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自我私自出府那日起便在府里三令五申,要对我严加看管,若有贻误,凡有关之人均重责不殆。所以我所到之处,下人们无不紧张兮兮,小心提防,额娘更是每日寸步不离地守着我,我不得不大叹:“唉,如今我是插翅也难飞了!”好在我和纽钴禄氏之间还有些共同语言,常常在一起交流经验,我会把现代的一些准妈妈的知识教给她,她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之余也很感激我。纽钴禄氏是王府里最没心机的一个,我愿意跟她聊天,胤禛看我们俩在一块有说有笑非常高兴,授意凌云跟我多加来往,她就更加愿意亲近我了。李氏和年氏则每每对我们怒目而视,上次她们偷梁换柱布的局本想钳制我,哪知凌云如今却站到了我这边,这也叫人算不如天算吧!
康熙五十年八月,纽钴禄氏在雍王府如意斋生下一子,胤禛给他取名叫弘历。王府久未添丁,弥月那天,康熙老爷子居然传旨雍王府阖府进宫,为弘历举行小小的家宴以示庆祝。胤禛心里的喜悦不言而喻,而我,拖着即将临盆的身子自然不便出席。
独自在王府和额娘用完晚膳,我忽然觉得腹内阵痛,紧张地问额娘,是不是要生了?额娘也吓白了脸,“这个时候生可怎么得了啊?王府一个管事儿的人也没有!”
我忍住痛道:“额娘,叫人去请稳婆来,红雪,快去宫里通知王爷。”
腹内的阵痛一阵紧似一阵,我抓住床沿死命尖叫,急急忙忙跑来的稳婆一见,就惊慌失措,苦着脸对额娘说:“是难产!”
我一听就泄了气,天啊,这个年代难产是要送命的啊!我呜咽着:“额娘,胤禛呢?胤禛怎么还不回来!”
额娘擦着我额头的汗,亦是忧心忡忡,“孩子,别急啊,王爷就回来了,你加把劲儿!”
如果在现代该多好,医生护士会处理得妥妥当当,可这没用的稳婆只会焦急地喊“使劲儿,使劲儿。”
腹内又是一阵剧痛,我大喊,“使什么劲儿?额娘,我不生了,你告诉胤禛,我不要生了!啊——!”
“额娘,过了几个时辰了?”
“三个时辰。”
“才三个时辰?我要死了!”
“不许胡说!”
“我真的要死了,胤禛还没回来?”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啊?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了,从宫里回来三个时辰还没到吗?
“回来了,回来了!王爷回来了!”终于盼到了红雪的声音。
“什么情况?”胤禛在门口轻问。
额娘走出门外低声道:“是难产。”
“什么?让我进去!”
“不行!王爷,你绝对不能进去!”
“你让开!”话音刚落,胤禛已来到我身边。他的身后,额娘还在着急地说着:“王爷,这是忌讳的,您不能进来!”
他此时根本听不见额娘在说什么,只是抓住了我的手,恐慌布满了他的眼睛,“丫头,你一定要坚持!千万不要离开我!你一定行的!”原来他也知道难产意味着什么,他定是想到了空明的预言。
我全身被汗水浸湿,犹如泡在水里,“胤禛,你怎么才来,再晚就见不到我了......”
“胡说!”他匆忙打断我的话,“红雪一告诉我,我就想来了,可是皇阿玛在兴头上,我不方便打断,好不容易才抽了空告辞出来,对不起,丫头,让你受苦了。”
我心里一凉,原来对他来说,最重要的终究不是我。更猛烈的一阵疼痛袭来,我大哭,“啊——,胤禛,我恨你!我不生了,不,我要手术!我要剖腹产!”
“你在说什么?”胤禛迷惑的眼神注视着我,我才意识到自己在胡言乱语。
疼痛在体内潮水般一阵又一阵汹涌而来,并且一浪高过一浪,我对自己不再抱有希望,劫数难逃,既然这样,又何苦再挣扎?我不再哭喊,也没有力气再哭喊,渐渐地,呻吟声都变得微弱,任疼痛继续摧残着我的身体,只想省点力气,让这一切快点结束,让我静静地离去。
“丫头!你醒醒,不要睡啊!使劲儿,你看天都亮了,马上就要生下来了,你再使点劲儿就行了!”胤禛摇晃我的肩膀。
我抬起眼皮,果然已是黎明,我已经被折磨了一晚上,“胤禛,我没劲儿使了。”
“不,你有,你想想,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呢,你不是说王子和公主最后都在他们的城堡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我们的圆明园还没按你的要求修好呢!你不是说过一路上收集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吗?一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是我手心里的宝!可如今你就要狠心地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飞走了吗?”
一幅幅温馨的画面在眼前闪过,体内又积蓄起新的动力,我不要死!我爱眼前这个男人,我不要走!我抓紧他的手,指甲深深陷入他的肉里,“胤禛,我不走,落儿不想走!”脑海里开始回忆以前陪表姐看《孕妇须知》时依稀记得的呼吸方法,努力尝试按正确的方法吸气吐气用力。
“对了,对了,福晋,就是这样,继续!”疲惫的稳婆打起精神鼓励着我。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可却依然机械地知道怎么去呼吸用力,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稳婆兴奋地大喊:“太棒了,福晋!加油,我看见他了,马上就要出来了,再使点劲儿!”
喜悦感使我恢复了意识,我紧紧咬住嘴唇,隐忍着疼痛,没有哭闹和呻吟,全身心地关注着这个孩子。终于,屋里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哭!“恭喜王爷,是个儿子!”稳婆似乎比我还高兴!
胤禛忘形地在我脸上重重一吻,“丫头,你太棒了!真勇敢!”
我虚弱地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下身还有液体在流淌,稳婆忽然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对胤禛说道:“王爷,大出血!”
原来一切并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