对四方大臣道。右相东方晏在随从们的搀扶下走过来,他早已吓得快要昏死过去。
“右相大人,这个就是你的儿子?”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大家都能听得出肯定的意思。
东方晏立即昏倒过去。
“东方楚关入大牢,湮格格送回王陵。”秋霁月淡淡吩咐,却不知说出这句话,他已经费尽了全部的力气,亲手将她关回王陵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身为帝王,他有太多的无奈。慕容湮是太皇太后亲口下令封入王陵的,现在他还没有足够的权利去推翻自己的祖母。
七七笑了,能够出来一次足够了,只是她还没有在阳光下看一看那个带她出来的男人。东方楚,为什么叫东方楚呢?不应该是九夜吗?
呵!悄然一睁眼,就算阳光很刺眼,也要再看一眼。
只是这一眼,她震得节节败退。
当朝天子,近在咫尺。他温润如玉,邪魅如莲,叫她怎么才能忘记那张清美绝伦的容颜,她的九夜,红莲烈焰般的恶魔。恍然间,她看到他的身后碧波一片,红莲妖异,他踏浪而来……
黑暗再一次将她的身影湮没,千年王陵的石门重重地关上,惊得整个地宫地动山摇,就好像再也不可能被打开了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呵!多么可笑,她心心念念的九夜,亲手将她封入这个黑暗的、死沉的、没有一点儿人情味儿的地宫里。既然如此,那么就让我的内心变得阴暗吧!他日,我再出地宫之时,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逃出我的手心!
九夜、九夜……她要彻底将这个名字从自己的记忆里抹去。
她笑着端起石桌上的药碗,原以为这个地宫里面没什么好东西的,可是她错了,这断肠草,斩相思,便是最好的东西。她绝望地闭上双眸,两行泪夹杂着血迹滑落下来,咕咚咕咚喝下去,这世上的一切,或喜或忧,全都可以忘却……爬进属于她的那口水晶棺,仰面倒下去,昏沉铺天盖地而来,眼前一片黑暗,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觉,彻底忘记那个夺走她身子,又让她伤心的男人……
皇宫内院,江山如画。花枝点点宫墙艳,琉璃疏月灿若虹。
已近傍晚,重华殿灯火通明,一地金砖散漫出堂皇之色,画柱上龙腾纹饰栩栩如生,映着灯火,金光如芒,华贵霸气,正如这殿中主人一般,彰显着君临天下之势。然而此时,秋霁月正不安地踱着步子,手中紧紧捏着两只木偶娃娃,一个是新娘,一个是王爷。
记忆汹涌如潮。
“七王爷,该吃药了,再不吃药,太后娘娘要生气了。”一个宫人端着药盏,毕恭毕敬地站着。
“我不吃我不吃!”少年执拗地摔开药碗,溅了那个宫人满身,“你去告诉皇祖母,本王没病!”埋头钻进被窝里,他不要喝药,父皇就是喝药喝死的。
十岁的慕容湮端着药碗,悄悄站出来,对着那个宫人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她身子娇小,很费力才爬上那张高床。她轻轻掀开被子,小手柔柔地拉着他的衣角:“七王爷,月哥哥,你吃药好不好?你吃了药,湮儿就嫁给你……”
“好。可是我怕……”看到她的笑容,就有一种想要守护的欲望,那种感觉就像几辈子之前就已经结下的缘。
“来,我喝一口,你喝一口,好吗?”她咧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双眼晶莹剔透,就像夜幕下闪耀的星子。
“好。”那药居然真的不苦了,他突然拉住她的手,“你真好,你长大了嫁给本王,好吗?”
“你吃了药,湮儿就嫁给你……”
你吃了药,湮儿就嫁给你……那充满了童真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响起,可是那碗药他最终没能喝下去,母后就已经下令将她活祭。
十年了,他以为她早已死了,却想不到她在地宫生活了十年。当他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却惊恐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与其在这儿坐立不安,倒不如想办法走出这个困境……”重华殿的上方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幽幽传来。
“谁?你是谁?”
“不要问我是谁。你心中所想,便是我心中所想。去救她出来吧,至少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说罢,男子的声音消失殆尽。亮堂堂的宫殿,根本没有任何可疑人接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