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百姓!居然敢咆哮金銮殿!你活够了!”曾致允身后又一紫衣朝臣朝着落雨训斥。
落雨不以为意,冰冷的双眼直直的望向曾致允,勾起嘴角:“本姑娘虽是平民,嫁给恭王爷,也算是半个皇亲国戚,难道站在这里不够格吗?再说,即便我没有嫁入恭王府,在这朝堂之上,我也有资格说话,各位大人都是读圣贤书的,落雨不才,学习也不好,但最少还知道,一国之本在于民,你们不让我说话让谁说?我可是民,是一国之本啊……”
众人一时语塞,不肖说她是“本”,但说她嫁入恭王府,此时也无人敢说她无资无格。
“那你倒说说看,你有什么礼?”挪云贵人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暗暗咬牙,自己在落雨手里吃过亏,晓得这个女人伶牙俐齿,万不可大意。
落雨也不客气,用自己仅有的一点墨水,添油加醋侃侃而谈起来。
“挪云贵人手中的可是先皇圣旨?”
“是!”挪云挺起胸脯,自信且嚣张。
落雨心中暗暗撇嘴,冷笑不已。
“既是先皇圣旨,又是四十年前的圣旨,这时间旧的可不止一倍……”
“那又如何?!圣旨便是圣旨,就如这规矩,祖宗定下的,便由不得大家不信。”曾致允也站起了身,与落雨傲然相对。
“不晓得各位大人有没有听过‘与时俱进’这个词?”落雨不紧不慢,甚至不一点也慌张,大有讨论学术的架势。
众人摸不准落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纷纷垂头不答话,只有之前站在君籽瑜身后,质问挪云的年轻朝官接了话:“可是要随着时间一起超前走?”
不大确定的语气,却让落雨露出赞叹的笑意,不愧是入朝为官的,自己正担心怎么解释呢,点了点头,落雨继续:“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所有的东西,分秒之间都可能相差千里,而一味的守着原来的东西怎能跟上时代的脚步?跟不上时间的步子,不能随着变化,那只能越走越弱,最后的结果,只能是灭亡!”
“大胆!竟诅咒我朝灭亡!皇上!该妖女满口胡言乱语竟然诅咒我大祈王朝,应该拖出去五马分尸!”
曾致允气的翘起了胡子,落雨浑身一哆嗦,妈的,五马分尸,臭老头!你够狠!君籽瑜护着皇后,双眼有些焦急的望着落雨。
当下,不等皇上下令,落雨便抢白道:“我没有诅咒大祈,我只是说,固步自封的王朝会没落,这位老爷爷又何必对号入座呢,再说了,我一句话罢了,老爷爷就要把我五马分尸,岂不是太残忍?没听说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么?堵得了我一个人的嘴,堵得了所有人吗?无知!”
“你!”曾致允一口气没喘上来,一连咳了好几声,脸都憋红了。
落雨白了他一眼,继续:“四十年前的老古董了,只能放到博物馆里供人参观罢了,竟然还要拿出来当做令箭,挪云贵人,你不觉得可笑了点吗?再说,先皇无法预料到今时今日的事情,圣旨也只能是针对昨日昨情罢了,我想,若先皇在世,此时此刻也不会非要皇后娘娘的命,先皇肯定会藏好了圣旨,八皇后娘娘的身世世世代代的埋下去的,也只有某些图谋不轨的人才会劳民伤财的翻出这笔旧账。”
挪云脸色阴沉的可怕,但落雨毫不放在心上,转身,对着皇帝跪了下去,她就算不为皇后,也得为自己的婆婆,为君籽瑜的娘争一口气。
“皇上明鉴!皇后娘娘居功至伟,绝不能治罪。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就像有人生来便是富贵子弟,有人生来便贫困痛苦,这些都不是一个人所能选择的,皇后娘娘身为前朝后裔,也实在非她所愿,更何况,皇后娘娘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大祈的事,皇上不能因为一个不能选择的出身而定娘娘的罪。”
“哈哈哈哈……”挪云一阵狂笑,对着落雨狠狠地奚落,“出身是不能选择,这也怪不得她,但说她居功至伟,你也要有凭据!”
落雨不怒反笑,起身站到皇后身前,看着皇后眼中的心疼和疑惑,不紧不慢的说:“皇后娘娘的功,是你们所有人都比不了的,不用妒忌,因为,你们根本做不到。皇后娘娘身为前朝后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被先皇所毁,非但无怨无恨,反而以身相许于皇上,放下仇恨,为大祈劳心劳力,辅佐皇上,管理后宫,这是第一功;皇后娘娘不骄不妒,服侍皇上三十载,为皇上诞下了恭王爷和豫王爷,为大祈延续香火,这是第二功;皇后娘娘教导两位王爷成才,没有灌以前朝家恨,反而教导他们为大祈鞠躬尽瘁,此为第三功;在皇上为各位大人逼迫痛苦抉择之时,皇后娘娘舍身求死,为皇上解开死结,此为第四功。敢问,各位大人,有谁可以做到?”
众人不语,在场大都是男人,即算都能为皇上去死,也不可能为皇上生儿育女啊……落雨在赞了皇后的同时也狠狠的羞辱了他们。
“狂傲之言!胡言乱语。”曾致允缓过气来,对着落雨一通数落。
落雨冷下了脸,瞬间提高了声音:“狂傲之言?胡言乱语?!哼!若不是皇后娘娘十月怀胎生下两位王爷,大祈会有如今的繁盛?恭王爷主内,辅佐皇上修政治,整吏治,朝纲才能日渐稳固,你们才能不为淹没了才华,才能站在金銮殿里出一份力。豫王爷守边关,五载不曾回朝,次次大败匈奴,你们才能保得自己的妻子儿女,才能一家团聚,大祈才能如此昌盛。”
落雨猛地转身,飘逸的衣衫划出耀眼的弧度,冷冽的脸面向众人,从齿缝中逼出话来:“你们才能站在这朝堂之上,讨论如何逼死他们的母亲!”
掷地有声的话语,砸的一干人都有些发蒙,皇后靠在君籽瑜肩头,闭上了眼睛,心里的委屈顿时被挑了起来,泪珠儿沿着忽闪的睫毛花落了下来。
就连之前趾高气扬的挪云都有些转不过弯,不晓得为何之前自己必胜的场面急转直下处于如此被动。
“你……”挪云不甘心的咬牙。
落雨却毫不给她反击的机会:“话又说回来,挪云贵人身为南越郡主,四十年前的大祈圣旨为何会在你手里?莫不是落雨眼拙,贵人四十年前就已经加入大祈了?”
挪云脸色白了白,有些慌张,辩解道:“这圣旨是……是别人给的……”
“哈,别人给的?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接到诛灭前朝余孽的圣旨吗?怕是某位大臣暗下相送吧,那么,挪那名大人为何会送前朝圣旨给贵人呢?后宫之人何时可以与朝中大臣私下相交了?还是大祈后宫之制有别于别朝?后宫可以干政了?”
落雨句句带刺,扎的挪云浑身惊跳,额上出了一层的冷汗。
落雨对着挪云讽刺的一笑,重新面向皇上:“皇上,敢问大祈律法中,丢了圣旨该当何罪?”
皇帝嘴角勾起一丝笑:“当诛。”
呃……落雨愣住了,天啊,丢了一张纸就要杀头,这大祈国的法律还真残酷,于是,落雨憋住了不再言语,但皇上却没有那么好心,趁胜追击,对着人群中的李君廉问道:“李尚书,当年先皇的圣旨可是给了令堂?”
李君廉从挪云拿出圣旨的一刻起,一颗心便吊了起来,心里如何也想不通圣旨怎么会到了挪云手中,之前听到落雨的话,心里已凉了半截,此时再听到皇帝的问话,李君廉一脸死灰,颤抖着走出班列,扑通一声跪到了皇帝脚下,瘫坐在地,额头狠狠地触着地面。
“来人!将李君廉推出去斩了。”皇帝不温不火的下着命令,而一旁听着的落雨却瞪大了眼睛,从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可以要了一个人的命,正打算上前求情,却被君籽瑜和皇后双双拉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君廉被两名侍卫拉出去,双眼灰暗无光,连求饶诉冤的话都没有,安静的有点可怕。
“你帮不上忙的,死了一个李君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君籽瑜淡淡的说,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挪云。
挪云强自镇定的站在原地,等着皇帝的发落。
“挪云咆哮金銮,在云霭宫面壁思过三个月,剥去贵人头衔。”
皇帝发落完,便让人宣布退朝,自己率先一步走下了宝座,似乎害怕在有人提起,背影看起来有些狼狈。
挪云冲着皇帝的背影谢了恩,之后抬眼冷冷的看着落雨,一口贝齿咬得嘎吱作响,恨不得将落雨拆耻入腹。
落雨也不在意,淡淡的兜了她一眼,便与君籽瑜一起,搀着皇后离开了金銮殿。
朝堂上的风波过去了三四日了,落雨依然被皇后留在凤栖宫内,没有回过王府。君籽瑜倒是回去了一趟,又匆匆赶回了宫里,一住便是三日,落雨问起府里的情况,君籽瑜只是沉默不语。